我的时间被狗吃了

作者: 子夜晨星 | 来源:发表于2017-11-29 12:01 被阅读84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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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近一段时间,我觉得有些不正常。

    比如,从来不会迟到的我,已经连续两个星期早上上班迟到了。

    我是个时间观念很强的人,我一直认为,时间在每个人身上都是公平的,流失的速度也是一样的,所以只要约定好了时间,就不会存在所谓的“迟到”。

    在过去的二十几年里面,除了临时出现变故,我从来没有迟到过,每次都会提前几分钟到达约定的地点。可是最近,我开始不断迟到,而且大有愈演愈烈之势。

    我觉得很奇怪,我每天的作息时间很规律,不存在睡过头,上班的方式是步行和地铁,也不会因为交通拥堵而导致迟到。

    然而,迟到已经是一个不可避免的事实,我看着考勤表上面那连续两个星期的迟到记录,有些茫然无措。

    事实上,为了避免迟到,从迟到的第二天开始,我就已经提前了出门的时间,现在已经比平时整整提前了一个小时,可是依旧会迟到。我甚至觉得,我的时间被谁偷走了。

    比如,我提早去了地铁站,抢了个座位,按照预计速度,我明明可以提前一个小时到公司。这时候会莫名的一阵恍惚,我清醒过来的时候,发现时间已经过去了一个小时,而我还在地铁上。

    我在办公室工作的时候,也会莫名的一阵恍惚,明明感觉只过去了一秒钟,再看电脑右下角的时间,却已经到了下班的时间。

    在家里的时候,也是一样,一躺下闭上眼睛,睁开眼天就已经亮了,一夜无梦,觉得时间流失的飞快。

    我决定请假一个星期,好好调整一下自己的状态。老实说,以我目前的工作状态,还提出这样无理的要求,我自己都觉得有些羞愧,老板却没有过多的指责我,他只是拍了拍我的肩膀,面色悲苦,语重心长的对我说:“好好调整,一切都会过去的。”

    我的脑海里面又一阵恍惚,定下神来,已经到了下班的时间点,连忙和老板告别,下班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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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到家,立刻就有一种压抑感铺面而来,仿佛走进了一个被悲伤包裹的世界,心里莫名的涌起一种悲凉,几乎就要落下泪来。接着一阵恍惚,我醒了过来,看看时间,已经过去了半小时。

    我摇了摇头,嘴角浮现一丝苦笑,这段日子,每晚回来都是一样,我已经习惯了。习惯性把自己扔在床上,扯过一床被子,黑暗铺天盖地砸了下来。

    那种悲凉的感觉又袭了过来,这次的感觉特别强烈,心如刀绞一般疼痛。

    突然,我听见一个细微的声音传入我的耳中:“别想了,我要被撑死了!”

    “谁?”我的脑海顿时一片清明,从床上坐了起来,环顾四周,却并没有发现人影。

    “是我!”这个声音有些小,还带着些奶声奶气。

    我循着声音望过去,这才发现枕头边上有一个指甲盖大小的“东西”。这个“东西”看上去就像一只无限缩小版的哈士奇,不过背上多了一对白色的翅膀,此刻正躺在一串数字中央,用爪子摸着圆鼓鼓的肚子,小小的眼睛望着天花板,打了一个饱嗝。

    “你是什么……”我本来想说“人”,犹豫了一下,接着说道,“东西……”

    哈士奇换了个方位,翘着二郎腿躺在那里,眯着眼睛望着我哼了一声,说道:“我是时间兽。”

    “什么?”我一脸疑惑。

    时间兽用右爪剔了剔牙,含糊着说道:“说简单点,我就是个吃时间的。”

    “难怪!”我恍然大悟,“人们都说时间被狗吃了。”

    时间兽听了我这句话立刻炸毛,扑腾着翅膀飞到空中,冲着我“汪汪”叫了两声,说道:“你才是狗。”说完才意识到自己刚才吠了两声,立刻用爪子捂住了嘴。

    等等,我好像意识到了什么,把这只时间兽提溜起来,放在掌心,问他:“我最近天天迟到,是不是你在捣鬼?”

    时间兽轻咳几声,在我手中人立而起,两只爪子背在身后,来回走了几步,又一屁股座下,颇为惆怅的叹了一口气,说道:“算了,都告诉你吧!”

    它眼眸低垂,摇了摇头,轻声说道:“是小夕让我这么做的!”

