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回忆爱情相关的内容，我最常翻开初中的那一章，那时的爱情，不同于小学的似是而非，懵懵懂懂，亦不同于高中乃至往后，有理性下的考量，成熟下种种与爱情本身无关的顾虑。或许初中时的爱，不是最幸福的，却影响至深。
他的出现是一场意外，也像某个作家嫌我的感情过于乏味单调，而特意编写的插曲，总之，他就在我最后一段青涩的时光，在初中生涯最后一年出现，离的那么近，以同桌的身份与我关联，在我心中掀起涟漪后又悄然消失。或许你会问我你之前的同桌呢？在我与他的故事里，之前的同桌不重要，之后的也不重要。
“赵一，你和林可坐一桌。”我之前的同桌生病休学，班主任调整座位。
“同桌，”赵一边搬动桌子边笑着说，“请多关照。”
说话时，上扬的嘴角挤出好看的酒窝，温暖，灿烂，仿若清晨透过落地窗唤醒人的一缕阳光，照亮我心中某处灰暗的角落，为之砰然。往后的日子里，每个晴朗的早晨多了些许不同。
在匆忙写下的这一章里，他开了一个好头，只是没写下一个好的结尾。
同学通常称我为教科书式的乖乖女，妈妈口中的别人家孩子。无论爱情还是帅哥，我都保持充分的理智，冷静的大脑，我的信条——帅哥只是用于欣赏的艺术品，可以看，不能摸。何况赵一这样公认的杰作，深受大家喜爱，我俩成为同桌，周围的同学都迫不及待想看看乖乖女和大帅哥会擦出什么样的火花，会不会上演电视剧里的狗血剧情，所以最初一段时间里，我与赵一成了朋友下课及放学的谈资。有人半开玩笑的问我会不会有所行动，当然，我发挥纯熟的演技，用淡然的笑来表示对赵一下手纯属无稽之谈，这并非行动前的掩人耳目，即便是乖乖女，上天同样赋予我八卦和直觉能力，我嗅出她们玩笑中暗藏的杀机，若稍微不慎，就可能成为漩涡的中心，但女生间暗地里的撕逼，现在想来是一种女生式的中二。
赵一之所以受欢迎，除开外表，性格开朗也是一大原因。还记得刚进入初中，赵一班上的自我介绍，另人记忆犹新。那时，大家都很害羞，上讲台说话不超过一分钟，内容千篇一律，报个名字，简单说个爱好特长，最后一声谢谢就在同学们善意的掌声中回到座位。而赵一，他站在讲台上，没有急着自我介绍，先是微笑着缓缓从第一组扫视到第四组，这一举动让所有人停下了窃窃私语，注视着他，好奇这人会说什么。
“老师，同学们好，我叫赵一，名字虽然简单普通，却是我妈深思熟虑，顶住压力，挣开重重反对后敲定的。”赵一顿了顿，看所有人都安静的等待下文，满意地继续道，“起因是一天下午，我妈大着肚子在家看电视，她看到一个知名作家的签名发售会，粉丝们排着长长的队伍，作家辛苦地一个接一个地签名，我妈摸着肚子，突然想到自己孩子将来成为名人，到时候要签那么多名字，还有从小到大在书上，试卷上写名字，就算有专门的签名体，如果笔画太复杂一定很辛苦。出于一个母亲对孩子的信心和无微不至的关爱，我妈认为名字一定要简单，而最简单的就是这‘一’字。”听完赵一的介绍，同学们都被逗乐了，反而对这普通的名字印象深刻，甚至那天下课后，不少女同学跑去要赵一的签名。
赵一和我做同桌之前，我就听说不少女生有将赵一据为己有的心思，当中就有用玩笑试探我的朋友。这些女生之间没少暗暗较劲，当然那些傻不拉几的男生是看不出来的，在男生眼中，女生间的开玩笑是关系好的表现。她们中自信大胆的，深诣抢占先机的重要性，所以先发制人，公开表示要获得赵一的所有权，通俗来说就是明恋加表白，不过这一喊就是六年。我讨厌麻烦，为避免惹上不必要的麻烦，不得不展现出人畜无害的还样子，既不会喜欢上赵一，也不会让赵一喜欢上我。
回头再看这一章，或许正是一决定，这一精湛的表演，把戏演成了现实。
（二）
成为同桌的那天，我们熟悉的很快，只用了一节英语课，如同相熟多年，但其实前两年的同学经历，我和赵一几乎没有交集。也难怪其他女生会胡乱揣测，或许在外人眼里，我们是早已互相倾慕，就等着一个机会。
