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虞城访友
文丨素国花令[莫落血棠]
云鹤估算着时间,站起身将柜门拉开。
柜门响动一瞬,温从戈便惊醒,睁开了眼,云鹤站在外面,旭日初升,恍然与好多年前重叠。
他见云鹤双眼红肿,扯唇笑了笑:“哭了一宿这是?不就是凶了你几句,害死了你看上的小娇花儿,不至于这么小气吧?”
云鹤目光一滞,有点儿没反应过来,半晌才闷着向他递出手来。
温从戈抬手搭在他略带薄茧的手上,狼犬跳出去,他方才攥紧那只手借力起身,低头拍了拍衣服褶皱。
云鹤吸了吸鼻子开口:“倒也没有哭那么久…不相干的人死就死了,哪有我家主子重要…”
温从戈脸色并不好看,身上带着淡淡酒香,云鹤伸出手去想要探他的额头。
“主子你喝酒了?头难不难受?里面不冷吗?脸上的伤疼不疼?”
温从戈下意识偏头避开了他伸过来的手,云鹤脸色一僵缓缓收手,有些委屈地看着他,只怕他还在生气。
温从戈对上那双眼,微微抿了抿唇,心下叹息,知他小孩心性,刚难过没多久惹不得,也觉方才下意识的自我保护有点太过火。
温从戈呆了片刻,伸手握住人手腕儿搭在腰后,身子前倾强制索了这拥抱。
他眯着眼睛,逐句回答他的问题:“嗯,睡不着,不难受。岁三在,不太冷。伤…也没多疼。”
温从戈身子酸软,软软靠在人怀里,两人胸口紧贴,心跳同频,他将下颌搭在云鹤肩上,半阖着眸子抬手懒懒搭在人后背。
“我需要,你也需要。”
云鹤僵下的身子渐渐放松,暗松了口气,低笑一声儿:“主子你这算是,打一巴掌给个甜枣?”
温从戈微微敛下情绪,嗓音低哑:“你不也吃这套?这叫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
云鹤无奈叹息:“谁叫你是我主子呢,我再耍性子,也不该同你置气。”
温从戈轻叹口气:“傻小子,等以后安定下来,你再想着塞人给我吧。”
云鹤轻哼一声:“到那时候,我就自己上手,别人照顾你,我不放心。”
两人谁也没有说一句道歉的话,可仅凭这三言两语,便已经和好如初。
温从戈轻笑一声:“爱哭鬼,也就你,把我当成了个正常人。”
云鹤闷笑着,带的胸腔轻微震颤,他道:“我才不是爱哭鬼,主子你少取笑我。主子饿了没?吃点儿东西吧,我特意磨了红豆浆,还跟玉娘学做了糯米红豆粥,你尝尝?”
你做的能吃?
温从戈腹诽一声,认命地站直身子,离了人怀抱,走到桌边看着那卖相还不错的早餐。
温从戈微微挑眉:“看起来玉娘很会教嘛,你这徒弟该出师了。”
云鹤倒不那么觉得,毕竟玉娘尝了一口,就跑出去吐了…
那碗糯米红豆粥火候不到,温从戈却还是一口一口吃完了,用过早餐,他捧着豆浆小口啜了一口。
云鹤正收拾碗筷,不时瞟一眼温从戈手里的豆浆,他很想伸手,把那碗豆浆拿走,毕竟他做饭的水平,他心里还是有数的。
温从戈好笑的看着他,问道:“怎么?给我做的东西,你还想要回去?”
云鹤摸了摸鼻子:“不…不是,我怕你吃完胃不舒服,还不如不吃。”
温从戈摇了摇头,复又问道:“云鹤,虞尘现在在哪儿?”
