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滨河小区
和三尚集团喝完酒的第二天，醒酒醒到快中午了，丁一阳才和徐力汇合，出发前往南部新区，去看看三尚地产准备和常恩地产联合开发的“滨河小区”。
“这东北爷们，喝酒太厉害了。”徐力从上车开始，就一直闭着眼睛躺在副驾位置上。
丁一阳现在还是一口的酒味，哪里敢开车？今天也是打车到的徐力家门口。坐上司机开着的A6，倒在后排上。从昨天晚上到现在，他已经吐过无数次了。“是啊，领导——昨天我是彻底挂了，咱们整个部门明明都去了啊，这战况，怎么一个都没有把他们的人喝趴下？几乎全军阵亡。”
“还好意思，你们这些小年轻就是平时缺乏训练。单单他们那个财务老总——老樊，还有那个销售老总——姚蜜姚美女，两个人就把你整个部门的同事全部拿下了。我看就江峰最后是挺住了，是他抗你回去的。”这里说到的“姚蜜”，丁一阳也是第一次见。听介绍，是三尚集团负责销售板块的副总。年龄看上去三十来岁，漂亮大方、世故老练，从现场的感觉来看，比起樊宽寿，她好像跟薛祥贵的关系更近。徐力实在不舒服，想到昨天喝酒的惨状，不堪回首。
“是啊，薛董就不说了，简直喝我们就是小儿科，他一个人喝了快两斤了吧？”丁一阳想到，薛祥贵昨天那一扎壶一扎壶的狠劲，不免后怕。
“恩，咱们敬酒，是左手扎壶、右手杯子拿手上；他敬酒，是左手酒瓶、右手扎壶拽着，这根本就不是一个量级的。”
“是啊，还好昨天第一台，我们就缴枪不杀了。听老樊说，薛董真正厉害的可是第二台，那啤酒是越喝越清醒，跟醒酒似的。”
徐力摇摇头，“以后咱们还是别喝了，叫再多的人也是去送脑袋。昨天提的这个滨河小区，位置是不错，但是这项目也是出了名的老大难啊。好多开发商，都不敢接招，怕就怕这拆不动的项目。”
丁一阳斜靠在后排点点头，“是的，这确实是个历史遗留问题，那一片本来厂办企业就特别多，像这样直接拿地来给职工建小产权房的，还有不少。不过近年来南部新区的概念炒得特别火，大家都预期到这是一个区域的核心地段，所以现在住户是漫天要价，特别不好谈。而且这滨河小区，居然还临河建有商铺，更不好说了。”
丁一阳继续说：“昨天听薛董的意思，这拆迁条件是谈好了，就地安置为主，货币安置为辅，就等常恩的钱到账了？”
“是啊，这几个亿到了，加上三尚已经付出去的资金，启动这个项目是没问题，就看政府相关部门的手续能批多快了。怕就怕这届的部门，把滨河小区这个项目，当成上一届留下来的历史遗留问题来办了。”徐力接着说，“不过呢，反正咱们作为银行的，配合他们工作就行了，咱们也就一通道，按要求办事就行。而且前面拿地人家也不需要融资，能合作的也就只有后期开发贷和按揭。这才是咱们得跟紧的，所以前期这项目的进程啊，咱们也得掌握好。”
想到昨天徐力提到想和丁一阳来看看现场，原来是真有跟进这个项目开发贷的意图，丁一阳接过徐力的话来：“领导，这个请您放心，我肯定跟好。在项目达到开发条件的时候，我一定第一个把资料抢过来，保证不让这么好的项目给溜了。”
“哈哈，你啊，脑袋里只有项目。项目虽然好，那也是到了二级开发的时候好。这一级拆迁的工作都没做完，那就是八字还没有一撇，有的是工作要做哟。你看，这不阻力就来了吗？”正说着，车已经开到了“滨河小区”周围。
丁一阳打开后车窗，探着头看出去，曾经的厂区早就闲置了，没人住，也没有任何单位继续用。满是荒草和藤蔓，变成了旁边热闹的“滨河小区”停车场。再看看“滨河小区”，虽然外装简单、楼层眼看只有五六层，却十分密集，好像真是装下了全部几百户厂区职工，整个占地加起来看上去可不止500亩。底楼的商铺刚好临着南部河，全是餐饮和棋牌，已经自成一条滨河商业街。临近中午，道路两旁全是车，生意还真不错。不过与整个“滨河小区”不协调的，却是在那临河的主干道上、小区住户和厂区门口，挂满了的“无良开发商违规占地”、“还我唯一房”、“官商勾结、老来无望”、“拆我树根、无处落叶”……这些扎眼的黑白条幅。
