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九三年的秋季,正在读初三的我,辍学了。
在我同学的舅舅的帮助下,我得到了一份纸箱厂的工作。
我同学的舅舅把我带进厂以后,把我交给了老板就离开了。
在厂里上班的,都是比我大一些的哥哥姐姐,他们有甘肃的,也有我们陕西的。
第一次出远门的我,在厂里没有一个熟人,加之我性格内向,很少和别人说话。
哥哥姐姐们下班后聚在一起不是打麻将,就是谝闲传,总是热热闹闹的。
而我,总是手捧一本杂志享受着我的生活,乐此不疲。
那时候,纸箱厂的机器还比较落后,我刚进厂,就被领导分配给了一个比我大点儿的男的和他一起压瓦楞纸。他在上面推纸,我在下面接着。
那个瓦楞机器是用电带的,它的温度会随着周围温度的高低不断地变化。
我在接纸的时候,隔一会儿,就要量一下新压的瓦楞的长度,看看长度够不够,不够了就要给那个男的说。
第一天上班,我对那些一点儿也不懂。量尺寸的时候,我问那个男的,让 他看看是不是合格。
第一次问他,他就气呼呼的说,你不会看么?这点小事还问我?
听到他的话,当时觉得心里特别委屈。但是还是含着泪硬着头皮和他一起干。
后来在和他干活的一段时间里,觉得他怪怪的。有时候,在工作的时候,我看到他一个人自言自语,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我怕,也没敢吱声。只是想着,干好我的活就是了。
后来,他有时候也“训”我,我不敢反抗他,忍了有四、五次吧,我实在忍不住了,就怼起他来。
在我和他吵的时候,在和瓦楞机挨着的裱纸的一个姐姐从她的工作台上下来,走到我身边来,大声对我说:“好好上班,别吵了。”说完,她拍拍我的肩头,给我递了一个眼色,就继续上班去了。
我委屈的眼泪啪嗒啪嗒直流,就在那一刻,我非常想念我的父母和我的家。
上午吃过饭后,那位姐姐把我叫出宿舍,悄悄地对我说:“你不要和他吵架,他这人神精有问题。你如果觉得受不了,给厂长说说,给你重新换个岗位。”她又一次拍了拍我的肩头,“他是老板娘的弟弟,老板娘为了她弟弟有一份工作,也只能这样了。”
听完这位姐姐的话,我的心里真是颤抖不已,没有想到,我人生的第一份工作,竟是和一个神经病在一起。现在想想,仍然是心有余悸。
有了姐姐的这句话,我的心里没有那么难受了。和一个神经病计较,我又和他有什么区别?
后来,那个男的不论说什么,我的心里没有之前那么难受了。以前我觉得他是故意针对我,觉得他是在欺负我。这么看来,他凶我,也是他身不由己,难以控制自己的感情。
所以,我没有把那个男的“欺负”我的事告诉老板。觉得不值得。
以后,我下班的时候,那位姐姐看我在看书,也会问问我家在哪儿?多大了?家里都有什么人?我都一一告诉她。
姐姐给我说,她家在蓝田县。她高中毕业,没有考上大学,想复读,家里太穷。她还有两个弟弟妹妹在读书,而且读的非常好,她想多赚一点钱,供弟弟们读书。
我也告诉姐姐,我上学的时候,就喜欢读文学书籍,还喜欢写作文。就是因为交不起三块钱的补课费不读书了。
我们听着彼此的话,都有一种惺惺相惜的感觉。
和那个男的干了两个多月吧,钉箱子的一个工人因为家里有事,厂里又让我学着钉箱子。
那一天早上还未起床,我就被一阵呼呼地西北风惊醒。
天啦,我从家里来西安的时候,没有带什么太厚的衣服。只带了两件薄薄的毛衣。这么冷,可怎么办?
硬着头皮起床上班吧,穿上我那件薄毛衣,上边再穿一件外套先凑合着吧。
钉箱机虽然在车间里,可是,却正好对着一个大门,而这个所谓的大门只是一个空架子而已,甚至连一张挡风的帘子也没挂。所以,尽管是干着体力活,可呼呼的风吹进来,我还是冻得发抖。
在我冻得受不了的时候,姐姐拿了一件厚厚的外套,来到我的身边:“你先停下你的活,赶快穿上这件衣服。”
我一看那件衣服,有点儿新。想想这可能是姐姐平时不上班时候逛街时才穿的衣服,只好推辞说:“姐,我不冷。你拿回去吧!”
姐姐听我这样说,有点儿生气的说:“你的脸都冻青了,还说不冷,快穿上。”
我穿上了那件衣服,一穿就是整整一星期。直到厂里那天放假,我才买了一件厚衣服。
正月过后,我又去厂里上班,但那位姐姐却没有来。听说她结婚了。
从那以后,直到我离开那个厂,一直到今天,我没有再见到那位姐姐,只知道她是蓝田县人。
但我永远不会忘记,在我青春年少,初入社会的时候,有一个姐姐,曾经关心过我,给过我温暖。
现在,我想看看那位姐姐。却不知道姐姐在哪儿,更是想不起来她的名字,只是依稀记得她的样子。现在,我经常想,如果我知道姐姐的家具体在哪儿,我一定要去看看她,送她一件新棉衣,还要对她说:“谢谢你,姐姐,在我青春年少时的那个冬季,曾经给过我的温暖!”
姐姐,你现在过得好吗?
那位借我衣服穿的姐姐,你还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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