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到每个学期的考试季了,大学各个院系的教授们会比平时稍微忙碌一些。每个行业到了年终似乎也都有各种文山会海,让身处其中的人不免焦头烂额。你在身心疲惫的时候,多一根稻草都扛不动了,常常会说什么?
累死了。
谁不累啊?
心累。
听你说心更累。
我容易吗我?
女马白勺,谁容易啊?
以上对话双方的台词和潜台词,其实可以不分时间、地点、场合、人物关系、随时无缝衔接般地互换。其实就是本来想抱怨一下,结果却更加不轻松了。
有一年期末,一个女生预感自己成绩要挂,和我约时间在办公室见面。美国大学的教授办公室有个不成文的规定,学生来谈话,门必须全敞开,主要为避嫌,也为了对某些“图谋不轨”之人起到先期震慑作用。当然,震不震得住,也和图谋者的智商情商经验手段有关。小姐姐来了以后,不说任何和我教授课程相关的内容,劈头盖脸,长篇累牍,用各种细节来轰炸我,讲述这个学期她在其他学院选修的课业上经历了怎样的炼狱。
十几分钟后,她开始酝酿情绪,时不时把头沉下去,埋在双手里,身子开始往桌子上趴,预呈大哭状。我耐性子听着,表示理解,也不禁同情,虽然一个学期麻麻作业都不做,但是不怎么缺勤,虽然从不参加课堂讨论,但是听讲还算认真。隔着我的办公桌,她坐在靠门口的椅子上,活像个正在接受审判的死囚。
想想谁都不容易,唉。到底让不让她及格呢?正当我刚刚警惕放松时,猛然意识到她在一边啜泣,一边用脚分节奏、分阶段、分步骤地去勾办公室的门,企图造成最后大门自然掩上的假象。顿时吓了我一激灵!马上飞身用手把门按住,开到最大,心想:妖孽,戏码过了哈。
紧接着就是我一番义正言辞加一番苦口婆心的反轰炸。她认罪态度良好,但我分析,主要是因为我把她的脚抓了个现行的缘故。诚然,她关门大哭也无非是想给我施加更大的压力而已,可老夫这火眼金睛与金刚不坏之身是白修的吗?
最后,我和她重申了课业规定。想要有及格的可能,必须至少把落下的作业全部在期末考试前交上,否则免谈。如果有其他心理健康问题需要疏导,请到校心理健康中心,老夫是doctor(博士),可不是doctor(医生)。前后谈了总共不到半小时吧,末了,我需要她现场承诺按时补交作业,并对自己言行负责。但令人费解的一幕出现了。
小姐姐抹干眼泪,表示同意我的决定,却无法当时给出承诺。我问她为什么,她说她需要思考,因为 “It's been a long day.” (我度过了漫长的一天。) 然后说会邮件告知我。虽然我知道她抱怨累,但我并没有感到她的回答给我带来什么负能量,而是公允地在表达她的感受,并且成为她理直气壮拒绝我践行承诺的理由。期末考试之后,她也自然让我理直气壮地把她推出了午门。
“It is a long day.”是美国人感到劳累、厌烦、无聊、想找托辞离开或者拒绝时的一个有礼貌“标准回答”。它的积极意义在于,把一种潜在的负能量归因于与听话者无关的时间上,让听话者释然的同时又能体会到对方的感觉。
我听到太多次的美国式抱怨:“It is a long week.”(这一周过得太慢了), "It is a long meeting."(这会开得拖沓冗长), "It is a long line."(那儿排大长队呢), "It is a long waiting list."(候选人名单列表很长)。对于不耐烦的事物,甚至都不用说具体细节,可以直接甩过去一句话:“It's long.” (太长了)。不过,也不是所有和“长”相关的词句都消极,比如美国著名的朗费罗(Henry Wadsworth Longfellow,1807-1882),就叫“长家伙” (longfellow),是浪漫主义诗人,想飙车的去自行面壁。
刚才老婆大人叫我去洗衣间收衣服,各位看官,你猜我会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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