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坐上开往上海的火车时,和第一次坐火车的心情截然不同,陆一江突然就厌恶起这个长长的铁家伙,它总是带着不同的人,从这边,到另一个非常遥远的地方,对他来讲,就是到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
陆平江是陆一江父亲堂兄的儿子,儿时最要好的朋友,13岁就随他父亲到江苏做生意,但这并不妨碍他们的感情。很多时候,人和人之间只是第一次的一个感觉,然后根植脑中,极难改变。陆一江说要过来,平江说没事,尽管过来。陆一江从无锡火车站出来,看到南方繁华的城时,感慨的倒是兄弟间的无间。平江西服领带,头发又黑又亮,随意地四六分,很精神;没多说话,上来接过行李——一个军用背包,“走吧!到颜市再说!”陆一江很不习惯地笑了下。
平江的生意早上了轨道,在颜市招商城批发服装,郑州,银川,西安,哈尔滨……每天一早陆一江在批发市场做帮手,打包发货,午饭后就基本没事了,就躲着看电视。平江似乎一直忙,很少见人,安排陆一江到住处旁一家饭店吃饭都记帐,这吃的事陆一江就不愁了,躲在这边,也没人知道,如果不考虑将来,这样真的很好,陆一江就很心安,并且牙疼也慢慢好了,陆一江自嘲地笑笑,自己真不是吃苦的命。
20岁生日,平江买了套西服给陆一江;没多久,平江买了部广州本田,就把他原来的本田摩托给陆一江开了;中秋节,陆平江回丽水,陆一江不敢回家,平江给了陆一江伍千块,说你也该攒些钱了;再往后,商城批发的事陆一江独挡了大半,平江说的,自家兄弟,我信你。
那天,平江对陆一江说,也别老忙着,跟大哥玩玩去,才知道了被人伺候的金贵,吃个海鲜,喝杯酒,这人民币就不管用,一百的都要几张甚至几十张,然后,人民币后面是一张张的笑脸,很受用。
认识玻璃是11月1日,那天平江叫了陆一江和两个生意上的朋友在潮港城吃饭,喝了不少酒,平江说,到卡萨布兰卡继续;那是个颜市有名的酒吧,刚进去,陆一江就被晃花了眼。晕乎乎地难以适应。
“平哥,”吧台里一个女孩和平江打招呼,“很久没看到你了。”平江笑笑:“忙啊,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啊!”往吧台扫了一眼,径直往北边走去。陆一江就看到了一个女子,穿着一身红白相间细纹的低胸羊毛连衣短裙,虽然坐着也可以感觉到她身材高挑、苗条;化了淡淡的妆,皮肤很白,口红鲜艳,眼角微翘,整个焕发的就是美丽,真的绝色!如果不算电影图画的话,陆一江从没见过这样美丽的女子,也没能想象世界上真的会有这样美丽的女人;平江抽出几张百元面值的钞票;“来三瓶红酒。”那女子没抬头,接过钱,在一张纸上写着什么,写完后递给服务生,脸上冷冰冰的没一丝表情,抬起手将烟送到嘴边,淡吸一口,她的眼光漠然绕过吧台,定在镂花的铸铁栏杆上,那栏杆涂着黄金的颜色,象是在暗示着奢侈。
一会工夫,服务生托着酒过来,女人接过,很熟练地在一个玻璃容器里加入冰块,然后倒入红酒,在四个高脚玻璃杯里倒上半杯;酒是红色的,在灯光下是暗红,泛着清亮的光,很象故乡阳光下的山泉。平江要了骰子,问陆一江玩不玩,陆一江摇摇头,“不会。”“我教你。”“不了,你们玩吧!”就见平江和两个朋友兴高采烈地吆喝,陆一江饶有兴致地看着。”“我来陪你玩一把。”陆一江听到了女子的第一句话,声音甜美而糯性,象是大热天嚼到的甘蔗;一江没敢看她的眼睛,礼貌地说;“当然。”她的头发很长,一半随便地扎着,一半就披洒在肩上,亮而光滑,她的手也白皙,很嫩,这或者就是一朵花,正开在最美丽的时刻。陆一江有点陶醉,三两个回合,陆一江就喝了好几杯,真的来了兴致,和女子较上了劲,“你贵姓?”“叫我玻璃好了。”“玻璃?”陆一江第一次听到这么奇怪的名字。“玻璃,坚硬透明光滑,易碎却锋利。”陆一江哈哈大笑,想到了自己的牙,毫不犹豫地说:“那我就叫杀戮了。”女孩看似不经意地把目光滑过陆一江的脸,陆一江发现她的眼中如有飞鸿,真妙不可言,不由陶醉。“你的名字也不赖。”(后来一江知道了玻璃的另外含义:拒绝爱;同性恋者。)“难道不是?”陆一江很久没“真正”说话了,“整个世界就是个杀戮的世界,阿富汗,以色列巴勒斯坦,伊拉克美国……人类从杀戮中过来,也在杀戮中延续;喝的红酒,是对植物的杀戮;动物之间的生物链也是种杀戮,我们的食物,肉类的就是对生灵的杀戮;商场上是金钱的杀戮,就连感情也是种杀戮,你的父母可以打你骂你,而别人就不能这样随意做,所以这是亲情的杀戮……”玻璃征征地看着陆一江,“你是个很有意思的人。”她说,可是,当时的陆一江没想到,他和玻璃之间,最终也是种杀戮。
或者是因为酒,或者是特定的环境激发的潜能,陆一江发现自己也很能侃,时不时妙语连珠,就见玻璃笑靥盈盈,璀璨如皇冠上的宝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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