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中国时间，现在已经是2017年新年除夕了。
你知道过年，让人觉得难过的是什么呢？是被家里亲戚催婚。
你知道比，被家里亲戚催婚更难过的是什么呢？是一个人在美国，不能回家过年。
你知道比，一个人在美国，不能回家过年，更难过的，是什么呢？
是在这样一个喜庆日子里，我听别人说，我喜欢了很久的男生，要结婚了。
不要问我喜欢了很久是多久。我也不知道我究竟喜欢了他多久。
就这样突然耗尽了所有力气
我写了很多篇文章描述展冰，可是我连自己到底喜欢了他多久，都不知道。
我对他的喜欢，从高中开始到现在，一直隐藏得特别好。知道我喜欢他的，只是我两个高中密友和我的最要好的闺蜜婷婷。
所以今天早上，我跟在国内的我们一个共同的好朋友，聊天吐槽自己无法回家过年的时候，他那么顺畅那么开心地就跟我说了这样的话：“前两天我还跟展冰一起吃饭了，他又变帅了呢！你知道吗，今年十月份他要结婚了，好快。”
当时是国内的晚上，却是我这里的清早。我在办公室里，正在安装数据库。
我看着数据库安装的程序流程，顿了一下，回复我的朋友：“真好，他要结婚了呢。”
几秒以后，我的页面上，数据库安装成功了。
只可惜数据库安装对我来说不是很难的任务。要不然，我真想在安装成功的时候，喜极而泣。
我对闺蜜婷婷说，哎，谁谁告诉我，展冰今年十月要结婚了哎。
婷婷一堆感叹号和表情发给我：“你还好吧？你在哪儿？你没事儿吧？”
我说：“挺好的啊。我在办公室呢，今天工作一堆任务。”
婷婷说：“你该不会心碎得跟沙子一样吧？”
我说：“没有啦，我不是为了这一刻的到来，在心里准备了很多次了么。早免疫了。”
没错，我确实知道展冰总有一天会结婚，所以我闲的没事儿干的时候，各种想象可能的他告诉我他结婚的情景，还非要把各种我想对他说的回复在脑海里演绎千百遍。我甚至上周末还特地写了篇五千多字的文章描述他结婚的时候我可能心里的感觉。
我在文章里，在脑海里，认定我会在一刹那间感觉到，“青春的大门轰然关闭”。
可是真是讽刺，我刚写完这五千多字，准备照着这五千多字来建设心理防线，这么快就知道他要结婚了……而他结婚的消息，居然不是他告诉我的，而是从别人口中知道的。
跟我设想的一点都不一样啊，生活怎么不按套路出牌。
婷婷发来消息：“别嘴硬了，你心碎成渣了吧。我也不打算安慰你了，看你悲伤逆流成河吧。”
我说，我没事儿，现在还不能崩溃不能哭，周围都是同事呢。
婷婷说：“这不还没到十月份呢么。你哭什么啊？青春的大门轰然关闭是么？”
我说：“不知道。我一直盯着屏幕上数据库安装程序，忙得很，没时间想。”
是的我就坐在电脑前，面对着飞速滚动的屏幕，只是，
心脏停跳了半拍。
血液凝固了一秒。
身体僵硬了一刻。
——真实体会到了，原来，书里写过无数次的以上的文字，都是同一种感觉，还是同时发生的。
被爱判处终身孤寂
往事真的并不如烟。
十年前的高中时候，我是那一群喜欢他的漂亮优秀的女生里面的一个特别不起眼的人。我做过各种暗恋别人的女学生都做过的事情：我在他身边偷偷望着他，脸红着跟他说话，努力学习只想让他看到我，把他的每一条短信从sim卡转存到手机，换手机的时候再通过sim卡转存到另一个手机，这样的日子过了两年。那个时候如果想见他，只要放学的时候偷偷跟在他自行车后面，或者做操的时候站得离他们班近一点就可以。在这些遥远而美好的时光里，他是我心底最温柔的存在。我总是看着他微笑。
高三时候我从他的学校转学到了另一个城市，我就从此见不到他了。我偷偷把当时运动会上给他照的照片冲洗了一张，剪成很小的尺寸，藏在钱包里。我在陌生的地方和人海中，通过一张照片，想念着他，这样的日子过了一年。许子东说过：“在战场上，在一个战士的手里，一张妻子的照片，就是一整个正常的世界。”——在高考那年没有硝烟的战场上，你的照片，就是我疲惫生活中的英雄梦想，是我不死的欲望，是我在平行时空里所有的世界——我多希望自己仍旧在你的学校，可以经常看到你。
