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多多多——’
邓啸慎‘啊——’一声虎啸,捂住胸口从身后突出来的箭头,伤口在汩汩流血。
唐可卿一回头,被邓啸慎点脖颈间的麻穴,一闭眼就昏睡下去了。
邓啸慎绝不允许自己的爱人看到自己狼狈的一面,绝不允许。
他们自然追不着,让唐可卿在百军当中来去自如。
但是高孤山一点也不生气,因为这是他预料当中的事情,把死去的人赖在唐可卿身上,就连青龙邓氏都诚服高家帮。
县衙高兴,高老大更高兴。
一匹黑马,从竹林当中呼啸而过。
夜晚的黑暗让人觉得心中寒意陡生。
马上是一个不修边幅的年轻男人,月光下看着他模糊的眼神,是陈复秋。
不知怎么了,邱凭轩觉得自己也不知道自己那冰冷的心,此时居然还有温度,在身边找不着李双双的时候,他已然像是失魂一般,他当然不了解李双双,当然也不是一点也不了解。
他忽然胸口掉落下来一堆东西。
袁老前辈赠送的《海鱼剑谱》已经练得差不得,还掉下来一页纸。
那是大哥令狐自悲的遗书,此刻已经被胸口的汗浸湿了,字迹变得模糊起来。
邱凭轩正惋惜之际,忽然这些字好像是自己会跑会动一样。
几十秒后,字体终于不变,邱凭轩忽然怔住,因为这已经不是一封遗书,而是陆龙剑谱。
三大武学奇书之一。
陆龙剑谱。
他忍不住泣不成声道:“大哥把他最后的遗物交给了我!我一定不得辜负!”
说着,持刀,一板一眼练了起来。
第一式 旱地飞龙,以卷起千堆雪的气势,打出一招无可阻挡摧枯拉朽的剑招,无人可拆无人可敌。
第二式,满地斩蛟,黑蛟来势汹汹,龙吃蛟,护地盘,灵巧走龙蛇。
第三式,虚无。
无字无图。
因为没人能接住这两招剑招。
他练了三五天,愈发精绝熟练,在屋顶上喝酒看月亮,心中愈发寂寞。
胡村,只是一个小村子,邱凭轩自己孤零零一个人,而李双双也是一个人,母亲跑了,父亲是个赌鬼酒缸,俨然就是一个人。
他像这样时常发呆,李双双也时常发呆,李双双很淳朴。
天天做家务割猪草爬山下水,瘦削的脸颊时常咧嘴大笑。
他却不然,家里的油瓶子倒了自己也不想去扶,每天喜欢睡觉,只喜欢睡觉,他都忘了自己在世界上的意义,只有痛,丧祖母,亲堂妹,结义大哥,失爱卓无言,他只有寂寞。
他邋遢,内衣臭袜子堆了比山还高,他的手脚生疏,就喜欢吃蘑菇炖小鸡,配着竹叶青,那是他最喜欢的,如果吃饱喝足睡上一觉,那便是比神仙还美的日子。
他不喜欢劳作,当然很穷,没人喜欢又穷又懒的人,但是李双双仿佛是个异类,她每周都会翻过小河来看他,给他做饭洗衣服,甚至洗脚刮胡子,他不明白为什么世界上会又这么傻的人,只愿意付出,不求回报。
后来邱凭轩发现自己身上的残留许多内力,也朦朦胧胧记起来许多外功心法,隐隐约约每天学习起来。
铁令牌让自己吃饭问题解决了,他发现这个世界实在污浊得吓人,穷人仇富,富人也变本加厉杀穷。
邱凭轩始终觉得自己是一个不同寻常的人,大概每个少年都会这样想,这个江湖就是自己主宰,自己也会有一番作为,但是随着时间推移,便愈发现实。
他夹着马儿前行。
前方越来越黑。
但是响起一阵嘤嘤的哭声。
邱凭轩呆了,他厌恶哭声,他最承受不了女人的哭声,那是世界上最伤人的暗器。
果不其然一个衣衫褴褛的妙龄女子,哭倒在路旁,路旁倒下一匹马,马的旁边有一个黑漆漆的虬髯壮汉。
他下马,牵着缰绳,缓步走向前。
妙龄女子看见邱凭轩哭声骤停。
邱凭轩好心问道:“你在这哭什么?你是何人?”
