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一江
——梦想,是一种极具年代背景和个性追求的心理暗示,是被主观意愿肯定了的假设。
——梦想以个人愿望为出发,以主观上设定了的未来存在为基础动力和终极目标,心理上竭力趋向于这种假设并有意识地为之付出想象或努力。
——每个人都有过梦想。每个人都在追逐着梦想。梦想有的实现了,有的破灭了,有的放弃了,有的坚持着。
——题记
一、童年:泛黄的老照片
我的孩提时代,整个社会刚刚褪去蓝绿灰白的基调,换上了五颜六色的缤纷。各行各业都开始活跃起来,大到生产建设,小到日常生活,物质产出逐渐丰富,精神世界日益充实。国人的双眼,像刚刚解脱了蒙纱一样,充满了好奇且贪婪艳羡地,打量着一切新鲜事物。
那时人们的梦想,不过是多到手几张粮票布票油票肉票而已。农民自然是希望多打粮食,工人和干部希望,年底单位评个先进什么的。
孩子们的梦想就简单多了,第一,老师千万别再让找家长!然后就是梦想着,过年的时候穿一身新衣裳,兜里再装上几张压岁钱,最少不了的就是折零了的小鞭炮。女孩子衣兜里和铅笔盒里,永远装着花花绿绿的各色糖纸。
我那时的乐趣之一,就是每天放学回到家,迫不及待地打开家里宝贝似的半导体收音机,听着“小喇叭”的广播,写着田字格的作业。
那时最大最快乐的梦想,直到现在还难以忘怀的记忆,莫过于一群小伙伴们聚在一起,偷看小电影!
想歪了的同学,请主动把两个俯卧撑做完,然后睁大眼睛,继续往下看!
我家那时住在工厂宿舍。那是一家有着上千工人的国营大厂,厂里有自己的电影放映队,有专业的电影放映师傅。那时最高兴的事,莫过于电影散场后,我们一群捣蛋孩子缠着放映师傅,为我们加放电影。都在一个大院住着,放映师傅最终拗不过这群小孩们,而厂里正好有没归还的其它片子(工厂里的电影胶片是从县电影院租来的,演完要及时交回去再换回来几部新影片),所以基本上我们每次都能遂了心愿。
在师傅的小屋子里,熊孩子们各自忙着在一摞摞的电影胶片里,争抢着挑出自己喜欢看的影片。我最喜欢和玩得最溜的,则是摇着小摇把儿,边看电影边把已经演过的胶片倒回来。
师傅把窗帘拉上关了灯,门也反锁,音量调到了最低。于是,在两只拷贝盘片转动的响声中,在散发着热量的电影机旁,在昏黄的小灯泡照映下,一束白光终于打到了白泥墙壁上,显现出一块巴掌大的小银幕。十几颗小脑袋,围住墙上一块方寸小天地,无数次高兴着潘东子的高兴,兴奋着嘎子哥的兴奋,咒骂着又回来了的胡汉三,哄笑着化了妆骑着毛驴偷地雷的小鬼子,谈论着四渡赤水和南征北战的烟火枪炮声。一张张红扑扑的小脸儿,一阵阵欢快的说笑比划……
但我们无一例外、最大的梦想,就是有朝一日,自己腰带上也别上一把用木头削成的驳壳枪,再端一杆红樱枪,或者像李向阳那样,骑着快马回身开枪,左手一个,右手一个,放倒两个鬼子,那才叫一个威风。
后来厂里又有了当时没怎么见过的叫黑白电视机的机器,是那种又大又笨重的木头箱子,镶着一块中间鼓起来的“玻璃窗”——安装师傅说那叫显像管。从刚开始满屏幕洒芝麻只会嗡嗡作响,到逐渐显现出来扭曲跳动的人影和时断时续的声音,再到最终演出来了不太清晰的黑白图像,人们由衷地感叹着种种的新鲜和不可思议。
于是在敞开着盖子、散发着滚烫高温的电视机前后,在一堆大大小小、粗细不等、灯泡一样晃眼的玻璃管子们的旁边,一样也围拢了一堆脑袋瓜子——也有小孩们的,也有大人们的,脸上都写满了好奇与兴奋。
电视里有贫苦而励志的阿信,可爱又不幸的大岛幸子,风流潇洒、嫉恶如仇的许文强,似懂非懂、让人暗恋不已的冯程程;孩子们最喜欢的一休哥和蓝精灵、孙悟空大闹天宫和铁臂阿童木、米老鼠与唐老鸭……但最最最激荡人心的,又莫过于霍元甲的迷踪拳和陈真的连环腿!啊~!精武英雄的武侠形象,又成为了多少大小男孩子们梦寐以求的终极向往!