英语课上听写单词，要求同桌互改，并签上名字以表示认真负责。赵一签名的动作带着一丝夸张，像是完成一副大作后得意的署上自己的大名，但他可是写我的本子上。
我有些不悦，从他的魔爪下抢回本子说：“诶，你可以不可以签的正常点，这可是我的本子。”
赵一趁我没注意，又抢回我的本子，笑说道：“我还没改完呢。等下电灯泡发现我没改好，会被罚站在电线杆下的。再说，你这本子有我亲笔签上的大名，瞬间升值。”
听到这些，我打算反击，以赵一落后的成绩作为弹药，我要拿他一堆红叉和空白的听写本来鄙视他，挖苦他，嘲笑他，击碎他的信心，瓦解他的自尊。但看到他笑颜上酒窝的一瞬间，我尽有些不舍，真应该改改花痴的毛病了。
我又一把抢回我的听写本，并把赵一的听写本丢还给他，说道：“你这水平速度太慢了，还是我自己来吧。还有你错的未免太多了。”
赵一这回没有回答我，而是认真对着英语书进行更正，我三两下改完听写本，二十个单词错了一个，对不起学霸的称号，赵一还在更正，其他同学也在更正，闲来无事，我只好打量起听写本上赵一的签名，细看之下，倒是有那么些意思，舒展的笔画中透出一股活泼和随性，结构上看，各个笔画虽然都有往外逃的趋势，但似乎是被某种力量拉扯住，勉强呆在自己的位置上，看样子，他在名字上还是下过一番功夫。
我想起赵一的自我介绍，便在桌上移动胳膊轻撞赵一。
“什么事，说。”赵一没有看我，埋头抄单词。
我也懒得看他，看着‘赵一’两个字道：“你自我介绍时所说名字的由来，真是你妈取的？还是你编的？”
赵一抬起头看着我贼笑道：“名是我妈取的，过程是我编的，怎么样，厉害吧。”
我联想到初一时他那煞有介事的自我介绍居然是瞎编的，不禁笑了出来。
“你可真行，把大家都忽悠了。”
赵一先是盯着我，然后连忙做了一个嘘的手势，小声道：“这事我看你投缘才说的，可别传出去。”
听到这，我睁大眼睛，做出恍然大悟的表情，接着笑眯眯地对赵一说道：“给你一个收买的我机会。”
赵一则用左手捂着头，脸上写满了后悔，说：“我妈说的没错，漂亮的女人不能相信。”说完还鸡贼地偷瞄我。
作为一个头脑冷静，智商在线的学霸，赵一这种小伎俩自然是一眼就被我看穿，但我心里还是很高兴，另外，要不是赵一颜值高，就他刚才说的那些话我就得给他一个白眼。
“告诉你，本姑娘可不吃你这一套。不过看在你还有那么一点诚实可言的分上，就先算你欠我一份情，时机到了再叫你还。”
赵一立马答道：“是是是，女侠宅心仁厚，在下一定铭记于心。”
我对这回答很满意。这时，我感到一道犀利的目光朝我袭来，抬头往讲台一看，正是英语老师发出的，我赶忙端正坐姿，翻开书装模做样地看起来，直到那针刺般的感觉消失后，才松一口气。
没想到在后来的日子里，我苦心经营的乖乖女形象几乎要毁在赵一手上，但也多了许多不一样的体验，新的乐趣，就好像那些青春题材电影里，同学间的玩笑，打闹，简单又值得回味。
期间自然也是引起赵一的追求者不悦，被多次讯问，不过我成绩好，她们除了提醒我不能喜欢赵一，也没再做什么。我的一个朋友，也是现在的同班同学，廖羽，关系一般，在我和赵一成为同桌后，就经常跑来问我有没有对赵一动情，或者赵一对我有没有特别的举动。我则是一遍遍告诉她，没有没有，你想太多了，还是去防备其他女生吧。
赵一上课时，常常会突发奇想，如果条件允许，他会直接实施，条件不允许的，他也要立马和我分享。有一次数学课，数学老师正在讲一道几何大题，老师讲的很投入，大家也听得很认真，除了赵一，他先是把笔在桌面左右滚动，然后一不小心，事后我觉得他就是故意的，笔从桌上滚落到地上，赵一弯下身去找，但找了很久都没捡到，一直是弯着身，这时倒也没人在意。大约一分钟，赵一才拿着笔起身，还一手捂嘴，全身开始抖动。
这时数学大题困扰我的一个难点我已经听明白了，释放出的注意力被赵一吸引，我嫌弃地看向赵一。
