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华》:刘峰真的无辜吗?

作者: StarryNight乌托邦 | 来源:发表于2018-01-04 17:19 被阅读121次
刘峰

在一个集体主义翻云覆雨的年代,你如果不想变得默默无闻,有两种途径,一种是成为英雄,另一种是成为众矢之的。

01

在影片中,刘峰从头到尾都是作为纯粹好人的形象出现在观众面前,甚至造成他命运急转的一抱,在多数人看来都是无辜的。

从曾经被歌颂的英雄被集体抛弃,到最终成为在社会泥沼中挣扎的底层人,我们纷纷感叹世态炎凉。可是这样的好人,前后命运反差悬殊,仅仅是集体作恶的结果吗?

在故事的前半段,刘峰是众人眼中的无名英雄,无私奉献,深受追捧。他对周围的人嘘寒问暖,吃烂的饺子,赶猪,熬夜替人做沙发,什么脏活累活都抢着干,甚至连大学的机会都让给别人,自己甘愿留在文工团打杂。

刘峰真的那么无私吗?

我不相信刘峰做所有好事是毫无私心的,连他自己也承认,他最大的私心就是林丁丁。

在她面前,刘峰的内心充满了自卑感。

林丁丁是团里的独唱演员,受到很多男兵的喜欢。而刘峰本身并不起眼,他的父亲是木匠,自然无法和那些干部子弟相比,他自知难以出众,所以选择了另一条求爱路线——成为英雄。

他以为美人都爱英雄,所以他要做英雄,他要成为最耀眼的人,让林丁丁不得不在意到他的存在。只有这样,他才有资本和林丁丁平等地恋爱。这也是他为什么需要很多年才敢于亲口告白的原因。

可是他不知道,这样只会离林丁丁越来越远。因为英雄不同于常人,他与大众是需要保持距离的,一旦被众人推上神坛,便被赋予了神性,任何出于私欲的动机都不可原谅。

为了满足自己的爱情,刘峰有时候会借着自己的特权关心林丁丁,甚至会炮轰自己的情敌:

怎么哪都有你?上次拉练演出就是因为你她误场了,又在这捣乱,这枪嘣着不算你算谁的?文工团那么多人,为什么你偏偏围着丁丁一个人拍?

但是,获得无数荣誉的他并没有得到林丁丁的倾慕,却因为抱了她而被扫地出门。

刘峰用自己的方式去爱林丁丁。只是,在他人眼里,他的爱是无差别的,是广博到毫无私心的,这也是女孩最害怕的,如果对待自己的爱人和陌生人一样,哪个女孩愿意爱上这样的人呢?

刘峰与林丁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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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过头来看,刘峰命运的沉浮,在很大程度上是由自己造成的。

当然,这并不是说,刘峰不值得同情,当人们看到好人受到世界的不公时,理应心生怜悯,这是人性的良知所在。但更重要的是,《芳华》带给我们的不该只是对善良的感动,更多的应是对善良的反思。只有善良不失其应有之义,它才能发挥其真正的作用。

刘峰的确是非常善良的人,但善良未必无辜,善良也会构成作恶体系中的一环,因此,在有些时候,善与恶并非是界限分明、水火不两立的对抗,而是一体同构,成为作恶的同谋。

刘峰的善良是“无我”的,尽己所有地对他人无限包容,毫无原则,故而失去成为自己的方寸与尺度。在集体中,这样的好一旦开始,长久下去便会成为理所当然的事。因为他是活雷锋,对周围人的帮助就成了他的义务和责任。加之善良如果不加分辨,就成了昏庸的代名词,他放弃了读大学的机会,所以才为他日后在社会底层挣扎埋下伏笔。

活雷锋的完美形象是刘峰用自己的无数付出塑造起来的,这样的英雄是不该犯常人犯的错误的,因此,众人对他犯错的容忍度就会很低,一旦他辜负了群体对他的期许,就意味着欺骗大家的感情。

一个干净好事,占尽美德的人,一个一点人间烟火气也没有的人,突然告诉你,他惦记你好多年了,她感到惊悚、恶心、辜负和幻灭。

不仅是林丁丁会这样想,曾经感激到麻木的其他人也会有这种偶像坍塌的震惊。

刘峰在越战

03

从某种角度而言,刘峰参与了集体对个人的迫害,成为本我的施暴者。他默许甚至推动大家对他的认可,而其中的危险性就是他没有退路。这与《史记》中百发百中的故事是一个道理。

夫去柳叶百步而射之,白发而百中之,不以善息;少焉气衰力倦,弓拨矢钩,一发不中者,白发尽息。

就好比射箭,你做到了百发百中,但以后如果有一发不中,就会前功尽弃,之前创造的神话也就灰飞烟灭了。因此,如果刘峰一旦停止做好事,就极可能会招致怨言,更何况去抱林丁丁?这当然会被众人打入冷宫,难以再翻身了。

而且,在文工团时,刘峰背着英雄的包袱卑微地爱着林丁丁,在被下放到连队时,他仍然没有卸下这个包袱。他对她是无比顽固的,宁愿壮烈牺牲,做一回真正的英雄,让自己的事迹成为她不得不唱的歌,使他成为不可忽视的存在。

此时的刘峰,真的还爱林丁丁吗?我想更多的是一种不甘,他不愿承认自己的付出其实是一场空,他依旧偏执地相信美人一定会爱英雄。所以,他从一开始就用英雄绑架自我,现在仍然以此麻痹疗愈受伤的心,这样才不会一眼看穿自己的渺小。

可是,任何固执的人在世情凉薄中总要成长,刘峰在经历了多年的磨折后终于完成了自我的回归。他最终与自己和解,与自己坦诚相见,他原谅了真实的不完美。只是,在特殊的年代里,这样的回归显得分外残酷。

刘峰和何小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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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身世可怜的何小萍来说,在受惯了他人的欺负后,刘峰的关心正是她所渴求的温暖。

找个替爸爸疼你的人吧,有个完整的家。

这就不难看出小萍为什么会爱上刘峰。

但说刘峰对何小萍有爱情却很勉强,甚至只是观众的一厢情愿。如果他爱她,为何在小萍住院的时候没在一起?为何在车站知道小萍的心意后,还要消失十年呢?

两人都经历过神坛和地狱的滋味,经历世事沧桑,芳华过后能更加平和地面对生活。

对于刘峰来说,他没能等来自己执着追求的那个人,却无意成全了另一个人的等待,这也是一种补偿吧。这大概就是善良对善良的珍视,亦是人心对人心的守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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