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鱼

  高三上半学期的一个星期天，弟弟在公园的钓鱼处钓到了六条金鱼，放在家里厕所的铁盆子里。

  家是为了照顾高三的我特地租的，离学校近。弟弟和爸爸呆了一天就回“老家”了。只留下了六条金鱼，这六条金鱼各有特色，可能是弟弟钓的最成功的金鱼。六条金鱼有金黄流线型的、有全黑带丝绸般尾巴的、有烤瓷白头顶一个大肿瘤、有流线型全白色的、有白底花斑的、还有一条很小的橘色鱼，没有哪两条鱼是相似的。

  我并不喜欢鱼，甚至有些讨厌。因为我觉得这种生物长相怪异，味道腥臭。而弟弟却非常喜欢钓鱼，所以厕所的铁盆里经常会有各式各样的金鱼，但一般两三天就死了，散发出隐约的腐臭味，让本来味道就不好的厕所更加难闻，搞得人心烦意乱。

  于是，这几条金鱼便被放在铁盆里，无人问津。

  我寻思着这几条鱼到底什么时候翻肚皮，它们什么也不吃，每天呆呆的驻在水里，眼神呆滞。每次上厕所，我都会看看盆里金鱼的情况。让我感到意外的是，这六条金鱼生命力很顽强，过了一个星期，没有一条翻肚皮。六条金鱼中，我最看好头顶肿瘤的白色金鱼，我感觉它很有智慧，像金鱼中的老者。于是我经常关注这一条金鱼的动态，它每天都很安静、自由。但大约在第二个星期四的晚上，他死了。身子躺在水面上，嘴巴半张着，再也不动。妈妈把这位“智者”打捞走了。铁盆里还剩下五条金鱼。

  渐渐的，我发现这五条金鱼有“党派斗争”。黑色的金鱼性质很恶劣，它整天追着白底花斑的金鱼攻击它的身子。金色流线型金鱼是黑色金鱼的帮凶，白色金鱼和橘色金鱼经常在一起，对周围的一切不闻不问。

  在第三个星期，白底花斑金鱼的命运很悲惨，黑色金鱼总是追着它，咬它的身子。黑色金鱼很漂亮，纯黑色的身子配上一条美人鱼一样大大的尾巴，像一朵黑玫瑰。而白底花斑的金鱼样子并不出众，颜色也很杂。我想，这也许是它受到攻击的一个原因。“黑玫瑰”狠狠地追着白底花斑金鱼咬，漂亮的大尾巴打得铁盆哗啦啦作响。白底花斑金鱼只知道躲，从来不会反击。一天中午，白底花斑金鱼慢慢的倾斜在了水里，嘴巴无力的张合着，快要翻肚皮了吧，我想。黑色金鱼并没有因为它的奄奄一息而放过它。它的身体在黑色金鱼的攻击下抛向远处，然后缓缓沉入水底。黑色金鱼一次又一次的折磨着它，这么艰难苟且的活着又有什么意思呢？

  下晚自习回家后，我第一时间钻入了厕所，一是如厕，二是看看那条可怜的金鱼是否已经归天。然而，铁盆里的白底花斑金鱼竟然活了下来，安静的驻在水里，反倒是黑色金鱼翻了肚皮，已经归天。我不知道这中间发生了什么，但事实是白底花斑金鱼存活了下来。黑玫瑰曾经那么张狂、充满活力，现在却只是死鱼一条。果然是上帝想让你灭亡，必先让你张狂。

  第四个星期中已有两条金鱼陆续死亡，铁盆里只剩下白底花斑金鱼和橘色小金鱼。这两条金鱼都很安静，互相不打扰。时光要是永远如此平静就好了。星期天弟弟来了，他又钓了一盆金鱼，这一次钓的的金鱼虽然多，但是没有特色。大部分都是橘色流线型金鱼，还有一条超大的橘底黑斑金鱼。盆里的金鱼又多了起来，不过我还是可以一眼认出之前的两条金鱼。这次的金鱼质量不如上一批好，不到一个星期，都翻了肚皮，包括之间那一条可爱的橘色小鱼。

  最后在铁盆里的，只有白底花斑这一条金鱼。它像往常一样，安静的驻在水里，偶尔游动两下，仿佛身边发生过的一切都与它无关。经历了那么长时间，即使我再不喜欢金鱼，也对这条金鱼产生了敬佩感。敬佩它的精神，很多人包括我自己都缺乏。

  离期末考试越来越近了，我也更加忙碌与焦虑。每天上厕所时看到这条金鱼，心里会莫名有一丝安慰。

  在我的心里，它已经不止是一条金鱼了，它是我默默关注的东西；是除了我和母亲，这家里唯一的活物；是我的精神寄托；是我可怜高三生活的映照。

  每个星期都忙碌而又快速的流过。这条可爱可怜的金鱼，在一个下着大雪的晚上，还是走了。我看着浮在水面上的它，突然发现他身体上的大面积鳞片已经没有了，只有红白的肉浸泡在水里，这可能是黑色金鱼的攻击造成。一时间，我百感交集，因为这条失去鳞片的金鱼。

  每条金鱼都会死，它们死后，身体至少是完整的。而这条白底花斑金鱼，虽然没有了“盔甲”，却活得比谁都坚强，它是真正的勇士。

金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