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小说《丹心入画图》
第十九章 卿本佳人2
荀予佑在帐中踱步,不时望一眼榻上依是昏睡的云宜。
那夜,祁珏黯然离去。他在云宜晕倒的瞬间,箭步上前将她抱扶在怀中。
他不知这一天两夜她到底经历了什么,想来定是伤心欲绝。
祁珏的离去成了压垮云宜的最后一根稻草,叫她瞬间分崩离析。之后数天,她病势汹汹,高烧不退。昏沉中哭泣呓语,不时呼喊着祁珏的名字。荀予佑心急如焚,数召医诊治,衣不解带陪守在云宜身边照料。
好不容易退下烧去,云宜又不分白天黑夜地昏睡起来。偶尔勉强起来喝几口水吃些东西,然后又倒头睡到人事不知。如此药食罔效,于今已是旬月光景。
荀予佑忧心忡忡,日日延医来看。都说云宜大耗气血,起病危急,须好好静修,调养时日。只如此嗜睡,不进饮食,并不利于身体恢复。
荀予佑停了脚步,复看一眼昏睡在榻上的人。他长叹一口气,走至榻旁,伸手轻推几下云宜。见并无反应,他略是迟疑,索性将她轻轻抱扶起来,靠在自己身上。他拿起榻侧桌几上的一碗汤羹,舀了一勺送到云宜嘴边。
云宜恍惚间正挽着祁珏的手臂默然前行。
她侧首在祁珏肩头,脸颊摩挲上透着他体温的衣衫。依偎的感觉真好,她喜欢这熟悉的臂弯、清朗的气息和温暖的触碰。头顶深蓝苍穹,星辰灿灿。她喜欢和他就这样一直走下去,不问来路,不求归途,没有悲伤、寒冷与恐惧。
她正怡然陶醉,抬头猛见一宫装丽人盈盈立在面前。她甫一愣神,那丽人便一把将祁珏从她身边拉拽过去。她本能伸手去抓,堪堪抓住一个袖角。祁珏将那丽人拥入怀中,相视而笑。两人齐齐向她看来,眼中有着不屑与讥嘲。
“祁珏……”
她茫然不知所措,只紧紧抓住了他的袖角不放。岂料祁珏猛然抽手,她站立不稳,仰面向后栽倒下去。
荀予佑才将一口汤食喂进云宜口中,云宜就呛得狂咳起来。荀予佑手忙脚乱,放下碗勺在她后背轻拍。云宜睁开眼来,举目是中军大帐,哪里有祁珏和那宫装丽人的身影。
她怔愣回神,知不过是梦境一场,心中竟是无限感伤。“惆怅旧欢如梦,觉来无处追寻。”想起这一句,她心头悸痛。原来这些词句是要有亲身所历,才能体会出至深意味的。
云宜暗自叹息,复欲躺倒下身子,却被荀予佑一把揽住了道:“云姑娘,不要睡了。吃些东西,我扶你出去走走。”
云宜摇头,“我不想吃,也不想出去,你让我再睡一会儿。”
荀予佑柔声相劝:“都睡了好些天了,该起来透透气了。你看,外面春光明媚,吃些东西出去走走,心情也会好些。”
“春光明媚……与我何干?”云宜嗫嚅,“我只想睡一会儿。”
云宜伸手去推荀予佑,却被荀予佑握住了手道:“那你预备睡到几时?”
“睡到几时便是几时。”云宜闭起眼来。
荀予佑忽而冷声,“睡死为止吗?即便你睡死了自己,也不能改变祁珏已是祁郡马的事实。”
云宜睁开眼来,看着面前双目殷殷望着自己的人,一字一句说:“即便我睡死了自己,与你又有什么关系?”
荀予佑喉头滚动,艰涩道:“和我有什么关系?难道你不是我的未婚妻子?”
一时帐中无声,良久,云宜呵呵笑出声来,“未婚妻子,什么未婚妻子,你还当我是你的未婚妻子?”
荀予佑神色尴尬,“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自然是我的未婚妻子。”
云宜闻言,直笑得眼中含泪,喘着气道:“我和祁珏青梅竹马,日日相伴。二十多年的情意……二十多年的情意,说变就变,说无就无。你……你与我相识多久?他都不要我了,你为什么还要我,为什么,为什么……”说着呜呜低泣起来。
荀予佑伸手抚上她微颤的肩头,云宜忍不住埋首在他怀中,放声大哭起来。
荀予佑从未见云宜如此伤心,心中亦是难受之极。他揽住云宜,任她在自己怀中哭得声嘶力竭。这个时候,也许大哭一场,于她才是最好的安慰。
荀予佑轻抚云宜后背,喃喃自语:“怎说他不要你,不过是他无福罢了。你是那么好!”
“我有什么好?”云宜抽泣,“我既没显赫家世高贵身份,也没婀娜妩媚惊人之貌。我不温柔,也不善解人意。我从小顽劣,翻墙爬树,登山涉水,大大咧咧,不似姑娘家所为。哪里比得上那王爷的女儿、天朝郡主,娇娇滴滴,美若天仙……”
“今日怎么如此谦虚?”荀予佑忍不住笑。俄而,敛了笑道:“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你是这天底下难得的好女子。”
“别拿假话哄人,我哪有你说得这样好?”云宜依旧哭道。
“哪里没有了?”荀予佑故作惊讶,“我今日便来说说你的好,你可要好好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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