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开始产生的时候,才算是一个生命来到人世上,万里长征的开始。出生以前,生命是虚无的,世界与我没有任何联系。化而为人,从娘肚子里呱呱坠地,人间从此接纳了我,我便承载了父母给的人间温情,沐浴着大自然赐予的阳光雨露。无论这世间经受了怎样的艰难苦楚,然而,许多年过去了,记忆中最快乐和幸福的,莫过于儿时的年味,以及那至亲至爱的亲情。
儿时的年味儿//至亲至爱是亲情1.年货
(八角六分钱)一进入腊月,早早地就开始感觉到了一些过年的味道。生产队里要发钱了!这对于一大家人吃饭的我们来说,无疑是个大喜讯。那年我8岁了,对于大人们的一些事似懂非懂。等到发过年钱的那天,我早早地去到队里小学校操场看大家排队领钱。一家劳力多,挣得工分多,就是余钱户。我家人口多,劳力少,自然就是缺钱户,当然领不到多少钱。父亲领到手的是八角六分钱,说是够买过年的食盐,过年给队里交了任务肉后,自家剩下的肉才可以用盐腌制后熏成腊肉。腌制腊肉需要的青颗盐,生产队发的这八角六分钱足够了。
儿时的年味儿//至亲至爱是亲情(过年柴)过了腊月初八,就要开始准备过年的柴火。那时,大哥去了“三线”劳动。上山砍柴,预备过年的柴火,那可是在家的我们哥儿仨必须完成的任务。上山砍柴,是我最感兴趣的劳动。一进到山里,我总是目不暇给地观察各种各样的植物,搜寻各色新奇的树木花草。砍柴劳动饿了,休息时,在山里生个野火,把母亲备好带在身上的炕馍,用树枝穿了,在火堆里烤好了,热热的吃完。之后,捆好木柴,准备返回。这扛柴火返回,也有着我喜欢的事。二哥三哥把捆好的木柴放在较陡的坡路上一推,木柴就会顺着被拖出光溜溜的陡山坡道滑下山去,我有时在稍平坦一些的路段,爬上捆好的木柴上,头向后脚向前睡在木柴上,一溜烟滑走好一段路。在这样的时候,我总是忘了寒冷,而只留下几多响亮的咯咯欢笑。柴火安全的扛回家,整齐地靠在土墙上。过年,有柴火烤了。 母亲为了过年大家有肉吃,每年都会养一头猪。我们常常去山坡上,去地里打猪草,辛辛苦苦养到了年底,一家人这一年的生产成绩,这头猪是一个重大的指标。母亲笑眯眯地看着过年猪,伸出手掌,五指并拢,小心翼翼地放在猪尾巴上方的屁股宽阔处,如此比一比,估计猪的肥瘦。手指并得越多,表示猪肉的膘越厚肥,大家都希望指头并成四指以上。要过年了,杀过年猪是农村一年到头一件很重要的事。这也预示着年马上就要来了。
儿时的年味儿//至亲至爱是亲情(过年猪)入冬,天气一变冷,就陆续有人家开始杀过年猪了。一是可以熏炕腊肉,二来,重要的问题是没有粮食喂猪了。杀猪,得专门去请杀猪匠,还必须事先预约,这杀猪匠是不可以怠慢的。提前一天,派自家人去帮杀猪师傅提那个油光光的竹篮,那是他的杀猪工具栏,里面装着各种刀具,都磨的明晃晃锋利无比,让人顿生恐惧。挂肉的铁钩,被猪肉浸的油光发亮。一根铁杆,一端打制成圆头,一端较细,大约一米多长,是用来翻洗猪肠子的工具,那就是“挺肠”。
杀猪时,要四个人当帮手,两个力大的帮手分别揪住一个猪的耳朵,两个揪着猪的尾巴。杀猪匠提了长长的放血刀,只在猪的脖子向着心脏部位,轻轻一刀捅进去。猪脖子上的刀口处,鲜血直喷向地面事先放好的盆子里。不一会儿,那猪用尽最后的力气,四蹄在杀猪凳上使劲的划拉几下,就不动了。帮手们在一边把猪扶正在凳子上,杀猪匠从竹篮里取出锋利的小刀,在猪的一只腿上割开一个有交叉口。然后拿“挺肠”尖的一端从猪腿割开的口里插进去,前前后后似乎把猪皮下都贯通了。
这时候,杀猪匠又要施展他的专业技术了,提起那只有口子的猪腿,吸足了气,嘴贴在口子上铆足了劲,鼓着腮帮使尽力气吹了几十下。杀猪匠变魔术似的,将猪吹成鼓鼓地气球似的,这让我们这一群看热闹的小孩,看的目瞪口呆。这时候,大木杠里已经倒好了开水。杀猪匠这个时候又显示出匠人的经验,让人打一桶冷水,加以调兑,水温合适了。那气球似的猪被抬进大木杠里,大家七手八脚地忙着往猪身体上淋水。杀猪匠给帮手们每人发一个蜂窝似的石头,那叫“踹石”。帮手们便往猪身上用“踹石”一顿乱踹,猪毛纷纷掉落,露出白白的猪皮肤。不一会儿,一头赤条条的白猪趴在杀猪凳子上,凳子架在大木杠上,杀猪匠首先卸下了猪头,然后从猪脊梁背上用刀切开。此时,养猪的主人,最关心的就是切开后,从表皮往下有几指厚的肥膘。杀猪匠宣布“薄四指膘”,我们高兴地告诉母亲我家的猪,杀了“四指膘”。杀猪匠用铁镣钩钉住猪屁股脊梁骨,倒挂在楼梯上,依次取出猪的内脏。然后,沿脊梁骨一剖为二,这一边用钩秤秤一下,这净肉就知道有多少斤两了。接下来,把猪肉一块块割下来。首先要挑一块肥瘦合适的肉,割下来送到灶房,那就是“刨堂肉”。然后,依次割下前蹄、宝肋、腰肋、后腿、坐墩……那些部位不同,名字不同,代表的肥瘦也各不相同。割下一块,用棕树叶穿牢,我们抢着提了猪肉“铆子”送到屋里依次排开在大竹簸箕里。全部收拾完,花去三个多小时,还要请邻居到家来,一起吃了“刨堂肉”,杀猪的这件事就算告一段落。过年有肉吃了。