“三院应该有你一个床位。”我轻声道，赵一的举动使我联想起一个可怜的叔叔，叔叔在我小时候因精神病发作而被送进三院治疗。
赵一一下没听白，“啊？”他疑惑的看着我，“哦。”
赵一朝我摆摆手，然后又指着他后桌的脚。我朝着他指的方向看去，似乎看到他后桌左右脚的鞋带被系在一起，我又仔细看了看，还真是被系在一起。
我朝赵一翻了个白眼，他倒是一脸无所谓。
“手艺活。”赵一凑过来说，“要放到语文阅读理解里，那就是展示人物的心灵手巧。”
我倍感无语，好好一个帅哥，为什么不好好做一个安静的美男子，却要这么皮，脸皮这么厚。为了对得起每年拿的三好学生奖状以及心中的红领巾，我怎能允许在社会主义光辉的普照下存在这样阴暗的事，我一个转过身正要抬起手提醒后桌，措不及防被赵一抓住手臂，赵一皱着眉头对我摇摇头，并示意我转回去，我则用另一只手指着赵一抓住我的魔爪，他马上放开，我决定看看赵一葫芦里卖什么药。
赵一用气声说：“我这是为他好，他老不自己系鞋带，很容易绊着自己，我这是巧妙的提醒。”
“歪理。”我说。
但不知怎么，可能赵一给激发了我的玩心，我突然很想看看下课后，这后桌会有什么精彩表现，便默许了，此时我心中有种和赵一同在一条贼船上的感觉。
这节课剩下的时间里，我难得觉得上课时间过的缓慢，也没了听课的心思，我用余光偷瞄赵一，他正拿着十多个一角的硬币交叉着在桌上摞高，表情严肃，态度认真。
我左手撑着下巴，脸偷偷朝赵一那转了几个角度，以使他的脸能完全落入我的视野中，虽然做的事很蠢，但他认真起来的样子确实很好看，难怪总有女生在聊天时要提到他，为什么对几枚破硬币可以那么认真，对学习就不上心呢，如果学习好，长得又帅，再打个篮球什么的就完美了。
不知不觉中，下课铃响了，赵一听见铃响，马上收起硬币，他抬头时恰好目光和我遇上，因为是偷看，我顿时心虚，不过赵一好像没有察觉，而是对我眨眼傻笑，瞬间失去美感，我想起来他在笑后桌的鞋带。
“下课。”老师道。
“起立。”
在同学们都起立时，后桌因为两脚鞋带互相拉扯的缘故，没站稳，半起的身子突然砰的一屁股落在凳子上。
“妈的，谁给我系的鞋带。”后桌大喊。
这时班上一个比较调皮的同学喊道：“你的鞋带不都你妈给系的吗？”
班上哄堂大笑，而我和赵一则努力憋着不笑出来。
这件事之后，我感到很后悔，并深深自责，还在日记里写了300字的检讨。因为给后桌造成了巨大的心理阴影，此后，就再没看过他穿绑鞋带的鞋了。
除了这些幼稚的小动作，我还从赵一那学会转笔。刚开始我手上的笔总是掉掉，而后桌会很警惕我们弯腰捡东西，赵一借机说我笨后，就做起示范，讲解动作要领，我问他这都从哪学的，他说转笔是也是有比赛的，他拿过村里比赛的第三名，我无力吐槽。直到现在，笔在我手上灵活转动时，我还会想起赵一，或是我想起他时，就会转动手中的笔。只是村里转笔比赛的报名方式我一直找不到。
此外，赵一还常常会在课堂上给我讲笑话，有的是他从杂志上看来的，有的是他突发奇想编的，赵一尤其钟爱冷笑话。因为科学课我学的很好，加之科学老师是个毫无吸引力的油腻中年男子，所以上课时常常会感到无聊。赵一看出这点，就抓住机会，疯狂向我灌输冷笑话。笑话的内容因为过于无聊，我早记不清了，但我记得每次都被他的不着调的语气，滑稽的表情，夸张的动作逗笑，导致科学老师总是一脸无奈加惋惜的看着我们。
一次下课，“你怎么那么爱说笑话？”我问赵一。
赵一本来笑嘻嘻的脸上突然严肃起来，眼睛直勾勾的看着我，把我看得有些发毛。
“因为我一讲笑话你就笑。”赵一一本正经的说。
我隐隐预感到他接下来要说什么，但还是含糊道:“啊？所以呢？难道你是想让我哭。”
赵一说：“有没有人告诉过你，你笑起来特别好看。“
“啊！”
我突然心跳加快，一时间我不知道怎么回应，而赵一像是看到什么好笑的事，大笑起来，我反应过来，合着这小子是拿我寻开心呢，我伸出手用力掐着赵一的手臂。
