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细品《诗经》|(三)《国风. 唐风. 葛生》爱到生死两茫茫

细品《诗经》|(三)《国风. 唐风. 葛生》爱到生死两茫茫

作者: 扶摇风 | 来源:发表于2017-04-04 20:36 被阅读640次
    爱到生死两茫茫

    “我要回去给家里老人上坟”

    电话与闺蜜说到清明假期安排时,闺蜜这句话,莫名触动了我的心,心塞……

    是啊,又到清明。一个能让人毫无顾虑为逝去亲人将一年泪水流尽的节日;一个能让人缅怀过去,想起逝去的朋友生前的种种的节日;一个能让人彻底反思与悔悟——为什么在爱的人生前没有多爱他一点的节日。

    而我,却是因为种种原因,已经好久都没有回去上过坟了。可是想象丰富的我的脑海里却呈现出这样一幅画面:

    也许在我已经年过半百到了知天命的年纪里,每年都会在那小雨纷纷,行人断魂时去看祖祖、外公,告诉TA们一些有趣无趣的事,做一两道小菜,让TA们尝尝曾经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娇气小妞的手艺,跟TA诉说其实我很爱TA们,只是那时太小,不懂事,才只会顶嘴捣蛋。还要去看看逝去的邻居哥哥,告诉他,他的青梅已经长大,疯癫的女孩也会温婉。只是,他已等不及……

    也许,说着说着,泪便湿了眼眶,牛毛般的细雨打击着我的脸,分不清脸上的水珠究竟是泪还是雨,只有自己的心才知道,那是咸的!

    拿起久违的《诗经》,忍不住就翻到了《诗经·唐风·葛生》。那偶然的惊鸿一瞥到这首扣人心弦的诗句,我就被打动了。是的,我很喜欢那句冬之夜,夏之日;百岁之后归与其居!让后人读得多么的凄凉:念前世茫茫;死亦凄凉!!!

    《诗经·唐风·葛生》原文、注释及译文

    原文

    葛生蒙楚,蔹蔓于野。
    予美亡此。谁与?独处!
    葛生蒙棘,蔹蔓于域。
    予美亡此。谁与?独息!
    角枕粲兮,锦衾烂兮。
    予美亡此。谁与?独旦!
    夏之日,冬之夜。
    百岁之后,归于其居!
    冬之夜,夏之日。
    百岁之后,归于其室!

    注释

    葛:藤本植物,茎皮纤维可织葛布,块根可食,花可解酒毒。
    蒙:覆盖。楚:灌木名,即牡荆。
    蔹(liǎn):攀缘性多年生草本植物,根可入药,有白蔹、赤蔹、乌蔹等。
    予美:我的好人。郑笺:“我所美之人。”朱熹《诗集传》:“妇人指其夫也。”亡此:死于此处,指死后埋在那里。
    棘:酸枣,有棘刺的灌木。
    域:坟地。毛传:“域,营域也。”马瑞辰《毛诗传笺通释》:“营域,或作茔域,古为葬地之称。《说文》:‘茔,墓地也’是也。”
    角枕:牛角做的枕头。据《周礼·王府》注,角枕用于枕尸首。粲:同“灿”。
    锦衾:锦缎褥。闻一多《风诗类钞》:“角枕、锦衾,皆敛死者所用。”烂:灿烂。
    旦:天亮。朱熹《诗集传》:“独旦,独处至旦也。”一说旦释为安,闻一多《风诗类钞》:“旦,坦。”“坦,安也。”
    夏之日、冬之夜:夏之日长,冬之夜长,言时间长也。
    其室、其居:亡夫的墓穴。

    译文

    葛藤藤把荆树盖,蔹草蔓生在田野。我的好人儿去了,谁伴他呀?独个儿待!
    酸枣树上葛藤披,蔹草爬满坟园地。我的好人儿去了,谁伴他呀?独个儿息!
    漆亮的牛角枕啊,闪光的花棉锦被。我的好人儿去了,谁伴他呀?独个儿睡!
    每天都是夏月的天,夜夜都是冬天的夜,百年熬到头,到他身边相会。
    夜夜都是冬天的夜,每天都是夏月的天,百年熬到头,回到他的身边。