云鹤动作一顿,在空荡荡的脑子里思索着答案。温从戈倒也不急,伸手把他拉坐下来,洗了方巾帕敷在人红肿双眼上。
“主子是要去找虞尘先生么?保护他的兄弟时时传信回来,他现在,应是在虞城城外找了个住处。”
温从戈轻嗯一声儿:“风城事了,自然要去下一站。”
他看云鹤眼睛稍微好点儿,方才继续喝豆浆。云鹤收拾了东西,便下去整队,准备前往虞城。
快近辰时,魏烬推开温从戈的房门。
“阿眇,我碰见卖糖人的了,你要不要尝尝?”
魏烬说着,便看到他正收拾着行囊。
温从戈抬了抬头,看到他手里拎着的糖人,问道:“不生气了?”
魏烬别过头,把手往后藏了藏,说道:“你都不哄哄我的么?”
温从戈轻笑一声,他学的都是杀人,又哪里会哄人啊?
他将包袱整理好丢在桌上,走到魏烬身前,捏着他的下颌把那张脸掰正,捏了捏他的腮帮子。
引得魏烬的嘴唇一翘一翘的,滑稽得不行,魏烬任他胡闹着,心下无奈。
温从戈笑弯了一双眼,说道:“像个河豚,气鼓鼓的。”
魏烬把他的手拉下来,又好气又好笑:“没良心的小孩儿。”
温从戈往他嘴里塞了颗糖,问道:“我去虞城,你去不去?”
魏烬含着糖眯了眯眸子:“去,你去哪儿我就去哪儿。”
温从戈挑了挑眉:“你不收拾行李?”
“身无长物,孑然一身。”魏烬摊了摊手,“要不你养我?”
“……”温从戈沉默了下,“也不是不行。”
魏烬弯了弯眸,走到他身前站定,将那糖人递给他:“你要这么说,我可就当真了。”
花旭昀站在门口,他俩这距离,不是要打起来,就是要亲上。
他咳了两声:“我是不是来的不是时候?”
魏烬转身看去,温从戈被魏烬挡了大半视线,只得歪了歪头。
“有自知之明就好。”
“没来晚,正要找你。”
两人异口同声,答案却是截然相反。
花旭昀挑了挑眉,这俩人…有情况啊。
温从戈把魏烬拨到一边,扬手丢给花旭昀一块儿令牌:“你跑一趟盛京,马上出发,哦对了,你爹娘可能也在盛京,你想去看看,就看看去吧。”
花旭昀一阵无语,温从戈都知道他父母什么德行了,怎么还要哪壶不开提哪壶的说一嘴?
他现在百分百确定,他就是在记仇他偷跑下山的事。
花旭昀把令牌挂回腰际,走到门口,他扒着门框回头,转了转眸子:“师兄,这不会就是未来师嫂了吧?我这就传信给师父,说你终生有托。”
魏烬挑了挑眉,温从戈拿起杯子作势要砸,花旭昀赶忙闪人,离得老远还能听见他不加掩饰的猖狂笑意。
就,像是有点毛病。
温从戈把水杯放下:“这臭小子真是…没大没小的。”
他其实想说,找个大夫给花旭昀瞧瞧脑子来着…
魏烬笑道:“我觉得他说得没错,你终生有托,托给我也不错。”
温从戈看了他一眼,微微转头拎起包袱往外走:“别胡闹了,该出发了。”
明眼人都看得出他喜欢温从戈,可温从戈怎么就看不明白说他胡闹呢?魏烬抿了抿唇,默不作声跟在他身后。
栀崖酒馆楼外,太阳方未升起,雾气昭昭,深巷酒楼,屹立在寒风之中。
玉娘知道温从戈不会停在一个地方,一早就准备了干粮和糕点,再三叮嘱他照顾好自己。
而温从戈眉眼含笑地拎着糕点,转眼看着曹康景,眼里带着十足地警告意味。曹康景哭丧着脸躲在玉娘身后不敢吱声儿。
就,公子好可怕。但他心里也明白,以后一定要护好玉娘这小丫头,比起温从戈的雷厉风行,他还有的路要走。
辰时刚过,温从戈便辞别了玉娘启程,一路上,魏烬和温从戈的对话寥寥无几,路上也没怎么歇息,终于在当夜旭暗之时抵达虞城。
温从戈把马匹丢在酒馆,洗漱了一番,云鹤刚想问温从戈要不要歇息,就看到他带着岁三往楼下走,几乎是同一时间,魏烬也拉开房门,跟在温从戈后面。
云鹤有些发愣,这俩人什么情况?