大学的时候，我和展冰的联系渐渐少了。我辗转从同一个大学的，他的高中同学的女朋友那里，听说展冰终于交了女朋友。我想起高中时候那么多漂亮优秀的女生围绕在他身边，可是他一直都只知道学习做题打篮球，他甚至都不知道那么多女生喜欢过他。也不知道他现在的女朋友，会有多漂亮多优秀。可是我还是没有忘记他——我当时的校内日志替我记得他：“今天非诚勿扰的一个男嘉宾长得好像展冰啊，但是没有展冰帅。”“点名答题：我高中时候喜欢过一个很阳光很帅气的男生，我觉得他是我眼里最帅最温柔的人。现在他有女朋友，我们偶尔联系，是很普通的朋友。”“哇社团新招的小学弟，和我曾经喜欢过的人同一天生日哎。”……
之后我就准备出国了。出国前和展冰一起吃过一次饭。那段时间电影《那些年我们一起追过的女孩》特别火，我看完结尾就哭了，然后心血来潮写了一篇一万多字的日志《或许每个人心里都有一个沈佳宜》。之后就轰轰烈烈毕业头也不回地走了。后来我研究生第二年回国探亲，和展冰再一次聚了一下。展冰说我变瘦了变漂亮了，我心想：“好容易才变瘦变漂亮的，谁让你不要我。” 我跟他说哎你知道我写文章写得很好的，我有一篇日志推荐你看一下，然后把我的关于他的日志发给他。他说好呀他去看。后来我每天都在刷人人的访问记录，却根本没有看到展冰的脚印。
之后三年里，每次回国我都没有再联系展冰。我看过他在微信里的照片，还是很帅。我每年在他生日的时候给他发生日快乐，他也偶尔对我说：“你什么时候回来咱们一起吃饭。” 我总说不知道，我确实也是真不知道。但是其实每年回国我都会想要不要联系展冰，可是每次我都没有。因为我总觉得面对他，我的思维方式永远停留在了高中——我想念他，我喜欢他，可是我不能让他看出来，不能让他知道。无论多想和他说话，也不能去打扰他。如果说话，一定要有一个很好的理由。没有理由就不能给你发短信，没有理由就不能给你打电话，没有理由就不能去找你，无论我有多想你。
但是每次我回到家乡，就觉得好像又回到了高中时候的日子。家乡的城市不算大，好像到处都是你走过的痕迹，到处都留着我和你的回忆，你这么近。那时候的夏天那么长，树影斑驳，你笑着像最温暖的阳光，我在人群中望着你，感觉你就在我身旁。
今年元夜时，月与灯依旧
在美国的生活和感情也并不顺利。我经常觉得，独自在美国的我，和中国的家人朋友，是两个世界——隔着整个地球的距离，隔着13小时时差，我连中文都不太会写了。
很多时候我都觉得，这些年来我忙于工作，忙于情感，忙于处理自己的生活，我已经忘记了展冰。
偶尔什么时候会想起他呢？
当我喜欢一个人，而他却不喜欢我的时候，我会想，若是当年展冰给我一点希望就好了，我一定会继续喜欢他的，不会浪费感情在无谓的人身上。何况他还没有展冰帅。
当我和男朋友吵架的时候，我会想，若是当年能和展冰在一起就好了，展冰那么温柔，一定不会吼我不会惹我哭。展冰一定会把他爱的人保护得好好的，不忍心欺负她，也不让她受欺负。
当我买自行车的时候，我毫不犹豫地选择了一个有横梁的山地车，虽然它的价格比普通自行车昂贵很多。可是我一直想要一辆山地车，因为我记得展冰上学时候就骑一辆金黄色的山地车，但是如果下雨的话，展冰就换骑别的自行车，因为山地车没有后面挡雨板，会弄脏衣服。而他总穿白色。
被家人催着找男朋友的时候，我说我没遇到很喜欢的，也不想将就。家人说，差不多就行啦，世界上哪有那么十全十美的男生。我会想：“可是我到底是喜欢过展冰的人呢。我要嫁的人，或许不会是世界上最优秀的男生，可是也应该和展冰一样好啊。我不喜欢十全十美的男生，展冰也不是十全十美的人。我要嫁这样一个人，让我牵起他的手，就能忘了曾经的展冰。”
国庆阅兵看到微博上一张周恩来总理的照片，备注是：“这盛世，如你所愿。” 我就想起，展冰在班会的时候说过，周恩来总理是他最崇拜的人。他崇拜周恩来总理两点，第一，周恩来总理是最棒的外交官。第二，周恩来总理为了人民呕心沥血，而且非常和蔼可亲。那是高二时候的班会，我都记得。
记得也没有用。展冰在大洋彼岸，地球的另一端。
而且他十月份就要结婚了。
就算我曾经喜欢过他，就算哪怕我现在还喜欢他，那又有什么用。我的喜欢多么廉价。我从来没有争取过和他在一起。我从来没有告诉他我有多喜欢他。我从来没有为了他而做任何事情。
高中的时候，我还曾经在听说他胃痛的时候，给他送过止痛药。我还曾经在他准备政治会考的时候给他看过我画好重点的政治书。我还曾经在他缺席数学补习班的时候，给他整理过笔记。我还曾经转学以后，从校刊上剪下喜欢的文章，寄信寄给他。
只是那些都是曾经。
后来的我什么都没有为他做过。转学以后，八年了，我没有在他身边待过一天。我要说自己喜欢他，因为他要结婚了而伤心？我有这个资格么？
