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钱玲约在傍晚时分的行乐大厦门口见面,但是到了约定的时间还是没有见到她的影子,我看了看手上的表,离约定的时间已经过了十分钟。
钱玲还是没有出现,我莫名开始变得焦虑起来。
突然一个身材魁梧的男人拍了一下我的肩,我转头一看竟然是顾卫。
“怎么是你?!”
只见顾卫身穿帅气的黑色大衣,双手揣着口袋,里面是充满违和感的灰色运动套装,看起来有点让人匪夷所思。
“怎么,我来看看几周前才和我分手的前女友,不可以吗?”他故意把“前”字音拉得很长。
“我现在很忙,有约。”我环顾四周片刻,更加确信了要先离开这里。
“你是要见钱玲吗?”
“你怎么知道?”
“她也约我了,说要我在这里和她见面。”
我满脸疑惑的打开手机,一条未接来电和信息都没有。
“等下见到她,你最好不要说什么奇怪的话。”
“像是因为买错花就要和我分手这种事情吗?”
“你最好现在就闭嘴。”
我和顾卫陷入了一种尴尬的氛围里,好像随时要爆炸。
从同事发展成为恋人关系,在几周前我们刚过完了三周年纪念日,也就是那天我说了分手。
我的确嫌弃他连我喜欢的花都买错,但与其如此,还不如说是因为我从来就没告诉过他,我最讨厌的就是花。
在我的心里面,其实藏着另外一个自己,她不懂得拒绝又害怕看见喜欢的人失望。
但是这终究都会累的。于是我还是忍痛说了分手并且辞掉了工作,选择逃避一段时间。在辞职之前,钱玲与顾卫都是我的同事。
“来了来了。”顾卫边戳我边示意我往后看。
只见钱玲踩着鞋跟细如钢钉的高跟鞋,摇晃着身躯向我们招手:“终于见到你们了!”
“你怎么现在才来,去哪里了!”顾卫皱紧了眉头,像是想狠狠过去揍他一顿,即使对方是个身材消瘦又高挑的女人。
“你们知不知道任琳是谁?”钱玲身上散发着逐渐浓重的麦芽香,一边望着我,不由自主的晃着身躯。
“难道你说的是不久前也刚从公司离职的那个女生?头发长长的,好像怀孕了,被公司间接劝退的。”
“没错,是她。”钱玲拍了一下我的肩,眼神却像是游离到了顾卫的身上。
“你刚才去见了她吗?”
“我觉得她想杀了我。”
“刚才我经过便利店看到了她,她起初问我顾卫现在的状况,后来越说越不对劲,然后她从小包里拿出了一把刀想刺我。”
“那她现在在哪里?”
“我不知道,我疯狂的跑,想说见到你们就好,接着就很幸运的见到了你们。”
“你看起来像是喝了很多酒。”顾卫扶正了她的身子,好让她不会随时倒下去。
“她问起顾卫现在有没有离职,还大力扯了我一下,责问我和顾卫交往了多久,像是把我看成他的女友了。”
“但是我并不认识她啊。”顾卫激动起来,深怕我误会了什么似的。
“我不知道你们,你回头找她聊聊吧,今天我之所以找你们,是有事情交代。”
“你要不要先去我家休息一下,你状态不太好。”
我不想直接表明她已经喝多了,显然也不想听一个宿醉的人说话,只好先让这次的约会暂停,等她清醒再说。
“我跟你讲,陈花花,你很危险。”
“好了好了,花花,你扶着她一下,我去找个的士,我们先把她扛去你家。”顾卫打断了她的述说,但我心里不禁开始起疑,顾卫和她口里的那个任琳好像藏着什么秘密。
我和顾卫把钱玲安顿在我的床上后,顾卫就让我先去洗漱,然后早早休息,钱玲让他照顾就好。
看在我们三个人关系不浅的份上,我也草草躺在沙发上睡去,没有想太多。
第二天一早醒来,只见钱玲躺的位置已经空了,眼前是顾卫瞪大了眼睛望着我,一下把我残存的困意给吓醒了。
“你的手臂上怎么有那么多崭新的淤痕?”
