甜妞人如其名,长相甜美,声音甜美,性格也很甜美,所以周围的人都叫她甜妞,而很少去喊她本来的名字。
甜妞生在江东,书香门第,在爷爷的熏陶下,诗词歌赋,英文绘画都有涉猎,所有人看她都是一个标标准准的大家闺秀。只有她自己知道,曾几何时也曾用五彩粉笔灰充当毒粉,去模仿那武侠世界里的高人行自己的侠义。这个秘密直到一次不小心把“毒粉”洒到了大院书记家公子的眼睛里,才被发现。甜妞娘亲狠狠的揍了她一顿,第二天拎着二斤鸡蛋去书记家道歉。甜妞楚楚可人,书记也大人大量,更何况都打过了,还能怎样呢。那之后,甜妞的娘亲怕甜妞再惹事情,就把她送去了全托的教育机构。到了高中才重新回到走读学生的行列。
甜妞的高中是一所很有脑洞的学校,整个年级就三个班,一班是学霸重点培训基地,二班是管理层接班人训练营,三班是体育艺术苗圃。整个年级的学生加起来还没有百人,孩子们也没有什么班级界限,大家平时都玩在一起。甜妞作为全校第二的录取成绩,被理所当然的安排在了学霸预备班,在题海里欲仙欲死的熬着。
高中的甜妞,结识了一些好朋友,每天就这么快乐的傻活着,恣意的享受着青春,可是谁都没有想到,那阵南风会吹过来的那么猛烈。
楠方是管理层训练营的副班长,一个长得有点像港星的男孩子,那时候也算是造型凹的土潮土潮的了,每天上学骑着小摩托,拉轰的卷走一片学妹的目光。天冷的时候,小摩托被搁置,追风少年改坐公交车,在公交上每天都能看见早他几站上车的甜妞。虽然是一个年级,但是他们没有过多的交集,两个人不小心眼神扫到了,也就是礼貌性的点点头。渐渐熟络了,楠方的点头,偶尔会换来甜妞的甜甜的微笑。之后楠方每次上车的都不由自主的寻找甜妞的身影,偶尔没有找到,心里还难免有那么一丝的小失落。
脑洞高中的足球在市里是很强的,男孩子女孩子们都很热爱这个曾经辉煌过的运动,学校也会每年组织联赛,选出来的队员组成校队去和别的学校较量,楠方是校队的守门员,每次赛场上他都觉得自己就是那个最靓的仔,守门员也能走出风骚的位。而看台上的妹子们也都不遗余力的为他们欢呼呐喊。
一次中场休息,甜妞被朋友璐璐塞了一大堆水,让她帮忙分发一下,而璐璐自己则跳到了暗恋已久的冯健的面前嘘寒问暖。甜妞帮她把水分发給每一个球员,在递给那个总是在公交车上遇见的守门员的时候,甜妞还像往常一样,送了他一个甜甜的微笑。转身之际,身后传来一声:“结束了,和我们一起去开封菜吃冰淇淋吧?”
甜妞回过神,指了指自己的鼻子,道:“你在和我说话?”
楠方狠狠的点点头。
甜妞微微低下脸,稍稍思忖了下,好像今天也没有别的安排,那就去吃一个冰淇淋吧。抬眼,点头,又是一个微笑。
楠方被这个露着小虎牙的笑容点亮了身体里面所有的能量,下半场,如有神助,拦住了好几个险球。比赛结束,教练拿着公款请球队和拉拉队的同学们吃冰淇淋。甜妞在那天知道了那个守门员叫楠方。
之后楠方和甜妞在公交车上的相遇越来越频繁,不仅上学的时候能遇上,放学的时候也总是能坐上同一班公交车,尽管两个班级的放学时间相差了两个多小时。他们从因扎吉,卡尼吉亚谈到张学友刘德华,从学校门口的面条哪家好吃聊到李逍遥怎么加点练什么武功最好。公交车摇摇晃晃,两个人谈的热火朝天。
元旦的前一天,楠方把甜妞请进开封菜,买了不同口味的圣代摆在她面前,无功不受禄,甜妞就知道有事,便开口道:“说吧,求我做什么?”
楠方憋红了脸说:“我喜欢了一个女孩子。”
甜妞心里一惊,害怕但是又期待的感觉,瞬间涌上,稳了稳心神,等对方的下文。
“她是你们班的,和你也算是朋友吧。我不敢和她表白,想请你帮我带个口信給她。”楠方说的时候,头都不敢抬。
甜妞心里一阵失落,但是还是清了清喉咙道:“看在那么多圣代的份上,我帮你传话。她是谁?”