    “小夕?”我一阵恍惚,差点一头栽在床上。我摇了摇头,让自己保持清醒,发现我手上多了一堆数字,时间兽“汪汪”几声,说道:“我是吃不下了,你自己尽管想吧!”

    说完,它挥了挥爪子,那一串数字从我手心起飞,朝着我飞了过来。我看着那一串数字化作了一幅幅画面在我眼前展现,记忆如洪水一样袭来。

    -003-

    “你是不是傻?黑衣服和白衣服怎么能放在一起用洗衣机洗呢?”

    “我生气了,真的生气了。”

    “今晚加班,快点来接你的小宝贝下班。”

    “大懒虫,太阳都晒屁股了,还不起床?”

    “老公,我发了奖金,今晚请你吃西餐,我请客!”

    ……

    记忆慢慢在脑海开始浮现,这么多天以来,我第一次想起这个名字——小夕。小夕是我的女朋友,我们从大学开始恋爱,毕业之后一起来到了这个城市,我们彼此深爱着,准备今年年底回老家结婚。

    是的,如果一切顺利的话,我们会在年底结婚的。可是,一切被一场车祸毁了。

    一个月前,小夕发了工资,得到了一笔不菲的奖金,她打电话给我,说请我吃一顿西餐。

    我们约好了时间,可是我那天临时加班,不能准时过去,我只好让她先过去,在餐厅里面等我。

    可是,没等到我工作做完,我的手机就响了,接了电话,一个声音冷冰冰的说:“你认识小夕吗?”

    “认识!”

    “她出车祸了,快来第一医院。”

    我如遭电击,那个瞬间整个世界都变得一片空白,身子从椅子上滑下,在地上蜷成一团,心脏仿佛缩成一个细小的点,几乎就快要窒息了。过了好一会,我才缓过神来,冲出办公室,打了车赶过去。

    -004-

    “忘了我!”

    这是记忆中小夕对我说过的最后一句话。

    我赶到医院的时候,小夕脸色惨白,身上插满了各种仪器,我跪在床边喊她的名字,她睁开眼睛,笑了笑,说:“忘了我!”

    而后世界一片死一般的寂静,我眼前一黑,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005-

    当回忆涌上心头,我在房间里掩面痛哭。我环顾四周,书桌上是我们两人的合照,照片里小夕笑的那么灿烂,手机里面全是小夕的照片,微信聊天记录里面,还记录着我们之间的点点滴滴。

    可是,这一切我之前为什么都没有看见?

    时间兽用爪子推了推我,眼中闪着泪花,说道:“是小夕让我这么做的。”

    “我在医院吃时间的时候,遇见了小夕,她说,她不愿意让你一直生活在痛苦中,她想让你忘记她。”时间兽低着头,继续说,“所以,每当你想她的时候,我都会把你想她的这段时间吃掉,所以你才会觉得时间过的很快。可是你想小夕想得太频繁了,看见照片会想,打开手机会想,走路会想,吃饭会想……我实在是吃不下了。”

    怎么能不想呢?我们在一起这么多年,说好了要在一起一辈子的。没有小夕的日子,世界都失去了色彩,我连一个活下去的理由都找不到。

    我想念她每一次动人的微笑,我想念她每一句假装严厉的苛责,我想念她每一个回眸的温柔瞬间。她承载着我整个美好青春的记忆,也装满了生活中的每一个点点滴滴。

    我躺在床上,任凭泪水滑落,脑海里浮现的全是和小夕往日的画面,那些美好的记忆此刻仿佛一把尖刀,每次想起都在心脏上快速的划上一道不能愈合的伤口。

    我开始憎恨自己,恨自己为什么那天没能早点过去,如果能早一点,小夕肯定不会出车祸。时间兽似乎看穿了我的心思,它跑到我的耳边,轻声的说:“你想救小夕,是不是?”

    我立刻从床上弹了起来,把时间兽放在手心,问他:“你有办法?”