“我看你皮真的是很痒了。”
“女侠饶命，女侠饶命，我说的都是真的，你笑起来真的很好看。”赵一痛的张大着嘴求饶道。
“滚！”
后来，因为那天教育局下来检查学生作业。作为学习委员，我要负责督促各科代表把作业收齐，课上还要做一些其他的记录，忙得没时间搭理赵一。赵一可能觉得我真的生气了，也没来找我说话。两人之间的气氛变得有些紧张。放学时，轮到我们一桌打扫班级，今天不懂怎么，没了以前那种追逐打闹，互相把垃圾扫到对方负责的区域，而是各自默默认真扫地，排桌子。整理完一切后，我们各自在座位上收拾书包，我先收拾好，而他还在写着什么。
我背上书包，平淡地说了声：“走了。”
“等一下。”赵一突然说，“你今天的作业记录还没抄，给。”赵一递过来一张纸条，上面是一串难以辨认的字。
“谢谢。”我继续向走向走去。
“再等等。”赵一又说道。
“还有什么事。”我停下脚步
“我下午说的都是真的，我真的觉得你笑起来很好看，讲笑话也是希望你多笑笑。”
我朝赵一勾勾手指，赵一谄媚地走到我旁边，我掐着他的手背道：“那你不会好好说吗，讲到一半笑什么，笑什么，是不是觉得你笑起来也很好看。”
“啊，别那么使劲，我就是想逗你笑嘛，哪知道你方应这么激烈。”赵一的惨叫声活像被剥皮的猪发出的。
“皮那么厚，你看，我都掐不到肉，皮肤还那么白，比我都还白，应该再激烈点。”我加大力度。
那天放学，我们又恢复了往日的嬉闹，并似乎还多了一些别的东西，一些像云一样，白白的，蓬松的，轻飘飘的东西。
“你下次再这样，就别想抄我作业了。”
“是。”
“单词听写也别想我给你打掩护了。”
“是。“
“还有，你的字该练练了。”
“啊。”
“啊什么啊，说是。”
“是。”
（三）
半期考结束，班会课上，班主任给大家分析半期考的情况，有人进步，有人退步，进步的自然喜笑颜开，退步的则被班主任训的狗血淋头。
“赵一啊赵一，我看你改名倒一算了，这倒数第一的位置你就占着没挪过，你说说你，我特地把你安排和林可一起坐，是希望看看林可能不能妙手回春，救救你，而你呢，不但不好好学习，还成天找林可说话，现在看来你是无药可救。”班主任气急败坏道。
同学们纷纷看向我们这一桌，我耳根火辣辣的，低头仔细在地板上寻找有没有可以钻的地缝，这是我在初中最尴尬的时刻。赵一倒是习惯了这种场面，面不改色，保持微笑。
我好不容易熬到下课铃响，只听班主任道：“林可，你跟我来办公室。”
我心里七上八下，虽然最近总和赵一在课上讲话，但我的成绩还是稳定在前20名，不知道班主任找我的目的是什么。
“报告。”我小声道。
“进来。”班主任正坐在办公桌前看文件。
我走到班主任旁，等班主任发话。
班主任侧过身，拿着文件问我：“林可，你知道这是什么吗？”我摇摇头，班主任笑道：“这是学校关于保送生资格的文件，你很有希望得到保送资格，只要这学期期末考还能稳定在前20名。所以你要好好努力，知道吗？”
我点点头，道：“我会好好努力的。”我松了口气，原来是说这个，“老师，那没事我先回去了。”
“等等。”班主任突然道,"还有件事。“
“还有什么事吗？”我的心又提了起来。
班主任收起笑容，说：“当然是你和赵一的事。本来我把赵一放到你旁边是想看看能不能在你的影响下让他好好学习，那时就有很多科任老师反对，认为赵一没救了，反而会影响你，但我还是坚持要试试。现在看来，其他老师说的没错，这赵一是没救了，别的科任老师经常向我反应你们一桌在上课的时候讲话，做小动作，还好你的成绩没有退步，不然我还不被其他老师还有你家长怪死。我打算下星期把赵一换成邱文，你没意见吧。”
听班主任的口气，哪是征求我的意见，根本就是通知我一声。我心中有些不是滋味，但还是只能说：“没意见。”
“行，那你回去吧。”班主任继续整理材料。
我回到班上，赵一没有回家，看样子是在等我。
赵一嘻皮笑脸的问我：“没事吧。有没有挨班主任训。”