妙龄女子道:“你管我哭什么,我是谁,你只管走路就是了,管我干什么?”
邱凭轩道:“因为我知道女人的心情是反复不定的天气,她们的眼泪是珍珠,我不希望你损失太多财富!”
妙龄女子擦擦眼泪道:“你这人的嘴好像被庙里开过光一样,你一定有很多女朋友吧!”
邱凭轩想起卓无言,然后撇撇嘴道:“一个都没有,因为我在别人眼里很无趣,只在我觉得有趣的人的眼里才有趣。”
妙龄女子站起身来:“那你觉得谁有趣?”
邱凭轩道:“你有趣!”
妙龄女子道:“我有趣?”
邱凭轩复述:“你有趣,一个小女子半夜在路旁哭一个黑大汉,见到陌生人非但不害怕,还跟他攀谈起来,你说有没有趣味?”
妙龄女子破涕为笑道:“这么一说,我确实挺有趣的,他是我的家仆邓大福,我是唐家堡的唐儿,你叫我唐姑娘就行。”
唐儿当然就是唐可卿。
但是她必须在这种千帮万派追杀她的时候,隐姓埋名。
邱凭轩上下打量道:“我姓邱,叫三儿,我看你你是被人追杀吗?我看你家仆身中数箭,我们先把他埋了吧!”
唐可卿点点头,此时此刻,她已然没了主意,她早忘了这个武林盟主的威严,她真的想当一个普普通通的唐姑娘。
‘忠仆邓大福之墓。”这是邓啸慎最后的地方,也是和主人的最后一别。
唐可卿忍不住低低啜泣:“邱三儿,你知道吗?人生前无论多伟大卑鄙,死后都将归于尘土,直到所有人都忘记他,他就真正消失在江湖了。”
邱凭轩道:“我当然知道,所以我从不想过问江湖里的事,我只想每天吃饱喝足睡个懒觉,正直的人太累身,小人又太累心。”
唐可卿忽然道:“你是个好人。”
邱凭轩冷哼:“我还是想当坏人,好人不长命。”
两人俱各笑起来。
那匹黑马吃了半个时辰草,又开始慢慢走了起来,只不过马鞍上多了一个妙龄女子。
唐可卿被高家帮高孤山和青龙邓氏邓剑白所逼,江湖上早已没有名誉武林盟主,自己也是别人的眼中钉肉中刺。
倒不如和这个看起来不是很讨厌的男人走。
不多一时。
天上黑云密布,遮蔽星光,无月,闷热。
夏天的夜晚就是这样,变幻无定。
这个夜晚颇有些乌云压城城欲摧之感,压抑的人说不出话来。
李双双扎紧头发挽了一个干爽的发髻,夜晚上那个清凉之感下,颇有些纯情之味。
青木河县衙大牢。
门外无守卫。
铁门拴着铁链拖在地上,被风吹着‘啷啷’乱作。
李万金被架在十字架上。
奄奄一息。
李双双背着刀片,顺着牢狱门楼顶上的漏洞,正好蜷缩着死命拉着铁链下来。
这并非是牢房内部,所以很安静,也没有其他人。
但是眼前的一幕让她目瞪口呆,李万金奄奄一息被重枷锁拷在十字架上动弹不得,沿着眉骨簌簌滴下血流,地上的血流快流了一丈多长。
李双双此时不顾一切冲上去。
“爹爹,爹爹!女儿来了,女儿来救你来了,呜呜呜呜呜。“说着她的眼泪禁不住也流出来。
李万金睁开眼:“你......你造的是什么孽啊!偏偏......偏偏害我......”
李双双连忙拆下枷锁道:“我只是失手打死一个恶霸而已,这狗日的高孤山居然把你欺负到这副田地!我发誓一定杀他,一定......”她咬紧牙关,仿佛脱笼的野兽。
李万金刚想开口,只觉得腹部剧痛难忍,气体上蹿下跳,忽然冲顶,七窍涌血:“好好......替我找到你娘,她就在......在黄山......”一语未罢,怒目而死。
李双双肝胆俱裂:“爹爹,爹爹!”
她的泪如涌泉。
她冰冷的扛住尸体,连同一百多斤的十字架,已超越两百五十多斤,全部压在李双双的背上,在烈火中,一切烧为灰烬。
没有声息的一夜。
她以为还会有埋伏还会有大战,结果是如此诡异的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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