    每每读来,夏日冬夜,冬夜夏日,漫漫人生,思不绝,情不绝。

    《唐风·葛生》作为传世文学作品中最早的悼亡诗,对后世的悼亡作品有较大影响。朱守亮《诗经评释》认为此诗“不仅知为悼亡之祖,亦悼亡诗之绝唱也”,周蒙、冯宇《诗经百首译释》认为“后代潘岳、元稹的悼亡诗杰作”,“不出此诗窠臼”。

    读过一篇文章,是教现代都市女性婚姻经济学的,经济学的原则之一是利益最大化,婚姻经济学依葫芦画瓢,把婚姻本身看成是一个新开发的前景广阔的市场,爱、幸福和各人自带的物质形态都作为投资的资本,文章教导这篇文章的受众,如何在进入婚姻前评估双方既有无形资本和有形资本的价值量,并且尽可能的在属于自己的婚姻市场上,能够在利益分配平衡的前提下,成为最大的受益者。

    毫无疑问这是一篇好文章,能够这么做的女子也必然在入城出城时,身上不会留下任何伤口,但写这篇文章的人对生命世界的理解过于僵化而且冷血。这篇文章分析的是婚姻,解构的其实是我们所熟知的传统道德,用科学的视角来解读我们人文世界里琢磨不定的因素,是一种时髦的体现品位和学识的方式。但读这种表面上看来四平八稳,并没有多少错处的文章,人生这么过总觉得失去了些什么。

    读《葛生》这首2500年前活人祭奠死人的诗,很奇怪的想到了那篇文章。随时世变迁,古人和现代精英对同一概念的理解已经有了强烈的反差。火一样长久的去爱,不在乎生死;冰一样从容的去生,在乎的只是自己。这两者之间本没有什么矛盾。过现实的人生,是不需要过度去说,每个人都会的。而和唯一的某一个人过梦想的人生,则是我们每一个人都曾有过的梦想,现实是冰冷的,而梦想则有虚拟的温暖,其反差也正在这里吧。

    《葛生》是最早的悼亡诗里非常著名的一首。活着的爱人觉得自己已经死去,而死去的爱人却又在这种喃喃自语之中复活过来。

    这种拆除生死之间界限的方式,影响了后世许多著名诗人写悼亡诗的内在表达。但为什么原本应该萧杀阴冷的气氛,在我读时,却总能觉着些许暖意?可能是,我们想象里唯一的爱曾经存在过,这样的梦境并非只是枯井里的玄月,而是秋天里成熟了等着我们伸手去摘的山果。荆棘和乌蔹莓把新坟遮蔽了,一般以为遗忘如刀,《葛生》里那个哀容愁目的人的爱却如烈火。

    读到 "夏之日,冬之夜……夏只夜,冬之日……"千仗冰的味道,想起陆游唐婉,想起高君宇石瓶梅。把心结打开吧!但这是属于梦的诗,爱本就是一个结。爱如浮萍一样沉不到水底,那么,爱和被爱的人,哪里会意识到有一个结在,而且正是乐意一结到底的。

    也许,《葛生》的打动我,还如冈元凤在《毛诗品物图考》中说:“夫情缘物动,物感情迁”似乎是读《诗经》之美,有感于万物,精灵物语在心里蹦跳。

    《毛诗品物图考》里说,作为草本植物的蔹,有赤蔹、白蔹、乌蔹,最可能是乌蔹(也就是黑蔹)。对我来说,这是个非常陌生的名字,所以无法想象它在自然里的情态。

    等到查阅具体的资料,看到图片时,我又笑了,因为走小时候,甚至现在在野外,在荒凉的路边和上有人迹的坡地上,我常看到它,它在葡萄科里的学名叫乌蔹莓,很有音韵的一个名字,这给它普普通通的外表增添了一些韵味。百姓们叫它五叶爪、母猪藤。我熟悉的是母猪藤这样一个名字,小时候经常见它。虽然要攀附它物而生,但对生活环境也不是十分挑剔。其长相,怎么说也是有几分姿色、有几分妖娆的。路旁、田间、草丛山坡、树下,到处都能生长。它是天养之物,并且生命象火一样的旺盛。没有想到过,它朝向阳光四野蔓长的茎叶下面的土地,是一片骨灰散尽之后,陨落的爱的星辰的栖息地,和我们至情生命在时间的风里摇曳不定的一个既凄凉又温暖的背景。