看他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我就来气，怎么就那么幼稚呢。
我没好气道：“没事。”
赵一说：“你看你，脸那么臭，肯定不开心了。你别理那傻逼班主任，他的话你就当耳旁风。来来，吃颗糖。“赵一递给我根可乐味的棒棒糖。
我没接，“班主任没训我，他是说你成绩没进步，还影响我学习，下星期就要把你调到别的位置。”说话间我已经收拾好书包，我背上书包就往外走，“走了。”
我没有选择坐公交车，独自走在路上，我的脑子很乱，似乎各种情绪都一股脑涌来，有气愤，有难过，有不舍，还有些自嘲，它们纠缠在一起，我努力把它们分开。我问自己是怎么了，不就是换个同桌，以前也不是没换过。是因为班主任过于专制了吗？还是因为在课堂里被同学围观？可以前都不会这样的，怎么突然出现这种情况，对了，都是赵一，所有的一切都是赵一的引起的，换了最好，省的烦心。但赵一人还不错啊，又帅，除了傻了点，还会经常帮助同学，怎么就不好好学习呢，要是学习也好就完美了。我自觉找脑海中挖出所有关于赵一的回忆，一一评价，似乎大多时候还是很开心的，这样一来，我又不希望赵一被调走。
晚上，我翻来覆去睡不着，脑子里想的都是赵一，我还想，这赵一知道自己要被调走，会什么反应呢？他会舍不得我这同桌吗？我在他眼里是什么样的？
第二天，看到赵一，我还是不想和他说话，他也一个上午没有找我，虽然难得的清净，但课上的内容我完全没听进去。
中午放学，我脑袋里依然很乱，回到家，母亲关切地问我是不是心情不好，我敷衍说有道题想不通怎么解，不必担心。吃完饭后，我没有午休，直接去了学校。
我是第一个到班级的，我拉上所有窗帘，关好前后门。在昏暗的教室中，我回到座位，拿出MP3，塞上耳机听歌。我胡乱切歌，平时喜欢的歌都听不进去，直到MP3微小的显示屏滚动出一行字，梁静茹— —《勇气》，前奏在耳边响起，这是当时在女生中很火的一首歌，但我之前一直不明白为什么她们喜欢这首歌，而此时，我不自觉随着梁静茹唱了起来，那一团乱麻似乎随着旋律渐渐解开。我突然有些后悔，为什么昨天没有勇气和班主任说不想换同桌。
我趴在桌上。教室的前门被推开，赵一和阳光闯入教室，他看到我有些惊讶，但难得没有露出笑嘻嘻的表情，而是一脸严肃。他坐到我旁边，放下书包，我以为他还会像上午一样不找我说话，但我还是把MP3的音量调小。
“你在听什么呢？”赵一道。
我没有回应，摘下一只耳机递给他，他接过耳机，似乎是怕影响道我，戴耳机的动作很小心，然后也跟着趴在桌上。一曲终了，赵一说：“这首歌不错，可以再听一遍吗？”我按下重播键，闭上眼睛，仔细感受歌曲带来的感觉。
终于做了这个决定
别人怎么说我不理
只要你也一样的肯定
我愿意，天涯海角都随你去
我知道，一切不容易
我的心，一直温习说服自己
最怕你忽然说要放弃
爱真的需要勇气
来面对流言蜚语
只要你一个眼神肯定
我的爱就有意义
我们都需要勇气
去相信会在一起
人潮拥挤我能感觉你
放在我手心里你的真心
如果我的坚强任性
会不小心伤害了你
你能不能温柔提醒
我虽然心太急，更害怕错过你
爱真的需要勇气，来面对流言蜚语
只要你一个眼神肯定
我的爱就有意义
我们都需要勇气
去相信会在一起
人潮拥挤我能感觉你
放在我手心里，你的真心
“可以再放一遍吗？”赵一的语气有些犹豫。
“你属天线宝宝吗。”虽然这么说，但我还是按下重播键。
大约又听了三遍，快要一点五十，其他班也陆陆续续有同学进入教室，沉静的校园逐渐恢复活力。
“好了。”赵一的脸上又出现了笑容，“可以了。”
不知道是歌的原因，还是赵一的笑容，我似乎也恢复了些能量。
我问赵一：“为什么你不好好学习呢？我觉得你应该是可以把书读好的，只是你为什么不好好学呢？”
赵一摸摸鼻子，答道：”大概是我傻吧，我也不相信我能学好。”
