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双想要自杀,还要伪装成意外。
她绞尽脑汁思索了一宿。终于在心里盘算好了方案,——擦玻璃时失足掉下去。
欲成此事,三点尤为重要。
首先,高度和姿势。窗子距离地面约有十五米,高度足够。她只需面朝房子,背对地面,保证落地时后脑勺着地。其次,窗台站立的位置一定要惊险。这样就不会被保险公司判定为自杀。最后,一定要有证人,最好是先跟证人聊天,聊一些喜庆的话题。高兴之余假装没抓好窗子,届时手指一松,眼睛一闭,尖叫一声,往后一摔,吧唧一声,意外就成了。到时警车一来,警戒线一拉,保险公司一核查,理赔款一到账,儿子就有救了。这样一想,她心里欢愉了不少。
她们租住在破旧的筒子楼,这座楼房饱经风霜,显得破旧不堪。墙体倾斜残缺,斑驳的墙面布满裂痕。居民多数是孤寡老人和穷困潦倒之人。与这座城市的繁荣蓬勃格格不入。好在对面就是儿子住院的医院。想到儿子,她不由的湿了眼眶,儿子研究生毕业,工作体面,收入稳定,孝顺懂事,婚姻幸福。没想到却确诊了癌症。短短一年,从膀大腰圆变得瘦骨嶙峋。
昨天带的饭,儿子一口没吃,他虚弱的连讲话都费劲。她附耳过去,才勉强听清儿子想吃桃子,她跑遍了三条街,买了一大袋不同样子的桃子。可儿子只吃了一口就吐了,连带早上吃的一点粥吐的干干净净。她心疼滴直掉眼泪,儿子却安慰她说是自己嘴刁,只吃的惯自家桃树结的桃子。还祈求她带他回家,说想再看看后山的桃花。
儿子打小就对桃花更是情有独钟。每年桃花开了,无论多忙他都要开车回来欣赏。他说,桃之夭夭,灼灼其华。冷双不懂意思,只知儿子特别喜欢这八个字,还将其刻在板子上,涂上粉红色,挂在开的最盛的枝头上。他还给孩子取名叫灼华。可如今他……。回忆像一把弯刀一样割剜着她的伤口。只要能救儿子,她愿意用她的命去换。前不久她给自己买了三份意外保险,客服告知,只要她意外去世,儿子就能获赔三百万。这份保险是她的命,也是儿子的命。
今天是周末,小区相比平时人要多一些,工作一周的孩子会来看看独居老人。此时自杀,证人自是会多些。于是,她踩上小凳子,打开窗子,一股沉寂多年的灰尘铺面而来,瞬间弥漫了整个空间。呛的她猛咳了几声差点摔下凳子。缓了一会,她再次抓好抹布扶着窗子站了上去,刚探出脑袋俯视了一眼,手脚开始发抖,呼吸变得急促。这该死的恐高症,她心里咒骂了一句。强迫自己镇定,他一定要克服恐惧,以最完美的姿势后脑勺着地。
她再次探出脑袋,哆嗦着双腿继续俯视,这时一对老夫妻相互搀扶着颤颤巍巍地从底下经过,她喊了一声,没有回应。她猛地想起自己年迈的父母,耳朵也时常听不清。儿子生病这一年多,她都没有回过老家,没有看过年迈的父母。父母辛辛苦苦种地攒的五万块养老钱也给孩子治病了,想到这,泪水模糊了双眼,她忘记了恐高,忘记了目的,只呆呆的目送着老人渐行渐远的背影。
不知过了多久,她才回过神。这时走过来一位牵着孩子的女人,孩子手里抱着一只纯白色的小狗。这个女人叫姚瑶,她孩子确诊了自闭症,每夜都尖叫摔东西打人,治疗了五年毫无起色,丈夫受不了折磨选择了离婚。尽管如此,她依旧坚持给孩子治疗。她变卖了父母留下的房子,带孩子租上了最便宜的筒子楼,孩子不做康复的时候她就带孩子一起送外卖,挣钱维持生计。冷双再次红了眼眶。
她有点犹豫了,慢慢的退回在沙发上,她好纠结,她死了,谁来赡养她年迈的父母?谁来养活她未成年的女儿?谁来照顾她生病的儿子?谁来伺候她残疾的丈夫?丈夫为了给孩子赚钱治病被钢管砸断了一条腿了,离了她可怎么活。可她不死病床上的儿子怎么办?二百多万的抗癌费用怎么来?她变卖了家产还只是九牛一毛。她放声痛哭,哭的撕心裂肺,仿佛这一刻,只有哭能释放一点痛苦。
妈妈,后山的桃花开了,你推我去看看吧。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漫山遍野,红得如火,粉的如霞,白的如雪,竞相吐蕊,争芳斗艳。一阵微风划过枝头,唤起一团团沉睡的花蕊,它们欢跃着,追逐着,跟着风婆婆一起去漂游四海。凌月蹲下身替儿子盖上毯子,几瓣桃花落在冷双的手心,带着清香,带着梦想。妈妈,你看桃花来跟你告别了,你看桃花,生命虽短暂,确也乐在其中。我的人生就像花一样,花期虽短,盛开是景,凋零亦成诗。何惧何悲呢?冷双疼惜得抚摸着他那张憔悴苍白的脸,潸然泪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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