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陪伴

一路陪伴

一

我们又出发了。

从投诉厂家所在的工业园区到老公他们公司，全程六百八十公里，开车大约需要七小时。

这是百度导航导出来的数据。

又是一场长途拉力赛，考验的是老公的体力。

老公说，趁他吃饱喝足有精神，再向前开一段路程，等感觉体力不支了，再找个地方休息。

看他精神状态不错，想着这样能减轻他明天赶路的压力，就同意了。

我有些心痛老公。心痛他像一头老黄牛那样负力前行。

我非常希望自己能帮到他。像别人的妻子那样，在关键的时候能替老公一下。

为此，几年前，我去考了驾照。

考驾照对别人来说可能不是什么难事。但对于原来坐自行车都会晕的我，那简直就是炼狱。

科目一考试没有问题，记记背背就能过关。

从开始练习驾模起，我便似乎是坠入了人间炼狱，开始进入自我摧残的模式。三小时的驾模练习，让我晕得一蹋糊涂，走出驾模室就吐了。

第一次练习走S弯道，晕得我躺在驾校的长椅上睡了一个上午。

所有的场地练习，只要不是我开车，我都是下车来跟着车跑。

我的教练是一个很负责，也很有爱心的人。看我晕车晕成这样，几次建议我还是不要再继续，她说场地练习这样跟着车跑还行，道路练习就难了。

表面看，我是一个柔弱不容易坚持的人。但真的认定了要去做一件事，就是爬，我也会爬到目的地。

我拿到了驾照。做了一件成功挑战我人生极限的事情。它让我相信，只要心中有信念，没有克服不了的困难，没有办不成的事。

但我终究还是手握着驾照，坐在老公的身边，在他最需要别人替他一把的时候，袖手旁观着，无法向他伸手援助之手。

不只是因为晕车晕得厉害。几十年的甲亢对身体的拖累，让我无法胜任这项需要视力和体力辅助支撑的技能。必竟人命大于天，我不能忽视对生命的敬畏，冒然行事地去试试看。

就像有夫妻之名，却无法行夫妻之实那样。我会为此心生愧疚。

我再次以玩笑的口气把这句活说出口时，老公腾出他的右手来捏了捏我无肉的脸蛋，然后随口哼出那句:一路有你，再苦也愿意。

二

车子开出工业园区，天已然是全黑了。一路向前，路上的车子就越来越少了。

等过了高速收费站，一路上，除了偶尔有一辆我们越过，或越过我们的车，我们基本上都是在孤独前行。

夜里行车，因为看不到沿途的风景，放眼望不到的黑，会让人感到格外的孤独，也容易让人产生疲劳感。

为了打发一路黑暗无聊的时光，防止老公疲劳睡着，我跟老公说着闲话，以此分散他的注意力，让他开车开得轻松点。

我和老公聊到儿子和他女朋友时，儿子打来电话。搞得我们喷然而笑，说这人真是经不起念，说曹操，曹操就来了。

儿子说他们已经到西安了，下了飞机，现在正准备叫车送他女朋友回家。

然后，他的女朋友接过电话，甜甜地叫了一声阿姨，不再像初次见面那样羞于出口。她谢谢我和老公这几夭的热情招待，说她吃得好，喝得好，玩得也好，谢谢我们给她包的红包。最后，她让我们长途开车慢一点，中途注意休息，不要疲劳驾驶。

儿子得知我们还开车在路上时，似乎有点生气。他几乎是用命令的口吻，让我们马上在前方的口路下高速，找个地方休息，明天再上路。

一家人，即便是天各一方，也会心里装着彼此，牵挂着，关心着。这就是亲情带来的温暖和幸福。

我跟老公转述了女孩的话，传达了儿子的命令，笑问他是否执行。

老公笑笑说;谈个女朋友，就长大了，懂得关心起人来了!

但他并没有因此受影响，改变自己心里的打算。他说反正今天开也是开，明天开也是开，感觉累了再休息。他还是想早点赶回公司，把投诉厂家的那支配方调试好，尽快安排生产，把货补发过去。

我们继续着刚才被打断的话题，说完现在，又聊着过去。聊到这些年我们一起开车夜行的经历，最难忘的就是五年前的那一次。因为，一向喜欢开车的老公，那一次开得让他想吐。

三

那是刚过完年，老公去公司上班没几天，突然接到公司的通知，让他半个月后跟销售去香港参加一场皮革展览会。

去香港是要办《港澳通行证》的。那时不像现在这样方便，可以请人代办，符合条件的，异地办理也可以。而是非要本人持户口本去户藉所在地办理。申请受理后到签发的时间需要七到十四个工作日。

时间非常紧迫。老公的户口因为这样那样原因还留在原来工作的城市，而户口本又放在嘉兴的家里。更凑巧的是，老公接到公司的通知是在星期四。出入境管理处是要双休的。这样，留给我们最佳的办理时间就是第二天星期五。

我们从温州出发，先回嘉兴拿户口本。再从嘉兴去老公户藉所在地的城市。这样绕道半圈，全程一千三百多公里，开车需要十五六个小时。而且需要开夜车，老公还是第一次开车夜行跑长途。

这对老公来说不仅是个体能耐力的挑战，也是对他开车技术的挑战。对我这个坐着坐车不能超过两小时，躺着也要看身体状况而论的人来说，也是个极限的挑战。

想到晕车后胃里翻江倒海，头痛欲裂到想死，我就有些犹豫，不想去受那个罪。

但老公已经为我拿好了毛毯和枕头，说让我一上车就躺着睡，什么也不要管。还说只要一路有我在身边，就是给他吃了一颗定心丸。

我还能说什么呢?再说，真的让他一个人去，我也不放心。而且正巧，那天正好是我们相识二十周年。

我们在那座城市相识。又在那座城市结婚。我们的儿子也是在那座城市出生的。就算是它曾经放弃了我们，让我们离开它。但比起它的赐予，那也不算得了什么?

离开十年，在这么一个特别的日子里机缘巧合地安排我们再回故地。这一定是老天的意思。它怕我们忘记该记住的，放弃该珍惜的。

而五年后的今天，即便不是老天特意的安排，我也会把它看作是。

我很庆幸早上出门时，没有跟老公说出那翻话一一我不想跟他走，我厌倦了漂泊，讨厌一直不停地去适应新的环境，不想像一只猎犬一样走街串巷地找租房，我不想再经历日久生情后的离别之痛……

"一路上有你，再苦也愿意。"

我会记着老公跟我唱的这一句，一直陪他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