我说：“你不试试怎么知道学不好呢？”
赵一说：“就当是我没有勇气吧。要是认真读了，还读不好，会很挫败，也让家人白期待一场。“
虽然这样的话我也听过一些其他的朋友说过，但从赵一嘴里说出来，我就感觉很难受，我抢回耳机道：“你这样只会止步不前，永远成不了什么事，我看错你了。“
赵一大声回应道：“你这样的好学生，不会理解我这种差生。”
此时，廖羽进入教室，她大概是听到我和赵一的争吵，疑惑的看着我们。我觉得现在的气氛无比尴尬，赌气似的拿出英语书看起单词，不想再理其他人。赵一则是推开桌子离开教室。
廖羽把书包放到座位上，过来和我搭话。
“林可你和赵一发生什么了？”
“没什么，一点小矛盾。”我不情愿的回她。
“你们之前关系不是挺好的嘛。是不是因为昨天班会课上班主任说了你和赵一，才闹矛盾的？”廖羽不理会我的情绪，继续问道。
我放下书，看着廖羽，说：“廖羽，我劝赵一好好学习有错吗？明明是他不对，还发脾气。”
廖羽坐到赵一的位置上，拍拍我的肩道：“你不了解赵一，他有自己的选择。还有，你这么关心赵一，还因为他不好好学习生气，老实交待，你是不是对赵一有感觉啦？”
“哎呀，你烦不烦，和你说多少遍了，我是不会喜欢赵一的。而且你也看到了，他刚才嘴里好学生，差生的叫，说明他也不会喜欢上我~这~种~人。”我就知道廖羽最担心还是我会不会和赵一产生恋情。
“行行，你也别生气了，我去看看赵一怎么样了。”廖羽就这样抛下了我。
“见色忘友。”我小声嘀咕道。
我看着廖羽离去的背影，心里酸酸的，明明之前是她羡慕我和赵一关系好，现在变成我一点都不了解赵一，而她似乎很清楚赵一在想什么。可是我为什么要为这种事难过呢？难道我真的喜欢上赵一了？我不敢再细想下去，毕竟目前对我来说，最重要的还是学习，要争取保送生的资格。
下午第一节课铃响的时候，赵一和廖羽一起回到教室，我看着他们俩，赵一和我的目光对上，脸上没有表情，廖羽则是对我微笑了下，回到座位。我很想知道他们之间说了什么，但始终没有问出口。
周四和周五，我和赵一的关系冷到了极点，好像之前所有的玩笑打闹都只是天边的一道彩虹，短暂出现后就无影无踪。我没有主动找赵一说话，赵一上课的时候也一反常态，没有做小动作，更没有来和我说冷笑话，而是认真听课，记着笔记。但在英语听写互改的时候，我发现他的单词依然还是有很多错。另外值得一说的，廖羽似乎终于得偿所愿，她和赵一经常走在一起，几乎每次看道她的脸，都是洋溢着笑容。
（四）
半期考后的第二周，我本以为赵一会被调走，但直到星期二的班会课结束，赵一仍在坐在我旁边。我有些不解，疑惑的看向赵一。赵一大概是被我的表情逗笑了。
“你是不是奇怪老师怎么没把我调走。”赵一笑道。
“是啊，难道老师把这事忘了？”我还是不解。
“你不是总说自己很聪明嘛，这还看不出来。”赵一脸得意。
“行了行了，别卖关子，快说，是不是你搞的鬼。”从赵一说的话来看，应该不是班主任把这事忘了。
“哎呀，其实很简单。班主任想把我调走，无非是我成绩没进步，课堂做小动作，影响你上课。我和班主任保证了，接下来认真学习，请他再给我一次机会，不要把我调走，条件就是我认真上课，课堂上不讲话，不做小动作。”赵一一副我是不是很厉害的表情，“你没发觉我最近上课都很认真吗？”
听到赵一不会被调走，我心中不禁高兴起来，但脸上还是一脸冷漠：“我说你怎么转了性，没有蚊子在旁边嗡嗡还有些不习惯了。“
“我鼓起勇气，要好好学习，你可要小心别被我追上了。”赵一露出他招牌的暖阳般的笑脸，他伸出右手，“以后还请多多指教，同桌。“
我感到有些好笑，学习还要鼓起勇气，但同样伸出手，用力拍打赵一的手心，道：“就你想追上我，下辈子吧。”
所有的一切，又重新变得清晰轻盈起来，像是风吹跑了厚重的乌云，也可能是乌云倾泻光了所有的不快，温暖的阳光得以重新照耀在大地上。
