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香子—我思故我在
绿杨荫
广宇谁开?恒宙谁持?世间法则又谁知?天荒地老,亦有终时。更一分真,二分傻,几分痴?
柳烟我往,归来雨雪,我在因故我常思?多情儿女,难悟玄机。任心成魔,摹成画,化成诗。
上面这首古体诗,是文友绿杨荫的一首近作。
绿杨荫在我的《话语空间》圈内,可谓是一位才女,诗画兼工。在诗歌写作方面,古体诗,现代诗,欧洲古典诗,样样上手。
她的诗作,不张扬,不做作,深沉睿智,平淡中蕴含着哲理,给人思考和启迪。无论是神韵,还是才思,说她是当代的李清照,不为过也!
这首诗,以《行香子》的词牌名,却以法国近代一位划时代的哲学大师的一句名言作标题,可谓中西合璧,非常有创意。
整首词既有对世界和人生的深沉思考,字里行间又不乏儿女情长的意境。是一首理性与情感完美结合的佳作。
上阕,落笔意境开阔。一连串的问号,向人们提出的是博大精深的哲学问题。是上帝创造了宇宙吗?世界的本源是什么?人,在茫茫寰宇中,渺如尘埃,又似白驹过隙,人世间的一切兴衰沉浮,如过眼烟云。叹世间名利之徒,红尘碌碌,痴哉?悲哉?
在古代诗人中,把自己的情感融入广漠的宇宙中去抒发和思考者,不多。屈子的《天问》算一篇,再就是开一代诗风的陈子昂的那首著名的《登幽州台歌》——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念天地之悠悠,独怆然而涕下。人面对广漠无垠的宇宙,绵延无绝的岁月,是如此的弱小而无奈,但当诗人的身心与无尽的时空融为一体时,又感到了一种浩然之气在胸中起伏跌宕。这种面对浩淼宇宙的独特心理感受,非一般精神境界之人所能及。
下阕,与上阕的意境形成反差,而又神随。开首植用《诗经》里《采薇》两句,道出人世间的悲欢离合,儿女情长。紧接着就引出“我思故我在”的名言。作者在这里,试图用哲学家的“唯理论”的思想来消解儿女情长的相思之苦,以达到劝谕之目的。让人想起了那句“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生死相许”的词句。下阕流露出二元论的哲学思想,反应出作者的哲学底蕴。
建议作者将下阕的“我在因故我常思”后面的问号改为感叹号,更好!上阕已经用一连串的问号表现出“怀疑主义”的思想,但怀疑的目的是为了感悟。
我在赏读文友绿杨荫女士的这首词时,提到了诸如“我思故我在”,“唯理论”,“二元论”,“怀疑主义”等哲学概念。这些概念均出自法国十七世纪的一代哲学大师——笛卡尔。
唯理论哲学家笛卡尔在这样的篇幅里,不可能把笛卡尔的哲学思想全面详述,这里只是尽我所知,对笛卡尔的“唯理论”和“怀疑一切”两个哲学概念作以简单绍介。
笛卡尔在欧洲哲学史中的地位是划时代的,“他是欧洲哲学史上著名的二元论者,唯理论的奠基人。和信仰主义相对立,他倡导理性原则,即用人类理性评判一切的原则,培育了整个欧洲近代哲学”。
勒内•笛卡尔(1596—1650),出身于法国一个地方贵族家庭。年轻时在神学院学习经院哲学,但他不务正业,偏偏对数学感兴趣,同时精通物理学、光学、解剖学等自然科学。所以,他的唯理论哲学,是建立在他深厚的自然科学基础之上的。
笛卡尔的“理”的概念,若用我们传统的哲学概念与之相对应,我认为可以用老子的“道”来匹配,都是指客观的自然的规律。但老子的道是玄虚的,不可捉摸的,笛卡尔的“理”而是可以认识和把握的,蕴含了对客观规律的主观思考过程,既是世界观,也是方法论。当然,老子所处的那个时代,对世界和自然的肤浅认识,与笛卡尔所处的欧洲近代不可同日而语。
笛卡尔提出“理性”这个哲学概念,是与当时他所处的那个时代有密切的联系。从欧洲哲学发展的历史进程来看,我们大致可以粗略地分为三个时期——古典哲学,经院哲学,近代哲学。但是,就其内容而言,无外乎是研究人与自然,人与人,人与社会的关系问题;物质世界与人的意识的关系问题。前者我们称之为“世界观”,后者我们称之为“方法论”。
篇幅所限,撇开古典哲学,我们单就经院哲学与近代欧洲哲学作简单叙述。
公元一世纪前后,东罗马占领小亚细亚,人民饱受苦难,在这样的社会背景下,诞生了耶稣基督教,并且以它野草般蓬勃顽强的生命力,最终登上合法的宗教地位。这样,基督教逐渐被统治者认可并赋予崇高的社会地位,并被推上了神坛,出现了政教合一的社会局面。为了巩固这种政教合一的政治局面,维护统治阶层的利益,经院哲学应势而出。经院哲学统治欧洲一千五百年,相当于儒教在中国的地位。