儿时的年味儿//至亲至爱是亲情(各色小吃)生产队开始实行“土地到户”,我们有自己的土地了。这一年庄家收成好,过年时,杀了两头大肥猪。母亲愁苦的脸上,也有了许多笑容。母亲早早的用一碗麦子,萌发出麦芽。准备熬制红苕麻糖,做成麻糖包谷花,年货更丰富了。有了面粉,用油炸了金黄的面片,糯米做成片,也炸出来,年货越来越丰富。
儿时的年味儿//至亲至爱是亲情(习俗)腊月过得很快,腊月二十四打扬尘,清扫满屋的灰尘。腊月二十九,母亲会宣布,休息一天。因为这一天晚上,传说是老鼠嫁女。人如果惊动它们,老鼠就会偷吃这一年的收成。于是除了打扫卫生,那姐姐和哥哥这天是不用推那扇石磨碾玉米了。到了腊月二十八,母亲说:“二十八,洗邋遢。”谁不洗澡,谁就是邋遢。这一天,是必须洗澡的。腊月三十,一早起来,屋子里里外外打扫干净,就开始贴对联,母亲从早忙到晚,准备好了团年饭。
2.团年饭
儿时的年味儿//至亲至爱是亲情大年三十,祭祖和团年饭,是最重要的事情。
一清早,大哥二哥三哥和父亲,一起去给奶奶垒坟。奶奶随父亲从湖北辗转到这个连公路都不通的穷乡僻壤,最终却永远的留在了这里,再也不能回她的老家去了。垒坟,是每逢过年时,一定要做的祭祖仪式。除去坟头上干枯的杂草,露出一个孤零零的小土堆,把垮塌掉的坟头,再用石头培修起来。看上去,奶奶在这个黑黑的土堆里,可以安息了。忙活了半天,大家跪在奶奶的坟前,默默的焚烧了火纸,心中静静的祈祷。然后,再烧几炷香,点燃鞭炮。祭祖仪式就算结束了。
忙完了一天的所有事情,现在一家大大小小9口人,围一张大木桌坐定,母亲准备的各色菜肴,一应上齐,很多都是平时吃不到的。动筷子之前,最后一件事,就是放鞭炮。那鞭炮“劈劈啪啪”一阵炸响过后。父亲宣布,可以吃团年饭了。哥儿四个,大的给小的夹菜,儿子们给父母亲敬酒,大家都客气的说一番敬奉的话。菜肴不算十分丰盛,酒过三巡,一大家都感觉酒足饭饱了。这团年饭才算结束。
吃完团年饭,母亲又忙着包饺子的准备工作。其他的人,则去找年前备好的过年新衣服。
我们哥儿几个,每人都有姐姐做的一双布鞋。看着那双新布鞋,我总是既欢喜又忧愁,因为每年到了冬季,我的一双脚后跟都被冻烂了。那时,预防冻伤的办法,就是用热水烫脚,用入冬的萝卜烧熟了就热烫脚后跟,用辣椒包住脚后跟,然而一双早早就穿掉了后半截的布鞋,终究抵不过寒冬,一双小脚后跟,逃不脱被冻成流脓化水的命运。要过年时就想尽办法,让脚后跟的冻伤快点好。于是找来羊油抹在冻烂的脚后跟上,找菜地里干枯的茄子树干熬水洗,用凡士林抹……然而都收效甚微。望着新鞋,不能穿,也不能到处跑了。这对于一个七八岁的孩子来说,是多么难过的事啊。勉强穿上新鞋,到了晚上总要疼的哭一场。
轮到穿新衣了,忘了脚后跟的阵痛,妈妈和姐姐做的新衣服,穿在身上,暖暖的感觉,真好。于是,我还是可以忍着脚疼,和院子里的孩子跑来跑去,守岁一宿不睡觉。
守岁,母亲告诉我们:“守岁一宿,没病没灾。”当然要守岁。只记得,大年夜围坐在柴火坑边,火烧的旺旺的,来年才会兴旺。所以,这岁是守定了。一家人说说笑笑,围着柴火坑,吃着平日里没有的瓜子、包谷花糖、油炸面片儿。偶尔也会有邻居家小朋友造访……也不知过了多时,在迷迷糊糊中,哥哥姐姐把我抱到床上去了。睁开眼睛,已是正月初一的中午了。忘记了冬天给我身体带来的冻疮,随着时间的远去,渐渐淡忘了留下伤痛的年代。
儿时的年味儿//至亲至爱是亲情而今,年味儿越来越浓的农村,早已摆脱了物质匮乏的年代,人们更多的注重其乐融融的亲人团聚,更多的喜庆在山欢水笑中洋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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