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雪的时候其实一点都不冷。坐在屋檐下，手里端着的暖炉显得有些多余。
这个时候的不归山，白梅花开的很好。
看着漫天风雪，打从心底期待春天不要到来。
我在一个四面环山的地方长大，山间的雪景，看足了十五年，只是好像还不够，想一直这样看下去。
人要是活着安逸，就总会变得贪心。
小师叔和我一样喜欢在夜里看景。特别是雪景，她说，从前也很喜欢，只是没有现在喜欢的这么单纯。
自从我搬到后山，每年的冬季她都会习惯性的温好酒，顺便带一包栗子来我这里和我聊天。
只要闲来无事，我们可以聊一整夜。师父说，我和小师叔的关系比跟他的还要好。
我忘了说，小师叔其实不是真的小师叔，她只是躲在这里的一个门客。她在江湖上有仇家，我不相信，我知道她一定在逃避。
小师叔这个称谓，只是师父要我这么叫她而已，师叔她年长我十岁，是个蜜发雪肤的姑娘，我也不知道她的真名，小的时候我以为她不喜欢自己的名字，就像师父不喜欢他的真名一样。师父说，不问世事的人，十有八九都不喜欢过去。所以，连名字最好也忘记。
直到去年我才知道小师叔的名字，她叫远黛，也是后来看她写下来才知道是哪两个字，她说这个名字是其实是一种颜色，青黑色，就是朦朦胧胧的远山的颜色。她告诉我，给她起这个名字的人已经死了，她还说，那个人是她一生最恨的人。
可是我知道她在说谎。
她躲在这里逃避过去。
师父从来没有让我离开过这里，我也从来没有好奇过外面的世界。
小师叔笑话我，说我少年老成，十几岁就活出八十岁的淡然，我才没有这么睿智，只是胆小，怕，一出去就回不来了。小师叔说，回不来就找其他的地方呆着。我问她，她是不是也因为回不去才呆在这里。
她笑笑。
今年的梅花开得很盛。小师叔来得也更频繁了，今夜她带来的酒是桂花酒。
“为什么你每次带来的栗子都是热的”我剥开一颗栗子放进嘴里。小师叔带来的栗子又甜又糯。
“不告诉你”
小师叔扬头看雪，她的侧脸比雪山还要洁白。去过外面的师兄告诉我，在外面没有几个女人比师叔漂亮，也许是看习惯了，直到今夜我才察觉她真的很漂亮。
有的女人身上的美像一株藤蔓，紧紧的纠缠着你，小师叔就是这样的女人，她的一颦一笑都让我舍不得移开视线，可我又明白，她和我隔着很远，即使我可以注视着她的脸，也看不透她。
“你从来不问自己的身世，为什么？”她将酒递给我。
“知道不一定好，现在我很好，为什么要冒险”
“那么外面呢，你一定也不好奇吗”
“我好奇，但我不喜欢杀人”
师父教我的本事是用来杀人的，他告诉我，这个世界永远纷纷扰扰。所以会需要有杀手。师父说他只会杀人，所以也只能教我们杀人。我发现，我们这里的人出去好像只要一件事会做，那就是杀人，我讨厌杀人，因为血的味道难闻。
“出去不一定要杀人的”师叔的眼睛带着湖水的颜色，她这句话像是对我说也像是在对结了冰的湖面说。
“要是下雪天可以看见月亮就好了”她握着酒杯喃喃自语。
“你喜欢月亮”
“是啊，人间的美景总是少点什么，不过也可能是我太贪婪”
“我想知道你和那个人的事”
师叔惊讶的看我，随后又恢复了谈然。
“还有，小师叔你为什么从来不笑啊，师兄说你比外面的女人要好看，你笑起来应该会更好看”
师叔拿起一颗栗子。
“因为我一生的喜怒哀乐都给了一个人，容破，想听故事吗，我突然想起来了一个”
我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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