接下来的日子，赵一和我还是会在课堂上偷偷讲话，但是极其小心，我们默契配合，没让老师发现过。有时候他会把笑话写在纸上，配上又丑又搞怪的图画，两种本来挺无聊的东西，结合在一起就发生负负得正的奇妙反应，我不得不用尽全力憋着笑，身体一抖一抖的，赵一拿我曾经嘲笑他的话用到我身上，说已经给我预定好了三院的床位，还是VIP的。
为报复赵一，我不再把作业拿给他抄，全都让他自己做，并且还要经过我批改，做错的地方全部都要重新做过，直到正确为止。
这样轻松愉快的日子，一直到期末考前三个星期的周三。
那天早晨，我到班级时，发现我座位旁空着，我下意识环视整个教室，没有发现赵一的身影，我走到座位，瞄了眼赵一的抽屉，空的，我看向墙上的钟，7点15分。我不禁有些奇怪，赵一一直来的比我早，今天出什么事了？我脑海里闪过种种念头，难道是被哪个女生堵在路上表白了，还是生病请假，不会是被车撞了吧，或者仅仅是睡过头了。并且我根据每种赵一迟到的可能，构思着等赵一来时要问他些什么。
早读课下课，赵一还是没有来，看样子他不是简单的迟到。我愈发担心赵一是不是出了什么事，班上其他的女生已经开始讨论起赵一没来的缘故，我趴在桌上，仔细听她们的讨论，从对话中听出似乎是赵一家中出了变故。听到她们比我这个赵一的同桌还更了解情况，一股失落感袭来，似乎我和赵一仅仅是萍水相逢，看上去天天打打闹闹，关系其实离的很远，说不定哪天分开后就再也不会联系。尽管我也很想去和她们一起聊，但害怕她们多想，追问我为什么关心赵一，所以我从不主动提起和赵一有关的话题，只在朋友聊天中，等她们主动聊起关赵一。当然，她们聊起赵一时，我这个同桌自然是跑不掉的，但我的回应就是这人特别好动，影响我学习，还不如远远当个观赏的花瓶。
这一天的课，我几乎都是趴着听的。没有赵一稀奇古怪的小动作和冷笑话，我觉得特别特别无聊，人也提不起精神。那天下午放学，我有气无力的收好书包，廖羽突然过来轻拍了下我的肩膀。
“我想和你聊聊。”她说。
“聊什么？”我疑惑道。
“赵一的事，去操场。”她拉起我的手就往外走。
我没再说什么，跟着她走向操场。我到现在还记得这特别的黄昏，太阳半个身子被远山挡住，余晖把远处的云和天空染成橘黄色，水泥路上也涂了一层黄，周围一切的色调都有些昏暗，学生们背着书包离开校园，篮球场上回荡着节奏像时钟般“砰，砰”的声响，一切都在离去，我心中不由泛起一阵感伤。
到了塑胶跑道，我们一边绕圈，一边交谈。
“你知道赵一今天为什么没来吗？”廖羽说。
“不知道。”
“真的假的，亏你还是他同桌，这么大的事都不知道。”廖羽似乎不太相信。
“快期末考了，我都忙着复习，哪有闲心管这些。”我总不能说是为了避嫌才没问吧。
“我看你一天都没精打彩，还以为是赵一不在你就丢了魂。”廖羽看着我说。
“我是身体不舒服才没精打采的，再说，我的魂怎么可能在赵一那。”我用平淡的语气说道。
“哦，那你的意思是，夺你魂的另有其人。”廖羽突然语调升高，“快告诉我，是谁，我帮你鉴定鉴定。”
“我不说了嘛，身体不舒服。”我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便说：“你叫我来不是说赵一的吗，他今天怎么没来。”
“真搞不懂你是不是装的。”廖羽用怀疑的目光打量我，然后又看向远方，说：“不过都无所谓了。赵一已经不会再来了。”
我急忙问：“为什么，你不是开玩笑吧！怎么突然就不来了呢？”
廖羽说：”那么激动，还说你魂没被勾走，林可我看你都能去当演员了。“
我说：“好好一个人，突然就不来，感到惊讶很正常吧。”
“行行行，你就接着演吧，反正也没人看了。”廖羽的语气变得有些失落，“其实赵一家境并不好，父亲长期卧病在床，母亲没什么文化，只能做终点工，一家人勉强度日。赵一早就想辍学打工来补贴家用，但他的母亲不同意，他母亲说这个时代终究要靠文化才能改变命运，不想牺牲赵一将来的幸福。”
