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艾冰台】
说完了瞎眼的舅舅,又想起自己村里还有一个比自己年龄大上几岁的哑巴。村子里看到他直接叫他“哑巴孩”(浦东话里叫奥兹囡(音)),他也不生气,其实他是听不见。俗话说“十聋九哑”,看到人只会用手笔画,嘴里发出“啊咯咯啊咯咯”的声音。其实哑巴有个好听的名字,叫文书。
听村里人说,哑巴出生时不是哑巴,只是小时候发高烧烧坏了,就成了哑巴。他母亲或许为此事内疚了一辈子,小时候哑巴也淘气,时常搞“破坏”,到邻居家地里偷点瓜果也是经常的事,事后免不了他母亲去道歉,说声对不起,有时还得拿自己家里的东西去赔不是。
哑巴到了十七八岁,相貌堂堂,浓眉大眼唇红齿白。他上面有哥哥姐姐,家务活他母亲也不让他干,他是太阳晒不到,雨淋不着,养尊处优惯了。他哥哥姐姐整天忙在田野,皮肤晒的黢黑,而哑巴却皮肤白嫩的很。有时他大哥看不惯,逼着哑巴去地里干活,可第二天就躺在床上不肯起来,在他母亲面前比划着这里不舒服,那里酸疼。这下好了,作为母亲又开始心疼,反过来数落大儿子的不是。自此以后,村里人都在忙,也只有这哑巴成了二流子似的整天在村里游手好闲。
看到人家门前晒的东西有时也忍不住偷偷拿回家,到了晚上村民回家发现自己家里少东西了,想都不用想,直接到哑巴家询问讨要。一开始哑巴母亲还拼命为哑巴儿子庇护,还和村民吵架,说着一些不中听的话。脸皮薄的也就算了,自认倒霉。可有些村民杠上了,结果丢失的东西真的在哑巴家找到了,哑巴母亲也只能红着脸赔不是,还假模假样地拍打哑巴几下。这下可好了,哑巴竟然大哭起来,弄的他母亲和丢东西的村民都下不来台。自此以后,如果家里没人,村民都不敢在场地晾晒东西。
哑巴一天一天长大,危害的地方不仅仅限于本村,竟然还危害到乡里。其他村里的人可不给他母亲面子,抓到乡派出所拘留,可回来后秉性难移,偷鸡摸狗依旧。
过了几年,哑巴母亲遇到车祸过世了,哑巴失去保护伞,哑巴竟然变了一个人似的。其实哑巴不笨,可以说很聪明,或许这也是一种代偿。他东游西荡,看到谁家家里有做木匠,他也会坐在旁边或者站着看上老半天。谁家在造房子,他也会学摸半天。还有什么修车的,搭棚架的,可以说一学就会。他母亲在的时候也不让摆弄这些东西。如今母亲过世了,父亲可没有母亲那样处处庇护,没法子哑巴也乖巧的很,也不知从哪里搞来木料,自己买来锯子、凿子、刨子等,自己做起了小板凳。
别说,这哑巴还真是心灵手巧,做的小板凳还真不错。他父亲还没挑到集市上去卖呢,就已经被村民抢购一空。除了做板凳,他还维修小家电,修理自行车、三轮车也是手到擒来。对于目前老龄化尤其严重的农村来说,一时间,哑巴成了村里的香饽饽。哪家需要换个灯泡,装个电扇,都会去请哑巴来,哑巴也不会讲价钱,只会啊咯咯啊咯咯的笔画,村民给他钱他也不要。朴实的村民也不好意思,只能自己家有啥富裕的东西直接拿到哑巴家就是了。
以前恨铁不成钢的哑巴他哥哥也开始对他另眼相看,也不再埋怨愤恨,有时还得反过来求哑巴帮点忙呢。哑巴还是那个哑巴,还是喜欢在村里到处走,只是不再是以前那个游手好闲的哑巴了。
2022.8.19
沪上 北风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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