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当回忆起故乡深处,回忆起奶奶,我的内心总是无比沉重,或许,我读懂了一些乡愁。奶奶,始终成为我对故乡最深的牵挂,牵扯着我对故乡血脉相连的深情。我坐在书桌前,窗外的寒风呼啸而过,空气中仿佛弥漫着奶奶刚做好的油托子香味,那一种真切的味道,依然很熟悉。
那时候,我正上初中。一放寒假,我就往故乡的方向走。当时正值老家重新翻修,家里雇了十几个大个头的青年壮汉,也就是“匠人”,他们负责装潢房子。通常,匠人们一大早就骑着摩托来到家里干活,晚上八九点才回去。因为工期比较长,为了缩短工期,节约成本,他们每天被工头分配下来的活很重,加上路途遥远,家人就让匠人们留在家里吃午饭。为了能让他们把房子装修好,家里人总是变着花样做饭。
临近冬日,天逐渐变短,气温越来越低,但匠人们的活儿却没减少。有一天,工头向家人反映说:“天一抹黑,匠人们就饿了,吃饱了,也能防寒。”当时,奶奶站在身旁,主动承接了做“干粮”。说是干粮,其实就是油托子,在晋东南一带是一种很有名的“油饼子”。但是家里人并不放心将近七旬的奶奶的身体,然而硬是家里人怎么说,奶奶总不听劝,其实我明白,奶奶想帮家里尽一份力。
后来,家里人终于同意让奶奶做油托子。当晚,奶奶便穿梭在厨房里,忙得不亦乐乎。我和妹妹也站在奶奶旁边,因为小馋嘴已经控制不住了!只见奶奶往面盆里放了几大勺白面,并往里面打了几颗鸡蛋,放上适量的盐,一边用筷子搅拌,一边放清水。之后,用一块儿纱布覆盖在面粉上,并把面盆端在火炉旁边。
为了能尽快发酵,奶奶烧好了火炉,并封住口,能够保温一晚上。不知何时,我看到奶奶的侧脸在昏暗的老灯光里出现些许的晶莹,那汗珠,那穿在奶奶身上的旧围裙,那有几处掉了漆的墙,我印象很深。
幸运的是,第二天面粉就发酵了。上午,奶奶随手从面盆里揪出一小块躺着的面粉,认真看了看,此时的面粉粘稠而有力,并起了很多小孔。之后,往鼻子前放了放,扑面而来的是一阵阵酸味。“能做油托子了,总算没白忙活!”奶奶长呼一口气说。此时,奶奶的笑靥缓缓绽开了。
于是,奶奶先打开火炉,并往火炉里放入一颗煤球,让火烧旺。然后,把油锅里倒满了油,并放在火炉上,等待油被烘热。等待的时间比较长,而奶奶并没有停留在等待之中。只见她手法娴熟地把面盆里的面粉和成一块大面团,然后放在案板上,用刀切成两半,并把这两半面分别揉长,用刀平均切成若干块。然后将这些若干块儿面团分别用擀面杖来擀成“圆饼状”。
为了能让油托子在油锅里炸开,细心的奶奶还在圆饼中间用刀切个小“十字”。此时,奶奶将布满褶皱的干枯的手放在油锅的上空,感到手心一阵热,油便烘好了,最后,奶奶将案板上的一个个“圆饼”有条不紊地适量往油锅里下,只听“滋滋”的一声,油托子的周围漾满了油珠子,没过多久,一阵阵香气扑面而来。
这一过程很辛苦,我和妹妹忙着为奶奶打下手,后来第一锅“焦黄酥脆”的油托子出炉了,奶奶看着我们的馋样,有点不忍心,但还是边张望着窗外,边看着我们说“你看,匠人们干活多辛苦,下一锅马上让你们吃!”于是,便招呼家人把热气腾腾的油托子用大盘子乘放,端在匠人们旁边。匠人们边吃边大声赞叹:“真是好吃,手艺不简单!”奶奶听见了,乐呵呵地直高兴。
奶奶信守承诺,第二锅我和妹妹吃上了。吃饱后,我们就疯跑出去和邻居家的孩子们玩。等玩儿完回来,我就往厨房赶,还想再吃个油托子。然而,我却看到案板上只剩下孤零零几个油托子。有的已经炸得快黑了,有的干瘪,大部分都没了热气。当我望向了奶奶,她手里却拿着其中的一个,并且吃着很香。此时,我的眼睛有些潮湿,心疼地对奶奶说:“油托子就只剩这些了?”
奶奶语重心长地对我说:“柜子里还有,你要吃有的是。我没舍得吃这些好的,留给匠人们吃,让他们干好活。”说完,奶奶迅速打开了柜子,正要拿给我吃,我揉了揉早已泪眼模糊的眼睛,迅速跑出了厨房。
奶奶的一生,大部分时间都在贫瘠的岁月中度过。后来,生活环境逐渐变好,奶奶依然树立着勤劳、俭朴、诚信、为他人着想的光辉形象。虽然奶奶永远离开了我们,但是她的精神气质永远保留了下来,成为后辈学习的精神典范。而油托子,成为了一根丝带,一边系着我对奶奶的思念,一边系着我对故乡的深切情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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