窘迫

繁华背后

图文 | 王學藝               

黑妮不黑，白生生水灵灵的小姑娘。她从老家跟表哥来到深圳找活干。初进城，望着那楼都窜进云彩眼里了，雄伟得比她家那三间大瓦房不知高大多少倍，一路仰得她脖子都酸疼，街上的红男绿女花花世界，让自己恨不能后脑勺再长两只眼睛。

表哥和一家新开业的渔港酒家老板认识，黑妮进去做了服务员。头几天觉得城里人真神经，酒店里弄些假山假水，假花假叶，原本干净的环境天天擦来抹去。来吃饭的男人脖子里勒根布条，女人们穿得半胸露背，还公然挎着男人的胳膊有说有笑，看起来一点都不嫌害臊。

最让黑妮看不懂的是城里人糟蹋粮食，天天见满桌子好吃好喝，没叨几筷子便打着哈哈拍屁股结账走人的食客，一桌饭菜听说加酒钱有的成千上万，随随便便都超出她家一年种地辛苦的收入。这是黑妮在老家想都不敢想的场面，可眼前却真切实在于眼皮底下上演着。那些没动几筷子的饭菜黑妮真想留着，经自己手倒掉简直就是一种巨大的折磨，可又无奈不得不这么做。

最近，黑妮发现一秘密。她瞅见春华她们收拾桌子时顺手偷吃客人剩下的饭菜，只要她进来她们立即装作没事人，该收拾碗筷收拾碗筷，该倒剩菜倒剩菜，一副什么没发生的样子。

那次亚萍和秋娟吃时正好让黑妮撞个正着，她俩一脸惊恐涨红了脸，嘴里的食物咽不及吐不掉，只能不好意思看着黑妮，亚萍含混着声音说：“黑妮你也吃吧，小心别让别人看见，听说老板知道会扣工资开除人。”

“据传你是老板介绍来的，我们只是看着扔掉怪可惜，别告诉老板好不好？”秋娟脸上带着乞求神色。

黑妮到酒店的这些天还从没见过老板，据说人家还有什么房产生意，偶尔和有头有脸的人物来这里吃饭，平时根本看不到。

黑妮涨红了脸：“说心里话，我们都是乡下来的，这么好的饭菜倒掉真的可惜，我也想吃还怕你们说给老板呢。”

亚萍和秋娟这时长出口气，稍放松些紧张的心情，开始显露不再害怕的样子。

从此，黑妮几个服务员心照不宣，客人吃剩的饭菜收桌子时喜欢吃的就吃上几口，嬉笑评论着这个菜好吃，那个汤好喝，大家不再矜持和掩藏。

这天晚班，最后一桌客人上万的食物好多根本没动几筷子，全是鲍鱼海参，澳洲龙虾之类的硬菜。反正这么晚也不会有人再来，黑妮她们几个姐妹收拾前坦然就位，有说有笑尽情享用起来。

“哎！这小半瓶红酒听客人说几千块一瓶，什么法国什么庄园进口的，咱们也开开洋荤吧，尝尝洋东西倒嘴里啥滋味儿。”亚萍似请客的主人，说着便给每人分上一小点儿。

“这也没啥出奇呀。”喜莲尝后皱着眉头，撇着小嘴。

“一看你就是山沟来的土帽，没见过世面。”领班小红脸上那酒窝又出来了，笑话她们几个。

突然，房间那扇厚重的实木门“吱”一声开了。

对门坐着的小红眼睛直勾勾望着门口杏眼圆睁，拿筷子夹菜的手僵硬半空中。

大家瞅着小红的神态脑袋“嗡”地一声，随后齐唰唰向门口转头。

一位人高马大，光头浓眉的中年男人山一般堵在门口，眼神里掠过一丝稍纵即逝的疑惑。

黑妮明白，老板来了，她的脸即刻烫热通红。

“哈哈，这大半夜我正找吃的呢，快给我拿双筷子，干干净净的倒掉多浪费。”老板一通穷吃海喝，好似猛然醒来抬起头“快动筷子呀，再晚可就没啦！”

黑妮她们愣怔的脸上绽开了花。

玉宇琼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