    时间兽眼神凝重,点了点头,沉声说:“我能让你回到过去。”

    不等我说话,它又接着说:“但是,你不要以为可以回到任何一个时间点,如果可以随意回去,这个世界就会乱套了。我只能送你回到小夕出车祸前后的某一个固定时间,你是以那个时间段的你出现,如果出事,你也会不存在的……”

    “让我回去!”不等它说完,我低吼着。

    它似乎有些被吓到了,定了定神,说:“你听我说完,回到过去也是需要付出代价的,小夕是在一个月前出现车祸的,你回到一个月前,未来的寿命就会减少一个月……”

    “我愿意!”我再次打断了它的话。

    时间兽摊了摊爪子,一副“被你打败了”的表情,说道:“你说的。”

    我使劲点了点头,时间兽张口“汪汪”叫了几声,我的眼前忽然出现一个白色的光圈。

    “去吧!小夕在等你呢?”它说。

    -006-

    走进光圈,眼前强光一闪,再次醒来的时候,我正在会议室里开会,老板在布置新的任务。我拿出手机看了看日期和时间,立刻从椅子上站起来,冲出了办公室。

    我在楼下招了一辆出租车,朝约定的地点赶了过去。一路上我不停的拿出手机看时间,不断的催司机快点开。我知道,只有快一点赶过去,才能在小夕出车祸之前救下她。

    下车的时候,我看了一眼手机上的时间——19:05。

    我在街上四处张望,正是下班的高峰期,眼之所见人山人海,车水马龙。这个城市的人们在洪流里面一点点慢慢移动,我根本看不见小夕的身影。

    在哪?在哪?在哪?

    我满头大汗,整个世界一瞬间变得无比嘈杂,无数的声音使劲钻进我的耳中,我听见人们粗重的呼吸声,听见刺耳的汽笛声,听见来往的脚步声,这个喧嚣的场景像一块巨石,压得我喘不过气来。

    突然,我听见一声闷响,循声而望,一辆货车在十字路口紧急刹车,一个身穿着白色连衣裙的身体被撞飞出去好远。

    “小夕!”我拨开人群飞奔过去,将她抱在怀里,她满身鲜血,双眼紧闭。

    “不……”我绝望地大喊,眼前一黑,失去了知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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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睁开眼,还在自己的房间里。“让我回去!”我找到时间兽,乞求着说道。

    时间兽摇了摇头,叹了一口气。

    我又回到了一个月之前,我直接从办公室冲了过去,下了车立刻冲到十字路口,在人群中寻找着小夕。

    可是这次我还是迟了一步,我亲眼看着那辆卡车撞上了过马路的小夕。

    再快一点,再快一点就能救下小夕了。我一次次的回到过去,一次次目睹小夕被车撞倒在马路上。

    我已经记不清我流了多少泪水,也不记得自己回去了多少次。

    我只觉得自己越来越吃力,双腿仿佛灌了铅一样,连步子都快要迈不动了。可是,就差那么一点。

    那一次,我已经快要拉上小夕的手,只要稍微一用力,就能将她拉回来,可是我还是慢了一点,只能亲眼看着那辆卡车撞上小夕。我相信,只要多给我一秒钟,我就能救下小夕。

    我又回到自己的房间,对时间兽说:“我要回去。”

    说完话,我自己被自己的声音吓了一跳,这个声音真的是我吗?这么苍老,这么无力,这么绝望。

    时间兽看了我一眼,说道:“你确定吗?”

    “确定!”

    “你还是先看看自己吧!”时间兽低着头,小声说道。

    我拿出手机,开了摄像头,看见了自己的模样。

    已经苍老得不成样子了,白发苍苍,脸上的皱纹像树皮一样沟壑纵横,双眼浑浊而无神。

    时间兽叹了口气:“时间过的很快,回去的次数越多,需要付出的时间就越多,现在回去一次,需要付出十年的时间了。”

    “是吗?”我笑了笑,“我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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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想,这次我肯定用光了我这辈子的时间。

    我拖着一双腿来到了十字路口,我已经知道小夕会从哪个方向走过来,也知道那辆卡车会在什么时间冲到十字路口。

    这一次,我一定能救下小夕。

    到了!

    我扔了手机,一辆卡车从远处冲了过来,一个白色的身影正站在人行道上不知所措。

    “都走开!”

    我用尽全身的力气冲了过去,一把拉过小夕。我们朝后摔倒在水泥地上,人群四散,货车朝另一个方向冲了过去,司机最终刹住了车,没有人伤亡。

    小夕把我扶起来,紧张地问我:“老爷爷,你没事吧!”

    我愣了愣,目光落在自己苍老褶皱的手背。我挣开小夕,别过脸,声音沧桑:“我没事。”

    小夕说要送我去医院,我摆摆手,颤颤巍巍地离开了。

    夜幕降临,小夕还在转角等我,她打了无数个电话,都没人接。

    -009-

    “小夕,对不起,我又迟到了。”我靠着一面墙,慢慢闭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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