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一个普通人

《父亲》一个普通人 《父亲》一个普通人

文|在昔

一大清早，市场里人还不多，我站在三轮车后面，所有的东西都搬上了车，装的好好的。可是，我是不是应该做点什么呢？

我真应该做点什么，而不是把那些葱呀，南瓜呀什么的就放在车里。可当我环顾了一下四周，却发现没有一个卖水果和卖菜的。还能怎么办？我又不认识杆秤，那个细长的在父母手里被摩挲了大半辈子的褐红色杆秤，在我看来是永远也不需要我去弄明白的，它离我近在咫尺，却是那么的遥不可及。

如今，它就静静地躺在车厢里，和它毕生的伙伴们待在一起。我想，倘若杆称也有自己的思想，那么此刻，它一定是在嘲笑我吧！

人渐渐多了起来。而我就像一个傻瓜，守着一车的东西，束手无策。既如此，索性从车上拿下一个凳子，坐在那里翻看起了手机。表面是在看手机，可是哪里看的进去。正当我局促不安的时候，一个声音从头顶传来:“你咋不卖东西呢，坐在这里干啥啊？是不是没称？我这里有个电子秤。”

我抬头一看，是隔壁摆地摊卖衣服的小伙子。

他把称从旁边的面包车里拿出来，放在路边的平坦处，然后告诉我简单的用法，“这是我以前卖菜用的，后来卖衣服了，秤就一直放在车里没有往下取。”小伙说完，又帮我把成筐的萝卜和苹果从车里搬了下来。

我的心里实在感激涕零。

这是我人生中第一次卖菜，心里既忐忑又不安，也还没有来得及学会分两必争，加之兜里没有一点儿的零钱，又不好意思再往出扯几根葱，多出的几毛钱便通通都算做整数了。有一阵儿忙的晕头转向，那个小伙多次过来帮忙，也从他那里换了几回零钱。

慢慢地，我步入正轨了，越来越熟能生巧，一时觉得卖菜还真有趣，什么样的人都可以遇到，一上午的时间你便可以在这个熙攘的菜市场参透市井人生。

那个疯癫的老婆子又过来了！之前看到她来父亲这里买葱总是占便宜，讨价还价不成，就会站在路边大喊，说父亲短她的斤两。虽然她每次来都要嫌弃个半天，可是每回来都不走，那些细小的葱都被她包揽，父亲说这老婆子是把这些小葱买回去，然后绑成小把再拿出去卖。我每回看见她，她都是一边嘟嘟囔囔，一边趁父亲不注意时，把旁边品相好的葱偷偷地往她的小葱堆上扒拉。遇见这样的人你跟她没办法讲道理，吵架你也吵不过她，因为她就是专门干这个的。

你永远也无法叫醒一个装睡的人。

见的多了，便也懒得说话了。殊不知，看破不说破，竟成了一种变相提升。

鱼龙混杂，不止是在这个市场里，生活里尚且如此。小时候不懂“水至清则无鱼”，长大后，才明白，生活本就是一个大染缸。假如，你能平静的面对你的过去，坦然的接受当下，那便是活的通透自如了。很可惜，道理似乎人人都懂，却还是一不小心，就把自己的心扎的千疮百孔。

受伤很容易，治愈也很容易。因为，总能无意间遇到那些温暖的人和事，他们不光温暖了当下，也温暖了后来。

早晨的阳光开始往中午倾斜，市场里的人也开始变得稀稀拉拉，就在我心里盘算着还有多久就可以把这些东西卖完的时候，先生和父亲来了。父亲用手捂着腰，最后还是执意的把车开回了家，直到后来，我们才意识到这是多么危险的一个举动，虽然我们无论如何也拗不过倔强的父亲。

把称还给那个小伙的时候，心里的谢意千言万语，后来再也没有遇见过他。但是，遇到过很多和他相似的人，同样的把温暖和善良送给了身边那些需要帮助的人。

剩下的葱我拿回家，分给了亲朋友邻们。我把一上午的劳动成果从背包里倒出来，硬币、纸币摊了一大堆，儿子放学回来看见一阵欢呼，我对他说，你去帮妈妈数数，看是多少钱？说完，我便去洗手做饭。那堆零钱总共是七十九元零八角，还有一少半的葱没有卖，加之我先前没有精打细算的那些，其实努努力，还是可以卖一百多元的。

下午，父亲便住进了医院，第二天是周六，我去看他，他躺在病床上，满脸的歉疚，好像做了什么天大的错事。我们围绕在他的身边，他还是没有从自责中走出来。我把昨天卖菜的钱放在父亲的床头，父亲看见了，说:“你拿着吧，给我干啥哩！”我找到父亲的钱包，把钱塞进去，说:“卖了七十多块钱！”父亲笑了:“那还卖的可以呢！”

晚上从医院回家的路上，姐说爸刚住院的时候哭了。我突然想起小的时候，有一次中午放学回来不小心打翻了一个熬药用的砂锅，当时害怕极了，父母都不在，我害怕他们回来教训我，便忐忐忑忑地写了一张纸条，写的什么忘记了，但是写的好长，然后放在屋里的桌子上，最后不安的上学去了。后来的事情忘记了，但是记忆里，谁也没有追问那个砂锅的事情，好像从来没有发生过一样。

我当然懂得父亲的心情，他是觉得拖累我们了。

2019.3.20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