倒也不能怪云鹤奇怪,这一路跑过来,他们俩几乎同吃同住,要不是温从戈不允许,恐怕魏烬都要跟他同榻而眠了。
就,谁也不敢打听。
云鹤甩掉脑子里那些有的没的,默不作声跟在两人身后。
三人出了城,温从戈和魏烬并肩走在城外小径,岁三偶尔跑的快一点,便蹲在前头回头等着他们跟上来。
曲径通幽,天光熹微,远处有一间小筑,园中晒着几架药草,穿着布衣的人眼上蒙着白色布缎,如履平地般出了门。
岁三叫了两声儿,跑进院子围着那人转了两圈儿。
魏烬皱着眉,不自觉退后一步,低声问云鹤:“这谁?”
云鹤压低声音回答:“他是孟老先生的徒弟,与我家主子是朋友。”
魏烬倒没想到,找到孟策的徒弟这么容易。
温从戈看着院中人的眼睛微愣片刻,七年了…还没治好么…?
那人于院中脚步一顿,唇角扬开一个温朗笑意打破沉默:“温哥?是你么?快来,让我摸摸瘦了没?”
魏烬酸的很,看了那人一眼又一眼,最后因为那人眼盲忍下了。
云鹤默默拉开一点点距离,就,挺酸的。
温从戈迈开步子走到人面前站定,无声叹气:“别闹了。虞尘,好久不见。你的眼睛…”
孟虞尘抬手摸了摸眼上白缎,笑着摇了摇头:“温哥别自责,在治了,我可是很快就能好个七七八八了,而且你不是还派人保护我了吗?这眼睛看不见了,心就越来越纯粹了。”
孟虞尘,是孟策真正意义上的徒弟,孟虞尘身世简单,性子随和,敏而好学,算是被孟策养大的。
可温从戈只觉得,他一个人把这本该风光无两的师徒二人坑得不轻。
温从戈久久无言,云鹤和魏烬跟上来,他才压下情绪,微微侧首看向云鹤。
温从戈弯眸笑了笑:“云鹤,方才我们在城中碰见一个算卦的,我瞧着挺灵的,你去帮我向他问一卦,问什么都行。我和虞尘叙叙旧,不会有事,你莫要在这儿碍眼。”
云鹤应是,目光犹疑了片刻,还是转身离开。
孟虞尘皱了皱鼻子,温笑道:“温哥带了朋友来?”
温从戈看了魏烬一眼,说道:“嗯,他叫魏烬,我同你说过。”
魏烬眨了眨眼,问道:“阿眇都同你说过我什么?”
孟虞尘轻笑起来:“温哥同我说,你人很好。”
温从戈点了点头,算是默认,魏烬心里乐开了花儿。连温从戈伸手扶着孟虞尘进屋,也不觉得吃味了。
屋中药气氤氲,孟虞尘摸索着坐了下来,他说道:“一别七年,确实好久不见。你身体可还好?”
温从戈坐到孟虞尘对面,魏烬便坐到温从戈身边。一路上魏烬跟他跟得紧,温从戈便知道事情瞒不住,也就没想着把他支开。
他久久凝望着孟虞尘被遮盖住的双眼。这双漂亮的眼睛,是因当年为他试毒解药药损伤到了…
温从戈身上累极,心下酸涩,哑然开口:“我身上的毒…复发了。”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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