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9-19 四十八课
古文经典交流学习群 郭老师
郭志强，1996年毕业于河南大学历史系 ，中学高级教师，曾任《中学政史地》编辑部主任。
3.8子夏问曰：“巧笑倩兮，美目盼兮，素以为绚兮。何谓也？”子曰：“绘事后素。”曰“礼后乎？”子曰：“起予者商也！始可与言诗已矣。”
语音整理
我们今天继续共同学习《论语》八佾篇第八章。子夏问曰：“巧笑倩兮，美目盼兮，素以为绚兮。何谓也？”子曰：“绘事后素。”曰“礼后乎？”子曰：“起予者商也！始可与言诗已矣。”
这里，子夏就又一次出现了。前面我们多次讲到过子夏这个人，他姓卜，名商，字子夏，是孔子弟子里面成就比较高，影响比较大，并且自己有设帐收徒的一个弟子。
在《论语》的不同版本里面，有的称子夏曰，有的称卜子曰。但是我们今天看到的《论语》版本里呢，没有了卜子，只有子夏。大概是因为曾参和他的弟子在整理《论语》的时候对子夏并不满意，认为他背离了孔子的儒家思想。
在《论语》里，凡是孔夫子提到商的时候，一般都是指子夏，因为孔子是子夏的老师，老师对弟子可以直呼其名。
在这一章里，孔子赞扬了子夏，从“绘事后素”中体会到“礼后乎”，也就是用绘画来比喻说明仁和礼的先后关系。这一章，从内容上来讲相对比较多，我们学习起来也有一定难度，下面我们就回到文本上来。
子夏有一天就问自己的老师说，“巧笑倩兮，美目盼兮，素以为绚兮。何谓也？”在这里子夏借用《诗经》里边的一首诗来给老师提问。
这首诗是《诗经·卫风》里的《硕人》。这首诗是讲啥呢？就是卫庄公娶了齐国太子得臣的妹妹庄姜为妻，那卫国人呢，就唱《硕人》这首诗来赞美庄姜的美丽与华贵，其中的一些词句，我们大家都很熟悉。比如说她“手如柔荑，肤如凝脂，领如蝤蛴，齿如瓠犀，螓首蛾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子夏的提问就用了最后两句，“巧笑倩兮，美目盼兮，素以为绚兮”。但是现在的版本《诗经》里没有“素以为绚兮”这一句。这句意思就是说，白色的这个底子上显出了灿烂的文采。这是说啥呢？说庄姜是皮肤白皙，同时又光彩照人。
我们今天都知道，这首诗是夸赞一个美女，她是如何笑的好看，眼睛是顾盼流转，皮肤白皙，气质高贵，形容一个美女的。但是子夏的提问呢，好像超出了我们的思维，他用《诗经》里这几句话到底是啥意思呢？那孔子的回答也出乎人的意料，他不是像我们今天想象的那样这是夸奖一个美女如何漂亮的，他给了四个字，“绘事后素”。
既然是“绘事后”，那肯定是“素”在先了，也就是说先有了白色的底子“素”，再有“绘事”，然后在底子上再画花儿。很明显，孔子在说这句话的时候与《诗经》的原诗已经没有关系了，他不是在讲美女如何漂亮的，而是转而谈论了绘画。
子夏以《诗经》来提问，那孔子呢，以绘画来作答。那么子夏的接下来的回答思路就更加奇特了，他由“绘事后素”联想到了是先有仁义后有礼乐，所以他又问老师“礼后乎？”也就是说礼的出现是在仁以后，有了仁心以后。礼和乐是人的外在体现，这样的观点我们在前面已经说过了。
那孔子和子夏对话中这种跳跃性的思维，大大的启发了他的老师，估计孔子以前呢，也很少思考仁义与礼乐哪个在前，哪个在后。这样的问题，经过子夏这么一说，让孔子就恍然大悟，所以给子夏一个很高的评价，“起予者商也”，是你启发了我呀。“商”就是子夏的名字，这是夸奖子夏用跳跃性的思维启发了老师。
“始可以言诗已矣”，现在呢，我就可以和你讨论讨论诗经了。在这里边我们发现一个问题，就是孔子他把诗经看得非常重要，比如他说过，“不学诗，无以言”。你不学习《诗经》，就没法儿和人应答。现在，对于子夏这个成就很高的学生给予的评价是可以言诗，说明诗经在孔子的心目中是地位比较高的，而不是谁都可以给他讲的。
实际上我们现在对于古文经典的学习，往往从《论语》开始，然后是《大学》、《中庸》，随后还有周易春秋。但是，专门讲《诗经》的似乎有点少，这和孔子的初衷恐怕不完全一致。