“呃,这个是每次我睡着之后,第二天起来不知怎的,就会有。”
“你骗我,之前好像没有这些。”
“我在你面前好像穿长袖比较多吧。”
“你最好给我交代一下。”
“这是真的,从我小时候开始,每次睡醒起来都会发现有一处淤青,曾经还以为是我妈趁我睡着了掐我,但她说没有,我还以为开玩笑,直到长大我才发现这的确不是她的错。”
“花花你醒啦。”钱玲端着一杯热水向我凑近。
“嗯,你昨天没事吧。”
“啊,哦,”她摸了一下头又说:“没事,虚惊一场,嘿嘿。”
“所以你昨天说那个任琳的事和我危险这个,是真的吗?”
“是真的,我觉得顾卫还是快点去和任琳了解一下为好,我总感觉她把我看错成什么了。”
“我会的。”顾卫低下了头。
“那孩子,不会是你的吧。”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会冲口而出这句话,也许这个疑问已经变成了扎在我心里的一块囊肿,慢慢在心里扩散恶化。
“怎么可能,我不认识她!”
“那你快去搞清楚吧,也许下一个目标就是我了。”
顾卫拿了钱玲给的联系方式去找任琳了,此时此刻房里只剩下我和钱玲两个人。
“反正没什么事,不如你和我聊聊跟顾卫的事吧。”
“什么事?”
“比如你们为什么会在一起之类的。”
“当时我和他在一个公司,你也知道的。后来因为我们在一个组,他又坐在我对面,经常和我开玩笑,关心我,你知道的,女生很容易被这些打动。”
“后来怎么又分手了呢?”
“还是因为我不够爱他吧。”
“嗯~小傻瓜,一定是他有什么不对或没满足到你的地方吧。”
“他其实家境并没有我刚认识他的时候,他所说的那么好。甚至连送女生的礼物都不知道选什么好,只知道送花。”
“你不喜欢花吗?”
“喜欢是喜欢,但不想总是见到它。”
“那你干嘛不说?”
“怕他伤心。”
钱玲露出惋惜的神情,她一定不知道我最讨厌的就是花,可能也没有想到我会是为了满足别人而选择隐藏自我的人吧。
“其实顾卫不喜欢花。”
“你怎么知道?!”我被她的一番话给吓到了,准确来说是惊讶竟然还有人比我更会隐瞒。
“他不是有阵子在我们部门做顶班,整天看到我们桌上的花就说极度厌恶。”
“可能是看腻了吧。”
“不是的,他还和我说,如果将来有女友一定不会送花。”
突然间,我不知道还有什么更贴切的词能形容我的心情了,只好垂低下头,给自己大脑几秒放空的时间。
“不过这也代表不了什么,说不定他是个会为了喜欢的人而选择容忍的人呢。”
“嗯。”
“等任琳的事情搞清楚之后再说吧。”她摸了摸我哦的脑袋,不像是同性之间会做的事。
“欸?你家有威士忌和啤酒啊。”
我的客厅被她疯狂扫视了一圈,随后她露出喜悦之情。
“嗯,想喝可以喝,但是不要喝太多。”
她立刻拿起一支威士忌,直接就对嘴喝了起来。
“啊!我跟你说哦,你听了不要生气,顾卫好像是那个任琳的男友。”
“你没搞错吧?”
“是啊,因为上次在便利店她还激动的和我说,休想得到他之类的。”
“那你要顾卫还去确认什么呢?”
“他们之间的事情,当然还是自己解决掉比较好啊。”
听完钱玲这简短的陈述,我对顾卫的心也凉了一半,当初还想过他会来挽回我,现在我看也没什么必要了。
钱玲肆无忌惮的灌着威士忌,脸上很快就开始泛起红晕,但她并没有因此停止这个话题。
“你也别太伤心了,男人嘛,还是得有所宽容才行,有些事情知道就算了,反正他也只是你的前任而已。”
“话题就到这吧。”
此时包里的电话响了起来,是顾卫的。
“怎样了?”