楠方抬头看着甜妞,眼睛里像要冒出火来一样,“她很好认,短发,大眼睛,高鼻梁,声音甜甜的,笑起来也甜甜的,还有两颗小虎牙。她喜欢风之子,喜欢听范晓萱,喜欢吃冰淇淋。她今天穿了橙色的外套,戴着粉色的帽子。”
甜妞被这突然的告白弄的不知所措,她喜欢卡尼吉亚,喜欢哼范晓萱,喜欢吃冰淇淋,今天穿了橙色外套,戴着粉色帽子。她吓得低下头转身就想跑,却不料两只手臂被楠方死死的钳住。
楠方把手臂拉近自己,逼着甜妞看着自己的目光,无比认真的问道:“可以做我的女朋友吗?”他感觉被钳制的双臂在发抖,面前的女孩,脸涨通红,片刻之后,女孩对视他的双眼,郑重的点了点头。
自那之后,公交车上少了两只呱噪的小鸟,在甜妞等车的站台上,多了一位追风少年。楠方給甜妞买了和自己情侣款的头盔,每天都来载她上学放学,虽然正月里寒风凛冽,但是两个热恋的人又何惧寒冷。
那时候有一部美国沉船大片,赚足了国人的眼泪,楠方和甜妞一起去看,除了帮甜妞擦眼泪,他基本都没有弄明白电影说了个什么故事。电影结束,甜妞顶着两个核桃一样的眼睛,还没有从悲伤的情绪里走出来。直到感觉哄着自己的男孩子没有了声音,才觉得气氛有点怪怪的。
梨花带雨看向楠方,他为何那么奇怪的看自己。楠方的眼睛像是被钉住了,呼吸声音越来越重。甜妞吓得咬了下嘴唇,没顾得上擦眼泪,就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这也没有发烧啊,怎么就突然当机了?说时迟那时快,突然一双有力的臂膀把她包围住,灼热的嘴唇封上了她的唇,灵活的滚烫肆意要往她的嘴巴里面钻。起先她还死命反抗捶打着对方,可渐渐浑身的力气都被这肆虐的吻燃烧殆尽,只得瘫在那个温暖的怀抱里,任由它的强取豪夺。
楠方不情愿的从那湿润美好的嘴唇上离开的时候,看见的是甜妞绯红带泪的小脸,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得一个劲的道歉,甜妞也不说话,只是低着头留着眼泪,楠方杀了自己的心都有了,怎么就没有忍住呢,看着她楚楚可怜的样子,自己就立马失控了。于是使劲浑身解数来哄甜妞。怎奈甜妞只是低头哭泣,什么也不说,楠方把心一横,死就死吧,于是用手捏住了甜妞的鼻子。鼻子被捏住,甜妞无奈,抬头张嘴正欲呼吸,又一个吻乘虚而入,后来怎么样甜妞已经不记得了,只晓得那天的脑子是炸的。
有了肢体接触之后,两个人更是肆无忌惮的到处虐狗,可是谁都没有料到,真正的高手是时间。渐渐的甜妞不是每天都能看见楠方了,慢慢的也有关于楠方的故事传到了甜妞耳朵里,说是低年级的一个学妹和楠方打得火热。每每此时甜妞只是笑笑,她只相信自己看见的,倘若真有这样的故事,她也愿意从楠方的嘴巴里听到。每次和楠方一起的时候,他们还是天马行空聊的快乐,丝毫没有学妹的影子出现。
那是一个愚人节,楠方球队要训练,甜妞放学后便和姐妹淘一起去开封菜聊八卦,刚进开封菜,璐璐拉着甜妞掉头就走,甜妞不明所以,璐璐只道突然尿急,甜妞笑她,可以用开封菜的厕所啊,于是又把她拖了进来。
开封菜不大,跳进甜妞眼帘的是楠方在一口一口喂学妹吃冰淇淋,那神态,一如喂自己吃冰淇淋时候的样子一模一样。璐璐也不去厕所了,站在甜妞身边,和她一起愣愣的盯着楠方和学妹。许久,楠方才发觉到这两道不友善的目光。四个人静静的立在那里,倒是甜妞打破了沉默,脸上挤出微笑道:“这是愚人节的整蛊,对么?”