    母猪藤

    而这母猪藤 无疑是《葛生》里美的生命力。这种永不枯竭的生命力,让今天的我为我止不住地有了些自豪感。虽然已经相隔差不多两千五百年,但似乎因着这恒古至今一直存在着的不变的植物,使我对生活于其中司空见惯的土地、山川河流,突然间觉得比之眼前所看的,要更为厚重,更为飘渺,更为神秘。对我,因着这熟悉感则可以更容易想象《诗经》中我们远古文明生成的场所:心里的一爱一恨、容颜里的一颦一笑、山风里的一呼一吸、风雨中的一飘一落……

    所以,我们都愿意相信,爱到生死两茫茫时,故去的人儿并没走远,永远居住在我们内心深处那个最柔软而富饶的地方。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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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网友评论

      • 沐沐周:同喜欢诗经。作者看的细。学习了
      • 老草:悲从中来~~~
      • 梅开如雪:诗经的美 在你的手下变成一朵岁月的花儿 从遥远的长河尽头飘然而至:+1::+1::+1:
      • 命自我立:那时的地球比现在美,植物一定是无比丰茂的,水纯天蓝,阳光灿烂,空气清爽,那时春天一定令人陶醉。
        扶摇风:@命自我立 我也觉得是这样的,深有同感呢:blush:
      • 绿萝宝贝:以现在的清明祭奠日牵出古时的生死两分离,如同至情至性的一场穿越,将诗经的博大循序渐进,非常耐读。可见古诗词功底的深厚。👍
        扶摇风:@绿萝宝贝 姐姐过奖了,我其实也整是在学习的路上呢
      • 栗子姑娘成长路:这才是真正的好读书,写作群群友向你学习!
      • 幸福兜了一个圈:诗经:越古老越美好。
      • 九色喵:确实好文,点一千个赞不过分:relieved::relieved:我唐诗宋词都还给老师了
        扶摇风:@可可拉丁G0 谢谢喜欢:blush:方便的话,留下小红心,点赞一个可好?一起努力!
      • f6764026ac55:不错 需要一定的文学积累才能写出这样的文章
        扶摇风:@玖哥科学护肤 谢谢谬赞:pray:正在学习中呢:blush:
      • 2020号:好读。
        扶摇风:@2020号 谢谢用心阅读:blush:
      • 澄默时节:用心了,赞赏!
        扶摇风:@澄默时节 谢谢支持:blush:
      • 梅话三弄: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
        扶摇风:@梅话三弄 其实现代人在清明时节主要想着的还是踏青,毕竟万物复苏的季节里也是很难沉湎于伤感的:smile:
      • 千年老妖婆:母猪藤从诗经时代,活到今天,没有灭绝,生命力太顽强了,犹如诗经里的爱情,愈久弥坚。
        扶摇风:@千年老妖婆 姐姐所言极是:+1:美好的东西总能历久弥新:blush:
      • 林素兮:乌蔹莓:heart_eyes:
        這麼美的名字:heart_eyes:
        藤也是極美的:heart_eyes:
        扶摇风:@林素兮 鸢尾是我一直喜欢的,现在目力所及处,到处都是:blush:萱草嘛,感觉名字比花形美得多:smile:
        林素兮:@扶摇风
        萱草和鳶尾花我家樓下有
        黃色花朵 紫色花朵
        都是很精緻的:heart_eyes::heart_eyes:
        扶摇风:@林素兮 《诗经》里植物的名字都很美,最早吸引我的还是“萱草”呢:smile:
      • 帅姐赖皮红:清明时节,思念已逝者
        扶摇风:@帅姐赖皮红 可以肆无忌惮释放某些难过的日子
      • 默默huangjuan:诗经的美也有植物的功劳吧~
        文章的前部分看的我眼泪都出来了,很多相同的感受。🍻
        扶摇风:@默默与君语 心有戚戚的我们🌹还好,书内外都有美丽的植物给我们最熨贴的慰藉:blus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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