“有些事情我想向你坦白,那孩子的确是我的。”
“你继续。”
“方便见面聊吗?”
“不方便,你自己解决掉吧,别让那女人来烦我就好了。”
“我觉得你还是听....”
我把电话快速挂掉了,钱玲在一旁呆望着我。
“哈哈,我觉得我分得还是蛮机智的。”
“哎,你真傻。”钱玲紧紧把我抱着。
万万没想到在三天后,我遇到了任琳,她就在马路上正对着我的方向走过来,目测她肚子里的孩子也快要出生了,肚皮圆得跟西瓜一样。我飞速跨进了一家花店,她好像没看见我,径直从我眼前走了过去。
结果刚迈出花店,她就从我背后出现,猛的拍了我一下,示意我去一边的墙角。
“你就是顾卫的前女友吧。”
“不是,不知道你在说谁。”
结果她从钱包里掏出一张我和顾卫的合照。
我们心平气和的在一家咖啡店里,这个时候我近距离打量了她一番,脸上有些许的色斑,但肌肤还算白净,鼻子有点塌,水汪汪的无辜大眼立刻把这个缺点掩盖了过去。
“对不起,我骗了你。”怕她激动拿刀,我先发制人想要得到她的原谅。
“没关系,想必你也知道一些事情。”
“对不起,我并不知道顾卫和我交往的时候,你已经有了身孕。”
“其实这孩子是我自愿生的,只是他做的一些事情让我无法忘怀。”
“不知道我有什么可以弥补你的。”
“不需要了,只希望你们可以好好在一起,不用管我。”
“这对我来说,不可能。”
“忘了我就行。”
她的态度似乎与钱玲那天在便利店所叙述的表现有了360度的大转变,反倒让我开始发毛。
“我希望他能好好回到你的身边。”
“不需要了,他并不适合我。”
“..........”
“他和我交往的时候,工作上有不顺心的事情就会打我,可能他对你不会,但对我就是这样,也许接下来我要说的可能会引起你的不适,他知道我怀孕之后就让我打掉孩子,后来我就发现他有别的女人了。”
“哦,这......”
虽然我的内心百般拒绝这个女人的一派胡言,但却又有着另一种声音在迅速喊我默认,他就是这样的男人。
“算了,如果有意冒犯了你们,我先道歉。”
“不必了。”
告别了任琳之后,我想把所有关于他的联系方式都删掉。正准备删的时候,他就打来了电话,犹豫了半天我还是选择了接听。
“你给我五分钟就好,可以吗?”
“你这个打女人的死变态。”
“打....打女人?”
“我身上的淤青,是你弄的吧?”
“你在说什么鬼?”
“你打了任琳那么多次,对我就是捏几下,觉得没什么大不了是吧?”
“你再这样说,我真的。”
“怎样?把你的本性搬出来,你觉得丑陋了吗?”
“你现在出来见我,格温咖啡店。”
如约而至,看见他坐在窗边,胡子又长了很多没有刮,满脸都是沧桑。
“关于任琳,我现在解释什么你也听不进去,来说说钱玲。”
“哦,和钱玲也有一腿是吗?”
“不是,她很有问题。”
“没有你那么有问题。”
“你认真听我说,她好像对你有特殊的感情。”
“比如说?”
“比如看待你犹如异性一般。”
“没有感觉。”
“我去见任琳,她说她和钱玲还是很好的校友关系,感觉她对女生有种特殊的情愫。”
“不要试图转移你所犯下的事情。”
“任琳说她去过一次钱玲家,不小心发现她家一个小房间里有很多你的照片。”
“店员,有没有伏特加?”我扭头示意服务生,双腿开始颤抖。
“你听我说,少和钱玲接触。”
“不如你听我说,你去给任琳带孩子吧。”
“那孩子不是我的!!”