丁一阳看得目瞪口呆，“这，不是还没拆吗？而且人家三尚地产不是通过马区长这边在走正规手续吗？”
徐力哈哈笑起来，“你是没当过拆迁户吧？这是给买卖双方、拆和被拆之前的博弈嘛，咱们老百姓最爱使的一个手段，不就是法律要讲道理吗？你看这些拆迁户，本来就是下岗老厂的职工，好多人一辈子发财的机会也许就只有眼前这一个。不管法律上合不合适，先在道德层面上找一个制高点，让你得用更多的炮弹、更多的子弹，去攻下这个山头。”
“可是这样太恬不知耻了吧，我听樊总说那赔偿条件，已经很合适了啊。而且这滨河小区的产权本来就不被认可吧，这些人才应该是不占理的一方吧？”丁一阳愤愤地说。
徐力倒是继续笑着，“一阳啊，你还别说，人家还真就把这手续不齐，当成了跟政府、跟开发商谈条件、要说法的筹码了。你要手续不齐？当时为什么让盖，盖了咱们肯定要住嘛。你要是手续不齐？开发商还看好这块地？这就跟村上到了快拆迁的时候，明明村里就那几棵树，统计的时候你栽树两天，拔了，我又拿去栽两天，不就把拆迁款要上去了？手段多得很啊。而且好多时候，明明看上去是弱势的乙方，其实才是强势的甲方。”
丁一阳摇了摇头，“哎，看了现场我才明白，怎么这么多的开发商抱着钱都不敢来拿这个项目了。”
“是啊，这也是让马区长他们头疼的遗留问题，都想快点解决这个项目。你也看淡点，这现象都不算最特别的，至少是跟活人谈条件嘛。”徐力说着，转过头来，“我还真遇到一个开发商，拿了块地，一拖就是好几年的。根本不敢动。”
“啊？领导，我胆小，你这说得，拆迁不和人谈，难道和鬼谈啊？”丁一阳从小就怕看恐怖片，面色凝重，还真被吓着了。
徐力还真是认真地说起来：“事是真的，人家那开发商跟我很熟，咱们西城的。前几年他家也是发展得特别好，然后就在咱们西城市的周边卫星城市去拿地。那块地就在河边，具体地方我就不说了，现在都还套着呢。拍下来的时候，人家可高兴了，准备弄一个江景别墅盘。哪想到刚开始挖地基，就发现这里埋过人。开发商以为这是当地达官贵人的墓，也害怕挖到了文物，就立刻请示了相关部门。人家来人勘察过后，说这不是文物。那就继续挖吧，结果你猜怎么的？”
“……”丁一阳安静地摇了摇头。
“虽然不是乱葬岗，但也算是条件好一点的墓群吧。密密麻麻，地基都没地方打了。吓得那家开发商啊，找当地相关部门和领导讨说法，讨到现在。这么些年，加上资金成本，硬套了快4亿元了。”徐力看着窗外的横幅，心里不是滋味。
丁一阳听完，大概知道徐力说的是哪家开发商了。算是老徐的老朋友，在南门支行也放了不少纯存款支持，虽然不多，但是毕竟也没有给人家贷款和授信。也许徐力是顾忌那块阴地，会成为那家开发商运势的转折点，而且也馅了这么多真金白银在里面，让他不得不保持距离观望。
“好了，中午你先回支行吧，我这老年人确实经不住这折腾，头天一喝醉第二天就废，得回家睡睡午觉再过来。”徐力面色憔悴地对丁一阳说。
丁一阳其实也困得不行，打起精神回答到：“好的，领导。您好好休息，有十万火急的情况，我才通知您。”
送了徐力回家，丁一阳正准备打车回南门支行，电话响了。
“喂！虎哥，怎么今天想到小兄弟了啊？”是肖虎。
……
“好啊，那我马上过来。”
有意思，怎么今天肖虎想到介绍一位新朋友给自己认识？丁一阳虽然疲惫，但觉得中午或许又有新的业务合作机会，便在附近小卖部买了一听红牛，打了车，向肖虎说的地方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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