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最崇拜父亲。
他那么伟岸,以为他无所不能,无坚不摧。
慢慢地,我在跟他齐平。
肩膀都一样高了,还以为鬓角的银发能藏住岁月。
后来啊,书读得多了。
离的却越来越远了,沟通那就更少了。
工作后,我回来了。
家里的变化年年都有,父亲也不复当年了。
去年,父亲遭了一场大罪。车祸那天,我第一时间赶到医院,那无助的呻吟和凝血的脸颊,第一次警醒地告诉我,父亲离死亡那么近,那么近。从急救室出来,转到县医院。我甚至恐惧地想到,他会不会下一秒就要走掉。
幸而,父亲还在。只是落下了后遗症。大脑不如从前灵敏,腿脚也不方便了,遇到下雨天还会有隐痛。他从一个主要劳动力一下子变成一个“闲人”,他总是说起想当年的事儿,带着一种自豪,继而是失落。
等恢复的差不多时,已是油菜花开的时节,他的肺病又在不断地扩展,医生说要动手术。他倒不声不响地咽到肚子里不吐口。后来得知,劝他去动手术,他总敷衍着说:“等你弟婚事定了再说……”
等过了春,等到了夏。知了最不懂人情,贴在树枝上使劲儿地叫,叫得夏天烦躁的发了烧。父亲伤了热,加之身体状况不佳,见了太阳就头晕,根本干不了活。
那天星期五下班回去,拉开房门,四下里找不到父亲。原来他正蜷缩在卫生间外间洗漱的地方,铺了一张儿破席子,背靠着楼梯的墙。我从逆光的方向望过去,父亲怎么那么苍老,那么瘦小,那么不堪一击,还时不时地捶打着胸口。
我鼻头一酸,“爸,你咋坐这儿呢”
“这儿地板凉,我舒服些”
“爸,明天我们去买空调,你坐屋里也能凉快些”
“别费那钱,挺耗电的。我今年的身体是真的不行了,挣不了钱,你也省着些,你弟弟还要结婚呢”
父亲垂着头,唉声叹气地说,“这要是以前,根本不用你们操心,今年啊,我是真的不行了”
顿时,内心像被针扎了似的,一阵阵的刺痛,像是要在憋闷的胸腔里打开一个洞,却好像次次都扎在了肉上,于是,疼痛开始向身体各个部位延伸,哪里都要流血似的。
父亲一直是个要强的人。在我们面前,他从不示弱。他好像被打了鸡血一样,什么情况下都能从子女身上找到奋斗的动力。
可如今,他这般地沮丧,是我未曾料想到的。他孤独,无助。作为家里的顶梁柱,却躺在家里什么也不能做。他怕自己在子女的心中没有了威严,受到了冷落。他不愿服老,不愿意屈就命运,却一次又一次不得不低头。
父亲也有脆弱的时候,他难以言表的悲伤,我竟然听懂了。那一刻,我告诉自己,父亲的余生,儿女守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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