一整天的工作，我很专注，时间不知不觉就过去了。
我留在办公室稍微久了一些，准备合上电脑离开的时候，收到邮件，问我能不能再做一个小任务。
那个小任务只需要几分钟就能做好，我却不想做，直接退出了邮件，合上了电脑。
拎着电脑包走出办公楼的一刻，我两行眼泪直接顺着脸颊流下来。
没有必要哭，可我控制不住。
我应该把那个小任务做完再下班的，一天的工作量太少，不够榨干我自己。
展冰，为什么不是你，亲自告诉我，你要结婚了呢。你记不记得，你是亲自答应过我，结婚的日子如果定了，就会告诉我的。
既然青春的大门终会轰然关闭，那么可不可以让这个日子再晚一点啊？我还想再做几年勇敢的任性的女孩儿。
我的确没跟别人说过我喜欢你，可是在我心里，我对你的喜欢，一直都是光明正大堂堂正正的。
如果你结婚了，我就连这么光明正大堂堂正正喜欢你的权利，都没有了。
林徽因都是害怕张幼仪的眼神的。
舒淇接过张震新娘捧花的时候，都是哭了的。
忘记是一般人能做的唯一的事，可是如果不想忘记怎么办？
以后回国，或许真的不能再联系你了。我真是太做作了，前几年明明每次回国都可以找你的，可是我非要想什么找你的理由。现在连漂洋过海，都不够成为跟你见面的理由了。
茕茕白兔，东走西顾，衣不如新，人不如故。
从此我对你的感情，是倒计时了。
我爱你，与你没有关系
泰戈尔说，你留下火焰般的回忆，在我记忆的孤灯里。
仓央嘉措说，你一直在我的伤口中幽居，我放下过天地，却从未放下过你。
我以为过去了这么久，你早在我的心底消失不见。可我却不知，你只是躲在我触摸不到的角落里，从未离开。
不是你没有离开，而是我没有允许自己，让你离开。
展冰，今天是除夕。新年快乐。
除夕是告别的日子。那么我，是要告别你，还是告别过去的我自己？
你的气质里有你读过的书，走过的路，和爱过的人。
十年，我读过很多书，走过很多路，爱过很多人——我也变成了更好的人，因为我活得越来越像你。
对你的喜欢，支撑了我这么多年，让我变成了更好的人。
沈从文在《边城》里最后一句话：那个人，也许永远都不回来了，也许明天就回来。
我呢，从不等待谁会回来。我只希望，就算青春的大门轰然关闭了，就算没有了对你的喜欢的支撑，我，还想继续成为，当年那个，有了爱就无所畏惧的，16岁的女生。
那个我，喜欢你的我，那个从不退缩从不妥协的我，那个让我自己都骄傲的我，也许明天就回来，也许永远都回不来了。
蝴蝶飞不过沧海
我给婷婷发微信：“我突然想起一件事情，你又不读郭敬明，你怎么知道悲伤逆流成河这个词的？”
我其实就是想找个人说话，我才不关心她怎么知道悲伤逆流成河。
我说：“十月份婚礼，你说我要不要飞回去参加？”
婷婷说：“我突然想起我去年千里迢迢从伦敦飞回上海参加一个妹子的婚礼的时候了。关键你和展冰，有我和妹子那么熟么？”
我说：“有啊，我俩认识十年了。”
婷婷说：“关键我和那个妹子那是在一张床上睡过的人。你和他睡过么？”
我说：“没……好吧确实我俩没有你和妹子熟。”
婷婷说：“关键啊，你回去开心也就算了。你这儿自己一个人坐14个小时飞机，哭着飞回去，再哭着飞回来，再哭着坐三个多小时的机场大巴？”
我说：“说的也是。那我就不回去了…… 展冰在我心里一直那么帅，我不需要去看婚礼上的他多帅。我虽然真的好想亲眼看看，能成为他妻子的女人是什么样的。”
婷婷说：“肯定没有你好。你这儿上得厅堂，下得厨房，编得了代码，查得出异常，扛得动大米，写得了文章。现代优秀女性标准你都快全了。”
我说：“或许我什么都比她好，可是，我不是她。”
展冰，我很羡慕很羡慕她。
可是如果为了能够嫁给你而让我成为她，我还是放弃，让我继续做我自己吧。毕竟，我对你的感情，不会因为我不是她，而有任何妥协。毕竟，我为了成长为你喜欢的女生的样子，做过那么多那么多，不妥协的努力。
展冰，我希望你幸福，我希望你一直幸福。我希望你娶了她，能够比娶了我，要幸福。
人间自是有情痴，此恨无关风与月
——写于Jan.27th 2017. 1:16 AM EST. 图片来自网络图片。相关文章在作者文集《不关风与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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