“满嘴跑火车。”
“当时我和任琳在一起,碍于安全关系就承认孩子是我的,但事实我和她并没有关系,她是受钱玲指使的。”
“看得出你真的喜欢我,但我也要告诉你,我一点也不喜欢花。”
“哦,是吗。”
“真不知道当初看上你什么。”
“我最后想说的是,钱玲威胁任琳要对你撒谎,否则她就会用尽一切手段让她的孩子生下来就是个残疾。”
“你适合去写小说。”
“任琳孩子的亲生父亲上年出事故早逝了。”
“哎算了吧。”
我受够了他说的一切,也许我打心底就是排斥他的,于是我伶着包头也不回的离开,想找个酒吧大喝一顿。
顾卫追上了我,想对我拼命解释,我却更大力的甩开他的手,完全忘记此时我们已经来到了马路边,突然一个使劲,我就把他推出了马路,好巧不巧撞上了一辆面包车。
他的身体受到撞击在车前滚了几圈,但他每滚一圈,我脑海里浮现的都是她们说的那些话:他讨厌花,他滥用暴力,他逃避责任....也许女人与生俱来就有一种优先相信同性的天分,对于她们说的,我没有过半点的怀疑,也许我跟她们一样,讨厌眼前的这个人。
我看着身边的陌生人冲他跑去,呼救着,打着求救电话,而我只是干站着,享受着眼前这个男人看似与我无关的样子。
他并没有当场死亡,而是被抢救了过来,但还处于危险观察期。
正要去医院看他的路上,我发现钱玲落魄的从一个叫“戒瘾中心”的屋子里出来,在没有惊动她的情况下,目送她离开之后,我趁势溜了进去。
“请问刚才那位是你们的患者吗?”
“名字是?”
“钱玲。”
“哦,她是重度酗酒者,在我们这里治疗了几年,她是有给您带来什么困扰吗?”
“困扰?”
“哦是这样,她在难过时喝醉了伤害人,所以也算是我们重点观察的对象。”
“害人?”
“因为长期酗酒,患者会在酒精戒断期的时候经常出现把另一个人看成“行凶者”的行为,也会暂时忘记自己是谁,并且会通过手段来保护自己不受伤害,甚至带有神经质的情况,我们俗称为DTs,也叫做震颤性谵妄,希望她没给你带来什么不便。”
“这个倒没有。”
我想起钱玲约我和顾卫那天,她说任琳想要害自己的状况,难道顾卫说的是真的,她只是在教唆任琳编造谎言来骗我?
我立刻飞奔去钱玲的家,不顾她在门口的阻拦,寻遍才发现那个小房间,贴满了我的照片和与她的聊天对话截图。
“你知道吗?我很羡慕你和顾卫,你们真甜蜜。”
“你竟然对我撒谎。”
“只有这句是真的:我喜欢你。”
还没有等我反应过来,一个陌生的电话响起,对方传来急促的声音:“您好,我是地方刑事检察委员会的,关于顾卫,我们很遗憾,他在刚刚去世了。通过闭路监控显示,是你直接将他推上了马路,造成了这件事情的发生,希望你能协助我们进行调查。”
“我愿意。”
“你真的要去吗?可以不承认的,我相信肯定只有你模糊的背影,你可以否认.....”
“不了。”
临走前,她狠狠拽住我的手,然后把我的肉揪了起来,我费劲扯开她,只见那块地方开始呈现出淤青的样子。从前我就知道,她总是会不断复制我家房门的钥匙,趁深更半夜来我的住处,拿起我的手想要留下什么能给我带来印象的东西,在我的眼里,她不过是个可怜人罢了。
我回头望向她,她的嘴角露出了邪媚的笑容,好像在她的心中有什么目的达到了似的。
也许她对我叙说的那个任琳,就是她自己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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