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利店店员养成记(九)】
三月的最后一天,天气已然转暖。不出门转转,都不知道春天已经来了。
校园南区的两株樱花树一棵早已开落,另一棵花开正好。本部工学部那边也有许多樱花树。明媚的阳光下,树影斑驳,甚是好看。听说京大东北面的哲学小路上,樱花已是满开。
今天是吉田最后一次在店里工作。四月份开始,他要到卖医疗设施的地方工作。昨天中午下班时,我送给他一个从中国带来的刺绣杯垫,感谢他教我工作,他今天临走前特意对我表示感谢。吉田说:“工作间的衣柜换了呢。”我说:“哎?是吗?我都没注意。”然后吉田跟我说,他在这里工作十四年了,衣柜从来没换过……
非常罕见的,店长爸爸今天也下楼来了。我觉得一方面,他是来给吉田送行;另一方面,他是为了来考我,看看半个月过去了,我的工作学得怎么样了。他特意买了几条巧克力。结账的时候,我并没有犯什么错误,但他还是故意鸡蛋里面挑骨头,把我说了一顿。他先是“噌”地一下窜到我面前,还没等我开口,就冲我嚷道:“欢迎光临呢?这怎么都能忘了呢!”然后在我恭恭敬敬给他结账时,他又叽叽咕咕地说了一堆注意事项,全是最基本的东西,我早就掌握了,但我没吭声。之后,他把会员卡递给我,告诉我用这个支付,但其实里面的积分根本就不够。吉田看我俩僵持了这么半天,赶紧跑过来帮我。结果,吉田发现店长他爸拿错卡了,老人家本来想刷信用卡结账的。你卡都没弄明白跟我理论什么呀,真是的……哎,看在他是老店主,还是位八十岁中风老人的份上,糊涂点还爱找事,我也不计较了。但是他最后竟然挑刺,说我说话声音小!“像你这么小声,客人会觉得有距离感,这样不行!”我要是再大声,就和你吵起来了,你确定不是你耳背吗?
要说好老师,还要数吉田。每次都是在我需要帮助的时候,不动声色地就帮我把事情做好了,事后会告诉我注意哪些地方。但我的加入就是为了弥补吉田的离开,我需要尽快变得能独当一面,代替他。今天吉田君最后一次指导我,我心里还是很难过的。
最近买礼品卡的客人特别多,这种商品比较特殊。结账方法早就会了,但是观察我给几位客人结账之后,吉田告诉我,最好在收钱之前,跟客人说明这种商品不能退换。正巧这时有客人买了礼品卡,结账的时候我实践了一遍,过程很顺畅。吉田开心地跟我说“very good!”
和我这个见习生比起来,今晚一起工作的五岛同学更不在状态。他在给两位中国客人热便当的时候,忘记把便当盒上的酱拿下来,结果那袋酱料就被热爆了。更尴尬的是,客人拿的是这种便当的最后一份,没有可以替换的商品。本来我正在旁边忙着收银,结果因为其他店员不懂中文、英语也不太会说,于是紧急把握拉过去沟通。我好好跟客人解释了一下,五岛同学都吓傻了,一直在一旁用日语道歉和鞠躬。这对中国夫妻非常好说话,让我们又把便当盒擦干净,把爆掉的酱料用小袋子包好放进去,就解决了。他们一开始没看出来我是中国人,觉得在便利店遇到会说中文的店员挺神奇的,后来了解情况以后,非但没有生气,最后还高高兴兴地和我道别来着。
之后,店长让五岛同学教我,如何制作最新的热柜食品——鸡肉串。这种鸡肉串不需要油炸,只用微波炉就可以,三种口味烹调时间不同,总体来说还挺简单的。但要注意的是,从微波炉中取出烹调好的鸡肉串上,会冒出浓烈的蒸汽,不小心就会烫手。另外,鸡肉串就放在原装的厚塑料袋里加热,烹调时只需要剪开一个小口,防止袋子爆掉,所以从微波炉里把袋子拿出来时,熟了的鸡肉或鸡肉皮会出汤,拿的方向不对,很容易就把汤汁和油洒出来。五岛同学往出夹鸡肉串的袋子时,就把油和汤从上到下洒在了收银台上。购物袋全都脏了,购物袋下方放着用来承装热柜食品的纸袋子,也被淋得湿哒哒的,全部废掉了……
今晚是我打扫洗手间。我发现,来店里工作的日本男孩子都非常木讷,不会主动帮同事分担工作。我和青木姑娘或铃木姑娘一起工作时,因为她俩年龄比我小,到了清洁洗手间的时间,她们总会主动去。但是最近经常和我一起上晚班的五岛同学就不会这样做,而且到了时间明显有不想去的态度。本来两个店员在店里,就是要互相分担、互相帮助。我可以去清扫厕所,但是他的态度让我有些不高兴。
之后,我给一位客人结账,问他有没有积分卡,他说没有。后来他突然拿出来积分卡,非要积分。重新积分要把之前的所有步骤都取消,很麻烦,于是我开始手忙脚乱。可能因为我刚刚帮过他,五岛同学这次赶紧跑过来帮我,可是他冲过来之后,马上先忙着消除掉之前打出来的消费小条,这和吉田还有田村教给我的不一样。吉田就在一旁看着,客人走后直接说他了。我发现店里年轻的员工完全不可靠,他们自己还有好多业务都不了解,教给我的东西也是有对有错,必要时还是要自己判断一下,灵活应变才好。
下班回到家,又接到了店长的紧急电话。中野明天又有急事来不了,于是我要暂时充当一个成手,增加打工时常,在店里帮忙。在便利店工作的这些天,我发现日本人里也存在各种鲜明的性格特征——善良的、热心助人的、不靠谱的、讨人厌的……在便利店的打工让我意识到,有些事情是不分国籍的。同一国家的人确实会存在很多共性,但当我作为一个个体,与另一群体中的不同个体进行交往时就会发现,在日本,也是什么样的人都有。这件事并不奇怪,我只是在与社会上形形色色的陌生人真正接触之后,才有了更加深刻的体会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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