上帝和圣经成了主导人们意识形态的不二法则,上帝的代言人教皇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力。但是,随着欧洲文艺复兴运动的兴起,人的自我意识逐渐觉醒。人们发现,主宰自己命运的,不是上帝,而是自己。十五十六世纪,地理大发现,大航海,自然科学的发展,人文主义运动的兴起,世界逐渐在人类高智商的活动中掀开它神秘的面纱。经院哲学也同时走到了穷途末路,宗教的权威受到拷问和质疑。
与培根的经验主义哲学一样,笛卡尔的“唯理论”就是这样产生的。笛卡尔认为,人与生俱来就有那种正确地判断和辨别真假的能力,这种能力我们就称之为理性或者叫良知。但是,由于长期受经院哲学的信仰、权威、教条、观念的束缚,这种能力就逐渐丧失,一切以观念,教条,和信仰为准则,没有了独立思考的能力。这种能力的失去,一方面是幼时受观念,权威崇拜教育,甚至于政治宣传的洗脑而丧失了,一方面,像哥白尼,布鲁诺那样,当他们的理性和良知动摇了自己的信仰,他们接近了真理,并勇敢地勇敢地说出了自己想说的话,但这真话,因为挑战了宗教的权威,是要以生命为代价的。所以,打压人类理性的,还有强权和暴力。强权和暴力是会滋生谎言的。
虽然处在十七世纪,自然科学已经得到快速发展,人文思想也有了巨大的进步,经院哲学依然尾大不掉。笛卡尔也毫无例外地受到了教会的排斥和迫害。尽管他声称“始终只求克服自己,不求克服命运,只求改变自己的欲望,不求改变世界的秩序”。
但是,世界秩序是以它的强大的不可动摇的客观规律性在运行的,不会因任何个人的意志所改变,即使你是强权在握的人。领袖在上帝面前,是那么的不足挂齿,如同陈子昂面对浩渺的时空。
经院哲学竭力鼓吹信仰主义,宣扬盲目崇拜权威。上帝和圣经,并由此而衍生的伪自然科学,是人们的最高准则。与此相反,笛卡尔认为,唯有人类的天赋“理性”才是判别是非的标准,主张把一切事物或者观念都拿到“理性”面前来进行审评,决定真伪。
为了重拾理性,强化理性,笛卡尔提出“怀疑一切”的怀疑主义。“要想追求真理,我们必须尽可能地在有生之年把所有事物都来怀疑一次。”他认为,人的感觉是靠不住的,比如,方塔远观是圆形的,插在水里的棍子是弯曲的。人必须用天生的理性和良知去怀疑,去思考,像推论数学公理一样去演绎和推理,才能接近真理。但按照他的“怀疑一切”的观点,笛卡尔本人是否存在呢?所以有了那句经典之句“我思故我在”。因为我的思考和怀疑是实实在在的,所以我丝毫不怀疑我的存在,“因为要想象一种有思想的东西是不存在的,那是一种矛盾”。
这里要说的是,笛卡尔的怀疑一切与古典哲学晚期的怀疑主义有着本质的区别,前者是积极的,怀疑的目的是为了了解真相。后者的怀疑是消极的不可知论,认为世界并无是非真假之说,与庄子的消极哲学异曲同工。
我们学习先哲,一定要结合自身所处的时代背景和社会现实,吃透精髓所在,并做出独立的思考和判断。笛卡尔教会我们如何用理性去反对权威,用怀疑去对抗教条,用思考去接近真理。一个人只需要服从他自己的理性和良知所能探知的世界,而不必要服从于被灌输的信仰和观念。
一切自我标榜为真理并且以强权做后卫不允许怀疑的事物,绝不能称之为真理。
试想,若果我们经过几代人的理性主义的培养,打破一切迷信和权威崇拜,发挥个人的独立思考和创新思维,还会有权力崇拜吗?还会发生文革这样的悲剧吗?还会有这四十年的拜金主义导致的道德沦丧吗?
理性,是人类的智慧之光。在理性面前,道德根本就是一个伪命题,虚伪的权威和空洞的信仰的大厦亦将轰然崩塌。
耕读堂主人
草于6月30日—7月1日
网友评论
耕夫大哥如此盛赞,真是愧不敢当呀。
我想接下来我要做的是更多学习,多思考,才能对得起大哥殷切期盼,才能对得起能活这一世。
因为要有多少机缘,我们才能来这个世界走上这么一遭呀!
收藏此文,以时时鞭策自己。
谢谢大哥,我非常开心。😊🙏🙏🙏
我相信一切以上帝的名义去爱的行为,我反对一切以上帝的名义去惩罚的行为。没有人可以替代上帝,借上帝之名对他人行使的一切,除了爱,都是恶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