这里边有一个原因，就是这个《诗经》本身是诗，也就是唱歌的歌词，由于年代久远，它的读音发生了很大的变化，我们用今天的普通话来读诗经，会发现它并不是朗朗上口，理解起来也有一定难度。这恐怕也是我们忽视《诗经》的一个原因吧。
张居正直解
“巧笑倩兮”这三句都是逸诗之词。倩，是好口辅。盼，是黑白分明。素，是粉地。绚，是彩色。逸诗上说：“人于笑时，口辅端好，其眼目黑白分明，有此自然的美质，而又妆饰以华彩，就如素地上加以彩色的—般，愈为美好矣！”子夏未达素以为绚之旨，疑其反以素为饰。乃问于孔子说：“逸诗有言：‘巧笑倩兮，美目盼兮，素以为绚兮。’夫素则无文，绚乃华饰，今言素以为绚，其言果何谓也？”
绘，是绘画。孔子答子夏说：“诗言素以为绚，不是说素即是绚，乃是说因素为绚耳。如今绘画之工，必先有了质素的粉地，然后加以各样彩色。是素在于先，绚在于后。犹人之相貌，必先生得自然美好，然后可加以华饰也。”
起予，是启发我之志意。商，是子夏的名。子夏一闻孔子之言，遂有悟于心，说道：“观绘画之事，素地在先，彩色在后，可见素而非绘，固无以备其文采，绘而非素，则虽有彩色亦将安施？然则世之所谓礼文者，其犹在于后乎？必有为之先者矣。”盖礼也者，因人情而为之节文者也。如玉帛交错，揖让周旋，宾礼也。然必先有恭敬之实心，而后以是将之，是敬在于先，礼在于后矣。又如擗踊哭泣，衰麻服制，丧礼也。然必先有哀痛之本情，而后以是节之。是哀在于先，礼在于后矣。故情实者素地也，礼文者彩色也，非礼，固无以为人情之节文。然苟情不至而徒求之于礼焉，是犹画者不先布素地，而欲施文采也，有是理乎？夫孔子以绘画明，素绚之意，不过只就书旨上发挥，而子夏礼后之言，则圣言之所未及者。可谓闻一知二，触类旁通者矣。故孔子喜而称之，说道：“能起发我之志意者，是汝商也。”盖诗人之言，其旨甚微，而寓意深远。善说诗者，能求之于言语之外，而不拘泥于文字之末，乃为得之，似你这等聪明颖悟，才可与论诗也已，盖深喜之辞也。按此章之旨，与前章林放问礼之意，大略相同。林放求礼之本，而子夏以礼为后，皆有反本尚质，挽回世道之意。故孔子于林放则以大哉称之，于子夏则以起予许之，此又圣贤未发之旨也。学者宜致思焉。
〔按〕口辅，指近口角处。一说即面颊上的酒窝。
逸诗，指《诗经》未收的古代诗歌。见于先秦经传诸子中的约有数十处，多为零篇残句。“素以为绚兮”即为逸诗。夫子删定《诗经》，怎么又出现在《论语》里呢？
李零讲解
子夏善《诗》，他引用的《诗》，前两句出《卫风·硕人》，是描写美人的名句，一句是讲美人的笑容很美，一句是讲美人的眼神很美，但“素以为绚兮”不见今本，旧注认为这是另一首逸诗中的句子。“素”是纯白，“绚”是多彩。
“绘事后素”，有两说，一说据《礼记·礼器》的“白受采”，一说据《考工记》的“绘画之事后素功”。前者是白底施彩，后者是用白色为彩画勾边，意思完全不一样。这里应以前说为是。
〔按〕“绘事后素”，省略了介词“于”的宾语前置，完整的句子是“绘事（于）素后”，正常的语序应是“绘事（于）素后。
然总觉得牵强。可不可以这样理解：结合前句“素以为绚兮”，解释“绘事后素”，看多了色彩，才懂得素；历尽繁华才知道平平淡淡才是真。
古人说“礼文”，“礼文”的“文”，有如绘画的文彩，是画在“礼”的白底之上。子夏问“礼后乎”，意思是，“礼”就是画画的底子吗？孔子很高兴，认为子夏对《诗》的理解很对，对他很有启发性。
毛泽东说，中国的特点是“一穷二白”，解放后的中国就像一张白纸，“好画最新最美的画图”。
“穷”是物质落后，“白”是文化落后，可能就是脱胎于孔子的说法。不过，中国虽穷，这张白纸上还是有一点东西，如青山绿水和文物古迹。我们不能为了画最新最美的图画，就把它们也消灭掉了。（一张白纸，好画最新最美的图画）
铎罡 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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