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遇
焦小桥
下午一点,红像个冲锋的战士站立起来,迅速地操起扫帚朝大门跑去,到了门口,突然如煞气的皮球一样瘫倒在地上。
“忘了,真是老糊涂了!”她拍着脑门自言自语,脸上充满不舍和无奈。
雪儿嘴里叼着打扫用的,特制的装垃圾的袋子飞快地跑来,体贴友好地望着红,“雪儿,不用了,再也用不着了。”雪儿是红在雪夜拾到的一条流浪狗。
红进屋穿上一件粉色的纱衫,镜子里的她皮肤白白的,五官都很好看。
她苦涩地咧嘴笑笑,对着雪儿说:“带你出去溜溜吧!”雪儿欢快地蹦了起来,使劲地摇着尾巴。
雪儿很少有机会出去,每天红要去扫大街,带它不方便,红做环卫已经十多年了。
她喜欢每天迎着日出披着晚霞,穿着桔色的外套,细心地清扫离家附近的一条环形小路。
干完活,她习惯坐在路旁,和街邻熟人或路人唠嗑,这样的日子过得很快,也很惬意。
还不到六十岁,但她的身体已千疮百孔,各项指标均已超标,她的几个兄弟姐妹们,都相继离世,整个家族中唯有她的寿命是最长的。
每月的退休金够花了,扫大街其实是个精神寄托,可惜不能再做了。
她后悔不该和那个小领导发火,忍一忍就好了,可大局已定,没有挽回的余地了。
“是你自己不干的,是你自己决定的!”人该不该发脾气,有时发脾气会像打一副烂牌,搞砸了。
二十岁在针织场,红邂逅了利,他们坠入爱河,那是美好的初恋,他们早早地结婚,生下一个儿子,后来他们都下岗了,开了家卖五金的小店,生活虽不太富裕,却平平安安健健康康快快乐乐的。
那年儿子二十岁,没有考上大学,夫妻俩决定让他养养身板,再考虑将来干些力所能及的事。
突然,有一天,红接到一个奇怪电话后,来到一个陌生女人的家里,红的丈夫利突发心梗死在那儿。
红惊愕不已,她的世界突然崩塌了,从未吵过架的丈夫,何时和那个女人在一起的?如此不堪地毫无征兆地,以这种不可告人的方式离开了,留给她永远无解的痛苦和疑惑。
从此,红精神萎靡不振,无缘无故地哭,莫名其妙地暴躁。儿子不理解她,因为无论他怎么做,都得不到妈妈的肯定。
为了摆脱她,他逃出去打工,结识个漂亮女孩,并与她同居,红找到他们,百般刁难无果,只好让他们结婚,把房子留给他们,自己租住破旧不堪的小平房。
红是爱儿子的,她做到的只有这些,她拥有的也只有这些。幸好她找到环卫的工作,她把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避开熟悉的人,躲到离镇内偏远的地方。
时间是良药,长痂的伤口慢慢愈合,孙子已经上学了,儿媳与她不咸不淡,不挑拣她不责怪她,她已知足了。
儿子偶尔领她出去吃个饭,其余的时光都是她自己,没有亲人缘,似乎是她的宿命。
那天,在一家门口,她突然看到了,那个让她一生永远不想见的女人,人老珠黄打扮的花枝招展。
红全身发抖,她想冲上去撕扯那个骚货,她想问她利去世那天究竟发生了什么?
但红退缩了仓惶逃走,慌乱之时垃圾散落一路。接下来就遭到市民的投诉,谴责红没清理好分担的路面,没尽到职责。
顶头上司铺天盖地一顿狂吼,红无法张口说出心里的委屈?她憋闷烦躁,那个女人如影子般缠绕着她。
那个小领导还没有自己儿子大,不容她说一句话。她突然开始歇斯底里,劈头盖脸一顿狂吼。
“老娘不干了,另找人吧!”她气呼呼地冲了出去。
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老脸丢尽了。红静静地走进一片林间小路,夏末草儿浓绿,野花盛开,天空宁静致远,阳光明媚灿烂。
雪儿奔跑的气喘吁吁,它只有三条腿,红看到它被碾在车下血肉模糊无人认领,就留下了它。花了一些钱为它医治,还是没保住那条腿。
雪儿很顽强,慢慢地习惯了三条腿走路,雪儿很善解人意,给孤寂的红带来许多欢乐。
“雪儿,歇会儿吧!”红坐在草地上,雪儿爬在她身边,她们惬意地呼吸新鲜的空气。
这时,悄悄地走来一个五六岁的小女孩,手里捧着一个毛绒玩具狗,她直勾勾地盯着雪儿,蹲下来抚摸雪儿的头,雪儿没有叫,用舌头舔小女孩的手。
“你是谁家的孩子,怎么一个人在这个地方?”红疑惑不解地问女孩。
红四处打量,周围根本没有人,女孩好像没听到她说话,坐着草地上饶有趣味地揪着雪儿的尾巴,张着嘴巴笑,雪儿似乎很开心。
过去很长时间,依然没有人领小女孩,红想,这孩子肯定是走丢了,怎么能在这个地方走丢的?家里的大人该多着急呀!
红领走女孩往回走,一边走一边喊:“谁家的孩子,谁家的孩子呀?”
女孩好像不对劲,不出声,也不听红说话,眼睛一刻不停地盯着雪儿。
红在路口等了很久,就把小女孩送到了附近的派出所,然后准备和雪儿回家,那个女孩看懂了她们要离开,突然死抱着雪儿哇哇大哭,弄的大家不知所措。
红不忍心让女孩哭,只好留下自己的手机号码和住所,说等有人找这孩子,就跟她联络,派出所的人都认识红,就同意让红先领回家。”
小女孩乖乖地在红家吃了晚饭,依偎在红身边睡着了。第二天清早,有人急切地敲大门,红出去一看,怒火中烧。
“到家里来了,我没拿环卫处的一根草,已经辞职了,到家里来批斗我呀!”
来人是红在环卫干活时的那个小领导,红没好气地朝他怏怏。“我,我……我的孩子丢了……”“在,在你家?”小领导语无伦次。
红瞥了一眼,那小子头发混乱,眼里布满血丝,像好几天没睡觉了。
三十几岁,竟然秃顶。红想起别人议论过,他有个自闭症的孩子,妻子跟他离婚,跑国外去了,他的妈妈在他小时患癌症死了,他爸爸独自把他养大,供他读大学,帮他成了家。
“这孩子也不容易呀!”红心里嘀咕着,她不好意思地领他进屋,小女孩还在香甜地睡着。
“是她,是我女儿,她叫多多。”他眼圈通红,开始哽咽。训斥红的那天前夜,他的爸爸突发脑梗在重症监护室,他守候在医院,情绪不好,不分青红皂白地朝红发火。
女儿都是由他爸爸看管,爸爸病了,临时雇了个保姆,没曾想竟然给看丢了。
红开始内疚,都很不容易,每个人都有难处,不该和个孩子发火呀!
“要不,你把孩子先放我这儿,等你爸爸康复了再接回去?”红主动建议。
“真的?真的吗?”小领导激动得热泪盈眶,磕头作揖不知该怎么好。
转眼间,绚烂多姿的秋来了,红,雪儿,多多经常在那条山间小路上玩耍,后面还有多多的爷爷。
那个老头说,雪儿是他们家跑丢的一条小土狗。那天应该是多多看到了它,并一直跟着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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