“可是赵一的成绩还是很烂啊。”我遗憾道。
廖羽笑了笑：“赵一眼看母亲从早忙到晚，还是做不到熟视无睹，但又不想让母亲觉得对不起儿子。所以，他就想，要是不把书读好，那样就可以名正言顺的出来打工了吧，因此他几乎没有把心思放在学习上，放学后偷偷溜到一家小店做钟点工。赵一本来想等初中毕业，拿了毕业证书，再好好找一份工作，可惜这周一，他父亲病危，急需钱治疗。赵一前两天一直在犹豫，和我讨论了很久，最后他下定决心，不顾母亲的劝阻，跟着舅舅去大城市做能赚大钱的活。不知道该说赵一太傻还是太孝顺。”
听完廖语所说的，我说：“这太傻了，一个初中生，能做什么赚大钱的活呢？也不知道外面工作会不会很辛苦？他还能回学校上课吗？”
面对我一连串的追问，廖羽没有直接回答我的问题,而是说了另外一番话，廖羽笑道：“你的反应果然和赵一预想的一样，你不会认同他所做出的决定。”
我哑然，廖羽这番话使我反应过来，为什么赵一从没和我提过这些事，而廖羽却知道的那么清楚，最后和赵一商量的也是廖羽，想到这，我心中生起一阵空虚和失落。
见我沉默，廖羽似乎看穿我所想的，她说：“你现在是不是很难过，为什么赵一没有告诉你这些，而是告诉我。其实他和我说这些，我自己也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难过，他叫我编一个其他的谎言，就说他的离开是突然转学，他不希望你知道他的一切。”
我说：“那你应该高兴啊，他愿意把他真实的一面展现给你，这是对你的信任。”
廖羽幽幽说道：“可是他说，他希望给你留下一个美好的印象，希望你心中的他永远是阳光灿烂，无忧无虑的。”
这下，换作是我不知道该高兴还是难过了，但我渐渐明白赵一所面对的，理解他为什么不好好学习，换做是我面对父母的困苦，又怎能做到一心读书呢？我开始明白赵一为什么喜欢讲冷笑话，以及他常常挂着笑脸，大概是只有笑才能给他勇气去面对生活给他设下的障碍。
（五）
剩下的两个星期，我在醒来的每个清晨，在去上学的路上，会想着要是赵一突然回到班级，我应该是问他家里的事情都顺利解决了吗，还是说他不够朋友，要走也不说一声。但每到班级就会发现我想的太多余了，我的同桌变成了邱文，一个成绩中上，性格较为安静的男生，我们很少交流，都为着最后的冲刺做准备。当我发现赵一没有回到学校，就将所有和他有关的想法埋藏了起来，然后专心学习，争取保送生的资格。
期末考结束，我得偿所愿，考了年段第12名，获得了保送的资格，学习的压力的顷刻间消失。
在寒假里，失去学习压力这块重物，关于赵一的回忆宛如泉涌一般不断充盈我的脑海。窗上覆着一层薄雾，外面细雪幽幽地从天空落下，一点，一点地将大地变成白色，我望出了神。等我再回过神，将目光聚焦在玻璃窗时，上面不知何时出现了歪扭的“赵一”两个字，看到这两个字，我才意识到，或者说我才确信，对于赵一的感觉，已经超出了友谊，超出了习惯。
我真的喜欢上赵一了。
我希望下学期赵一可以回到教室，我希望他再坐在我旁边，听他讲无聊的冷笑话，我希望他还能在我的听写本签上丑丑的“赵一”。
第二学期开学，看着同学们背着书包陆陆续续走进校门，我满怀希望进入教室的时候，可以看到赵一。可是直到注册手续完毕，班主任放大家回家，赵一还是没有来。
准备回家时，班主任留下我在办公室负责整理同学们的材料，我一边整理，一边寻找与赵一有关的东西。办公室的老师们也在闲聊，当他们聊到报名学生人数时，我故意放慢整理的速度，希望能从老师口中得到关于赵一的消息。
最终，我从班主任口中得知，赵一去了北京。
回家路上，春风来了，我仰望着天上的候鸟朝北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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