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见他的地方,是在一个破旧的车站,车站很破,很破。没有遮雪的顶盖,也没有挡风的墙壁。
我站在车站昏黄的路灯下,在大雪里,在冷风中,瑟瑟发抖,缩头缩脑,等着回家的最后一班车的到来。
雪越下越大,风越吹越烈,我一脚一脚跺着鞋下越来越硬的路面,身体和心里是说不出的冷。
眼看着雪越下越大了,可是我等的班车还是没来。突然,从不远处传来一声一声“噗嗤,噗嗤”的声音。没过几秒钟,从大雪飞扬的,路灯的光所能照到的尽头,走出了一个略微臃肿的身影。等到那个人走近了,我才看清,向着我走来的是个年轻的男子。
“你是在等车吗?”,年轻男子走近我,轻声的问着,从嘴里呼出的热气随着他的话传到了我的耳边。
“嗯”,不确定他的来意,身份,我不敢和他交流太多。
“雪太大了,班车在那边过不来了,要去那边上车”,年轻男子哈着气,指了指昏黄的路灯光所照不到的,黑暗的地方。
“啊?”,我有点不信,冻得通红的脸上也是不信任的表情。
“我还是在这等着吧”,我选择了不相信,拒绝了年轻男子冒雪所带来的暖意。
“车子就要开走了,你再不过去,就没车了”,年轻男子脸上露出着急的神色,带着好心提醒的语气说道。
“不用了,车会来的,我就在这等着”,我一个女孩子独自在外,对于陌生人莫名的“搭讪”,我还是保持着高度的警惕。
“你是不是担心我是坏人”,年轻男子见我迟迟不听劝解,似乎想通了什么。
“不是,我……”,我还想说些什么的,但最后还是没有说出来。
“我去班车那边,让司机按喇叭,你相信就快点过来吧”,年轻男子说完,就一阵小跑,和着风雪,钻进了黑夜中。
没过一会儿,从不远处传来一声声汽车喇叭的响音,而且似乎带着音乐的节奏。我不知道自己是相信了他,还是被汽车喇叭所传来的节奏吸引,慢慢的,我走出来昏黄的路灯所能照亮的区域,循着音乐的节奏,走到了班车所停的地方。
在黑暗中,借着不知从哪里散发出来的微弱的光,我看见一辆班车停在黑暗中,车里依稀能看到有一两个人影。
“姑娘,上车吧,车现在就走”,随着车头一个声音的响起,班车的灯瞬间全开,照亮了我的视线范围所及。
我看到除了车头坐着的司机,在车尾,还坐着那个叫我的年轻男子。看到是平时上过的车,和熟悉的司机,我的担心终于落了地,我走到了车门口,上了车。上车之后,我坐在前面靠车门的位置,看了一眼坐在后面的年轻男子,他带着耳机,正低着头。
车发动了,但因为外面大雪纷飞,车开的并不快,而车外面黑黝黝的一片,并没有什么值得欣赏的。我时不时看看前面开车的司机,又时不时回头看看后面年轻的男子。但我发现,每次我回头看后面年轻男子的时候,发现他也在看我,而每次我们眼神相撞之后,他都会看着我微笑,而我则害羞的又故意错开。
在安静的夜里载着归家的人,车子一路行的很平稳。
“师傅,停个车,我到了”,年轻男子叫了声司机,并慢慢的向我坐着的车头走来。他走到班车门口,站在了我身边,对着我笑了笑。
就在车停了,要开门的时候,我轻声的对着身边的年轻男子说道:“谢谢”。
男子显然没有想到我会突然说一句“谢谢”,错愕了一会儿,就径直下了车。
等到车门关住了,车子又开始重新发动,慢慢的走了起来。这时,那个年轻的男子突然在行着的车边跑着,挥着手向我致意。我不知道他要干什么,就打开了车窗。
一开窗,飞雪夹着冷风瞬间就扑到了我的脸上,只见年轻男子一边跑着,一边解开自己脖子上的围巾,很快,他就解了下来,又很快将围巾通过我打开的车窗,塞到了我的手里,等我接过围巾,他就气喘吁吁的停了下来,挥着手跟我再见。
我拿到了他的围巾,心中很快就热意涌动。也不知道是因为吹了风,还是因为别的,眼睛里的眼泪漱漱的掉了下来,怎么也停不住。
“师傅,停下车,我有东西掉了”,我几乎是带着哭腔对着司机说的。等到司机停了车,打开了车门,我在急匆匆的和司机说了声“谢谢”之后,就冲下了班车,往后面跑去。
只见,在黑暗的不远处,他在风中,雪中,还站着,看着。看到他还在,我笑了,而我也借着汽车尾灯的光,看到他也笑了,虽然大雪已经盖住了他的黑发,增添了几分莹白,但那一眼,我似乎就看尽了未来。
最后,我跑了过去,就像他曾踏雪而来,而我也曾踏雪追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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