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我,救我,救救我呀。”
左越惜张着血盆大口,追赶着她。左越惜只有一条腿,肯定追不上她,可林水墨就是觉得自己来不及逃跑,眼看着就要被吞噬掉。
一身冷汗,林水墨从梦中惊坐起。
这么多年了,林水墨依旧时不时地梦见左越惜。
每次的梦都是一样的。
她和左越惜是志同道合的朋友没错,她们也常常一起讨论关于舞蹈上的事情。但是林水墨自认为,她们的交情并没有到过命的程度。
林水墨一直相信,左越惜一定会在舞台上有所建树,只是时间问题。可是因为自己,失去了一条腿。从此,一颗即将冉起的星星,迅速陨落。
林水墨知道,左越惜一定是责怪自己的,因为那件事情之后,她们再也没有互相联系过。她有尝试着给左越惜打过电话,可是对方没有接。
林水墨自己也因此得了心理疾病,而放弃了舞蹈。
她现在一所舞蹈学校,做舞蹈历史研究,勉强维持自己的生活。
原本以为这几年已经调整得不错。在她的梦里,左越惜已经不再那么恐怖。相反,偶尔还有了一丝笑容。连她的心理咨询师都说,再过个小半年巩固一下,差不多可以结束治疗了。
只要不看见穿着天鹅服的人,林水墨晚上就不会做梦。舞蹈学校的老师也知道她的情况,尽量不给她安排这样的见面。
没想到的是,昨天有一个穿着天鹅服小朋友误闯了她的办公室,又引起了她的噩梦。
是和事情刚发生的时候一模一样的梦,张着血盆大口的左越惜冲来问她,为什么不救她?而自己想跑跑不掉。
浑身汗湿,林水墨下床冲了个凉。
手机事件提醒【讲座 14:00】。
林水墨最近接了一项新工作,之前舞团的一位老师联系到她,希望林水墨可以去开一个关于现代舞剧的讲座。
虽然林水墨已经不再跳舞,可是这位老师对她照顾颇多。老师的艺术馆刚刚起步,林水墨也想挑战一下自己。当时一冲动,林水墨就答应了。
但到了今天,林水墨已经有稍微有点后悔了,感觉昨晚的那个梦不是个好兆头。
讲座的大纲已经敲定好,现场的测试也已经做好,不会有太复杂的问题。老师是这样跟她说的。
可心还是“咚咚咚”地跳个不停。
转念一想,如果要是有人照相发视频,那么左越惜会不会看到她?
不管现实怎样,自己一定要走出去。
林水墨给她的心理咨询师打了电话,但是对方没有接。上回见面的时候,林水墨就想邀请她一起去,但至今没有得到答复。
本想再确认一下,还是没有联系到她。
林水墨只是想找个人陪自己一下,可是除了她,林水墨不知道还能找谁。
看着镜中的自己,唯唯诺诺地含着胸,再也没有了当年当舞者时的风采。如今的她面容枯瘦,脸色苍白。本来就瘦弱的锁骨,这下更明显。
一只手摸了摸自己的脸,手滑落在锁骨上,淡粉色的指尖,停留在肩头。另一只手紧紧地抱住自己的腰,脚尖绷起,仿若一只准备起舞的天鹅。
这就样待了半分钟,林水墨放开了自己,挺了挺胸,给了自己一个微笑。
想了想,还是给自己化了个淡妆,准备出门。
来参加活动的人挺多,林水墨知道,她们都是冲着老师的名气来的。
虽然很多年没有面对镁光灯,但林水墨毕竟是在舞台上表演过多年的人。
即使现在不是最好的状态,至少整个分享都很贴合实际,很多例子都是她自己的真实经历。
林水墨的分享有趣又有干货,引来不少人的关注。其中不乏有年轻的家长,带着他们可爱的孩子。
看着一张张稚嫩的脸庞,林水墨很想跟他们说把芭蕾舞当成乐趣可以,当成专业实在是太辛苦。
可是这话到底没有说出口。不管怎么样,她今天受邀而来,总不能砸了别人的饭碗。
在分享过后,林水墨决定逛一逛这间艺术馆。馆里有很多相片,主要是老师这几年学生的照片,没有林水墨的,但有左越惜的。
林水墨驻足在这张照片旁边。这张照片,她家里也有一张,准确的来说,这张照片就是她发过来的。
看着这张照片,林水墨久久没有动,久到人们以为这里站了一座雕塑。
工作人员来问林水墨说:“您很喜欢这张照片吗?”