楠方怕甜妞和璐璐为难学妹,拉了学妹的手,用自己的身体挡在了他们中间。甜妞见状,眼睛中的光,落在楠方和学妹握着的双手上,再抬眼看楠方时候,眼里的光彩已经消失不见,她悠悠的道:“这个笑话,一点都不好笑。”转身独自离开了开封菜。
怎么回的家,怎么做的功课,怎么吃的饭,怎么睡的觉,甜妞都不记得了,只晓得天亮的时候,她揉了揉睁了一夜的眼,收拾妥当,惯性的吃饭去上学。
今天的站台没有追风少年的身影,其实自那之后的站台,都没有了那个身影。甜妞行尸走肉的在学校晃荡了一天,只觉得同学的目光都在她的身上扫射,而她最期待的目光始终没有出现。
浑浑噩噩的时候,时间过的特别快,转眼就是十二月了,楠方是十二月的生日,甜妞想着送他一个生日礼物,也正好问问她早就想问出的那个问题,“为什么就不爱了呢,怎么那么突然就不爱了呢?”很多次问题到嘴边,都被甜妞吞下去了,她怕答案太残忍,自己承受不了。
和朋友的妈妈学习了织围巾,甜妞藏藏揶掖的在楠方生日前把围巾完成了。大冬天的晚上,她在楠方家楼下等着他回来。璐璐告诉他楠方今天和朋友们一起庆祝生日,会很晚回家,让她先回去,等他们散了的时候,璐璐告诉甜妞,再出来找楠方。甜妞觉得无处可去,索性缩在楠方家楼下自行车棚里面等他回来。
也不知道过来多久,甜妞只晓得,那天特别冷,手脚和脸蛋都冷的没有直觉了,夜色里,楠方终于回来了,甜妞从车棚里跳出来,吓了他一大跳。
七个月没有再这样两个人相处过了,一时间,彼此竟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甜妞拿出了礼物递了过去,甜甜的挤出一个微笑道:“生日快乐。”
楠方接过礼物,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习惯的答:“谢谢。”
很久没见居然是这么的客气。沉默让夜里的空气变得异常难以呼吸。
最终甜妞还是没有勇气问出她的问题,在眼里流出来之前,甜妞离开了。身后的人也没有追。甜妞回家,可能着凉了,生了一场大病。
口干舌燥的在医院的病床上醒来的时候,除了头顶上的灯,就是在看护椅里沉沉睡去的父亲。父亲疲惫的脸上爬满了胡渣,手里的书已经掉落在了地上。甜妞见状,只觉得胸口一股热流,冲上喉咙,直逼眼眶。
混蛋啊,为了一个不在乎自己的人,反而让关爱自己的人操心。父母的心头肉,掌中宝怎么就这么作践呢?真是混蛋啊。那么好的一个自己,怎么就那么不珍惜呢,为了一个不相干的人,折磨,轻贱自己,天呐,我都做了什么?
爱情?去他娘的鸟爱情,化学反应的玩意儿,怎么能天长地久。白娘子若不吃吕洞宾的仙丹,搞不好能吃了许仙,和小青好好修炼,得道成仙。七仙女抓到了偷自己衣服的变态董永,没有妥协,胖揍一顿,也没有后续烦恼,也不至于麻烦那么多喜鹊七夕那天还要加班加点。祝英台和梁山伯相差两百多岁,谈的哪门子恋爱。
人生在世,短短数十载,很多事情比爱情更加有意义,很多人比爱人更加重要。家人,朋友,自己都值得好好的去对待去爱,爱情不过是岁月的调味品,没有调料的白米饭不仅可口美味,还抗饿。
甜妞必须死,她的隐忍,懦弱,甚至于愚蠢的善良,不仅仅没有給自己带来想要的结果,甚至还伤害波及了身边关心她的人。她不死,那个女孩就学不会强大起来,她不死,那个女孩就不懂如何去爱自己,去关怀值得爱的人。一个自己都不爱的人,如何去享受短暂但是精彩的人生呢?
那个晚上,甜妞死在了医院的病床上。
若干年后,他们相遇在了老同学的婚礼上,楠方看着眼前这个美丽自信洒脱的女人,很难联想到曾经那个窝在车棚里等他回来的女孩。
楠方举杯,邀她共饮,女人欣然答应。觥筹之间,楠方缓缓道出那迟到了很多年的三个字:“对不起。”
女人狡黠一笑,贴近楠方耳边,还是一如当年的轻声细语,还更多了一份妩媚。“不必放在心上,如果没有当年,你帮忙杀死了甜妞,何来今日如此多彩的小刀啊。谢谢你。”说罢女人一饮而尽杯中酒,留下一个迷人的微笑,和老同学们去照相了。
楠方也一口灌下那杯酒,却被呛了个面红耳赤,双眼泪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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