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是心非--读钱钟书《管锥编》一一二、2023-01-28

        先生笺《老子》七八章注“受国之垢，是谓社稷主，受国不祥，是为天下王，正言若反”句，言“正言若反”为老子“立言之方”。先生之意，正话反说是老子说话的方式。足征所谓三畏之圣人之言，需要正言反听方可为是。按照惯例，先生举例说明。世人皆以为其意相同相合，如音与声，形与象，老子之语中则“同者异而合着背”，故“大音无声，大象无形”，这个好理解，就是外在形象与内在形象之问题；下一个例子为“世人皆以为其意相违相反，如成之于缺，直之与屈”，老子语为“违者谐而反者合”，如“大成若缺，大直若屈，”这亦好理解，五指山与悟空为成，不可逾越，与佛祖为缺，五指而已。大直若屈，就是赤道看着是直的，实际上是圆的。其它例子等等如是，最后先生总结为“究其理，则否定之否定尔”。直白的说，圣人之言，他叫你上东，你上西，叫你打狗你骂鸡，这才是正确领会圣人之意思也，一言以蔽之：口是心非。

        先生举德国诗人《因彼故此》之言，足为老子言之式样，如“黑暗之光”、“死亡之生”、“痛苦之甘美”，先生赞曰“皆神奇而化臭腐矣”。之光之生属于哲学问题，某不懂。然痛苦之甘美，不就是受虐狂吗？一种心理之变态。先生此则似庄实噱，直接扒下了圣人之“拉良家下海，劝妓女从良”之伪善画皮，大好。同治中兴诸杰，左宗棠年轻时尚骂曾国藩伪善，盖其在咸丰国丧期间纳妾陈春燕。春燕死后，曾国藩作联曰：未免有情，对帐冷灯昏，一别竟伤春去了；似曾相识，怅梁空泥落，何时重见燕归来。挽联对仗工整，典故清新，终不掩其伪装忠君爱国之行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