林水墨动了动嘴角,勉强地挤出一丝微笑。
心酸得很。
再提起过去的成绩,怎么看都觉得讽刺不已。
现在让林水墨站在舞台上,也不是不可以,只是总会把周遭的人和左越惜的身影重叠。然后忘记动作,忘记当下,脑海中只剩下一片血红。
就像现在,林水墨仿佛又看到了左越惜。她以为自己眼花了,定定地看了好长时间。
却没想到,眼前的左越惜越走越近,最后站定在她面前。
“水墨。”
林水墨觉得周遭突然安静了下来。紧张地舔了舔嘴唇,伸出手,想要摸一摸眼前的这个人是不是真实存在的。
却没有想到,对面的左越惜伸手握住了她的手。“水墨,你不认识我了吗?我是左越惜。”
林水墨张了几次嘴,没有说出话来,眼泪却顺着眼角流了出来。
“真的是你吗?越惜。”
“是我,是我。”对面左越惜高兴地笑笑,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林水墨抽抽鼻子,看向左越惜的腿,“你的腿?”
“嗯,我的腿已经好很多了,现在能正常站立和行走了。”左越惜的语气很欢快,“我来介绍一下,这是我的朋友高知晓。”
左越惜介绍过高知晓,又介绍了林水墨:“知晓,这位是我的好朋友林水墨。曾经我们两个还争做第一名呢,只是没想到造化弄人,我们现在都不活跃在舞台上了。”
林水墨紧紧握了握手,指甲扣在手心里,有点疼。
林水墨感受到自己跳动的心,还有疼痛的手,这一切很真实。
“越惜,你有时间吗?我能不能和你聊一聊。”林水墨鼓足勇气,开口说道。
“当然有,随时都可以,要不我们找一个安静的地方。”左越惜开心地握住她的手。
“那对面的咖啡店?”
“知晓,抱歉,今天你先回去,好嘛?”
高知晓就知道会是这样,虽然不乐意,但还是决定尊重左越惜的请求,点点头说:“这样吧,我在车上等你们,你们要回去的时候给我打电话,我送你们回去。”
左越惜笑笑说:“那你可能要等我们很久了,老朋友没见面,也许要聊到天亮了。”
高知晓体贴地说道:“没关系,多久我都等。”
林水墨看着两个人的互动,轻轻地拽了拽左越惜的手。
左越惜羞得满脸通红,拉着林水墨就往外面走。
“惜惜,你慢一点”。高知晓在后面叫她,谁知道他越叫,左越惜走得越快。
高知晓怕她受伤,也不敢再叫她了。
林水墨扶着左越惜,她们走到对街的咖啡馆,找了一个角落的桌子坐了下来。
“水墨,这些年你去哪里了?怎么不坚持跳舞了?我受了伤,屏蔽了好多朋友。慢慢的,我就联系不到你了。昨天,知晓拿给我一张宣传单,我看到了你的名字,才想要来看一看。没想到真的是你。”左越惜亲昵地问道,仿佛这些年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
“越惜,我没有办法再站在舞台上了。我一站在舞台上,就想到你身上全是血。我就害怕,就忘了所有的动作。真的,越惜,我觉得我对不起你。”林水墨把憋在心中很多年的话,一口气倾吐出来。
“这有什么对不起我的呢?你应该带着我那一份梦想,继续坚持才是。”左越惜心疼地看着林水墨。
“我的梦里,常常都是你。你一直问我,为什么受伤的是你?我不敢找你,不敢打听你的情况。”林水墨紧紧地握着左越惜的手。
“水墨,你放心吧,我现在很好。我可以像正常人一样生活,还遇到了知晓。”左越惜反握住林水墨的手,“我们都应该勇敢向前看,勇敢迈出那一步。”
手心的温度传来,让林水墨尘封的心开始剧烈地跳动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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