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期间我们班出了件事儿，事发体检期间。前几个项目的检查都平安无事，最后一个项目是外科检查，检查地点在校医务室。
校医务室很大，差不多相当于两个普通教室，检查是以班为单位，排成男女两队依次进入。男女之间用一道屏风隔着。
外科检查要脱衣服，我们脱了衣服开始拿别人的身体开玩笑，你说我驼背我说你鸡胸。检查室里乱成一团，在医生的厉声制止下，我们这边安静下来，屏风那边女生的声音却传了过来。
已经遗过很多次精的姜东海抑制不住激动，朝那边女生喊，你们脱了没有？女生那边说笑声停了一下，有人朝这边喊，姜东海你个流氓。是张爱武的声音。
姜东海激动坏了，回道，张爱武，我看见你了。男生们附和，看见了看见了。女生那边有人惊呼。
姜东海大声问我们，闻到奶味儿了没有？我们回答，闻到了闻到了。说完大笑。两个医生忍不住也笑了起来，谁最坏？学生最坏。为什么？半生不熟。
张爱武是我们班女生里长得最气势磅礴的，外号叫障碍物。一望而知，她是那种很泼的女生。这次破天慌地哭了。
姜东海激起了全体女生的公愤，女生们准备把他揍一顿，派代表约他下午放学后韩森坟见，一定要去，不去是王八蛋。
男生们都觉得此事跟自己有关，集体陪姜东海去了。几个男生还煞有介事地怀揣着半尺多长的水果刀。
我没有跟他们去。后来听他们说：他们在韩森坟下的野地里还没有列好队形，就碰见两帮打群架的，一时间刀光剑影，血肉横飞。他们吓得没命地往动物园方向撤，最后集体进动物园看猴子去了。
我看见她坐在院子里跟我妈说笑，心里一块儿石头落了地。我跟我妈打了声招呼，装模做样地进屋做作业。
我妈叫住我，皱了皱眉说，怎么这么没礼貌？不知道跟阿姨打个招呼，我妹叫了声阿姨，蹦蹦跳跳地出门儿玩儿了。我看看她再看看我妈，我妈给我介绍，这是小梅阿姨，住咱们隔壁，刚搬来的。我叫了声小梅阿姨，脸先红了。
第二天礼拜天，我家照例要包饺子。我妈让我请小梅阿姨过来一块儿吃。她爽快地答应了，说不能白吃，一会儿她擀皮儿。我爸到菜市场买韭菜，满市场没卖韭菜的，买了把菠菜回来了。我妈说让你买韭菜你怎么买了把菠菜？我爸说没卖韭菜的，我看这菠菜鲜嫩水灵的，就买了些。我妈说那怎么办？面都和好了。
正巧，小梅阿姨过来说，干脆吃菠菜面。我妈问，菠菜面怎么做？小梅阿姨说，你们都别管了，净等着吃吧。
我妈让我和我妹负责打下手，小梅阿姨先说不用，看我俩眼巴巴的样子，又说你俩就剥葱剝蒜吧，你俩做过饭吗？我说，我会蒸馒头熬稀饭。那不错，她说，会做饭是好事儿，起码饿不着。
我们都是头一次吃菠菜面，而且是油泼的。我爸连声说香。我妈说好吃是好吃，就是费油。我爸说一样，炒菜还不是要用油。
吃完饭坐着聊天，我爸忽然想起厂俱乐部晚上演<<少林寺>>，问看电影不看？我说看，<<少林寺>>好看。
我爸瞪了我一眼说，谁问你了？扭过头问小梅阿姨，你看不看。小梅阿姨说，我看过了。我妈说把小的带上吧。我妹立马蹦了起来，欢天喜地屋里屋外跑。
我负责去买票。我爸边给我钱边安慰我，<<少林寺>>你都看了七八遍了，快能背下来了，下次有新片子，一定带你去。
在售票口犹疑半天，终于下决心用我的钱多买了两张。回到家给我爸三张，我自己留了两张，忐忑不安地等天黑。
我爸他们是坐公共汽车去的。约摸他们走远了，我敲门儿进了小梅阿姨的房子。她正斜躺在床上看书，见我进来，把书撂到一边儿，问，他们都走了？屋里这么黑还看书?我答非所问。黑么?小梅阿姨四处瞅了瞅，我忘了拉灯了。她伸手要拉灯，我说别拉了。她奇怪道，不是说黑吗?我说咱们出去吧。到哪儿去呀?她懒洋洋问，我说看电影去。
我给她说我不小心多卖了两张票。她笑着说，你故意的，怪不得你爸爱打你。我说我不是故意的，卖票的光顾着说话多给我撕了两张。她还是一脸不相信的神气，我说，你不看算了。她说我看，你先出去，我换件衣服就来。
她换完衣服出来，边拢头发边问，怎么走?我说骑自行车吧。她说那你得带我，我技术不行。我说没问题，我技术好。
从我家到大马路有一段坑坑洼洼的土路，我心里有点儿发怵。但已经吹出去了，只能硬着头皮上了车。等我骑稳，她在后面小跑几步，扶着我的腰轻轻地跨到自行车的后座上。
我的脑袋轻飘飘的，手心儿也出了汗。快上大马路的时候有段儿下坡，前面有个老头儿走在路中间，双手袖在背后，昂着头慷慨激昂地唱秦腔。按铃他也听不见，她在后面喊刹车。我死捏住闸，但我爸那辆破自行车前后闸都不灵，车子开始左右摇晃。
老头儿终于回过头，惊恐地左闪右闪，怎么闪都正对我的车头，老头儿见躲不过，心一横，把他家的，奋力跳进路旁的干水沟，仰头瞅着我俩说，这样行了吧。
我和小梅阿姨下车给老头儿道歉。老头儿摆摆手，算了，算了，我算过了，今天必有一刧，这就算解了。
我们推着车往大路上走。小梅阿姨笑我，还技术好呢，吹牛。
我说，本来我技术挺好的，怪你，你坐我后面，我就不自在，而且——你怎么不跳车，还掐我?
小梅阿姨说，我都吓坏了，要是把老头儿撞坏了，咱们得养人家。
我听了心一阵乱跳，稳了稳神说，你手劲儿真大，把我掐得现在还疼。
哪儿?我给你揉揉。我说这儿，指了指腰。她伸出手说，我给你揉揉。我看她当真了赶紧躲开，说不用。她咬牙切齿地说，不用不行——我胳肢死你。
上了大路，她坚持要带我，我拗不过就同意了。她骑上车猛蹬两下说，上吧。我从后面却上不了后座。
我爸那辆自行车是永久二八的，车座儿高，我又不好意思去扶她的腰，凭空跳了几次，都失败了。
她说，瞎跳什么?扶着我的腰啊。
我说不用，鼓足劲儿，猛跳起来，竟然跳过了。我从后座上飞了过去，腿在上面担了一下，仰面摔到在马路上。她下了车，看我没事儿，捂着肚子笑了起来，指着我说，你可够笨的。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