过年了,小礼堂挤得水泄不通。大人小孩围着黑白电视机,哄笑着看王景愚吃鸡,看马季卖他的宇宙牌香烟,听李谷一唱的难忘今宵……到什么时候,自己家里也能买上它一台9吋的红色外壳的春笋牌电视机,全家人围坐在一起,嗑着瓜子看着电视过大年,再也不用都挤在这里,享受煤炉炙烤和烟气熏天,那该多幸福!
再到后来,彩色宽银幕电影来了。我至今也忘不了,在那配着画外音乐的青山绿水间,少女执鞭,羊群满坡,少林武僧提着尖底木桶排队过河,还有觉远练功、铁锹炒蛇肉夹白馒头而师父若无其事大口嚼、白无暇被吊着打……过瘾的武打场面,激荡人心的《少林,少林》和郑绪兰唱的《牧羊曲》,更有当时火到爆了的杜秋和真优美,以及那首主题歌《啦呀啦》,成为了懵懵懂懂的少男少女们疯狂追逐、百看不厌的经典。妈妈们最爱看十八相送和花为媒,而我最害怕的是孙膑被挖掉膝盖骨……
时尚的双喇叭录音机、更时尚的双卡四喇叭录音机,还有花花绿绿各种磁带,解禁了的流行音乐又成为了中学生们的最爱。费翔、邓丽君、崔健、小虎队,盛中国、肯尼基、克莱德曼……我的抽屉里,满满的堆积了当时中学生最狂热的追求——更少不了后来被称为盗版的简装翻录磁带……
二、中学时代:疯长的花季
时光流逝,岁月荏苒!当年贪玩着的我们那一代人,唱着《学习雷锋好榜样》、《我在马路边,捡到一分钱》,在贪玩中长大,在浑然不觉中,打着把式上了初中,再上高中,又在茫然无知中随波逐流。我们或者志气满满,或者跌跌撞撞;有人考上了大学,有人招了工人,也有人下海做起了小买卖,还有的人成为了现在称呼的打工仔——外出务工人员。
在那个年代,孩子们不都是从小就被拽着、逼着去学舞蹈、练钢琴、画素描,练跆拳道;大人们也不都是被灌输了赢在起跑线上的教育理念;老师会因为孩子们贪玩不听话、上课捣蛋成绩差而愤怒和痛心,但到学生们毕业都走完了,也认识不了几个家长。
那时的学生,都穿着白的确良衬衫,一身蓝色或绿色中山装,男孩小平头,女孩长辫子上扎着粉绸子,脚上都穿着松紧口的家做布鞋,戴上红领巾,斜挎着黄的蓝的甚至花的布书包,一群一伙说笑打闹着,跑到几里外的学校去上学。
那时的我们,课间最常做的,就是互相比赛写单词,比赛背元素周期表,比赛猜首都猜城市,猜河湖山脉、地理矿产。两个人比赛,一帮同学围着加油鼓劲。猜对了,胜利了,一片故掌欢呼;猜错了,落败了,一片指责哄笑,接着也许你的小名外号从此就诞生了。胜者一脸骄傲,败者羞愧难堪……
那时的学生,放学了不光贪玩,还需要干太多的活。帮工,拾炭,砍柴,拔草,挑水,放羊,照看弟弟妹妹。不像现在,打酱油也只是个表示年龄的像征性词汇。
在那个年代,全社会赋予所有学生的统一梦想和日常任务,就只有单纯的一项:好好学习,天天向上,长大了去建设祖国,实现四个现代化!
而在那个时代,学生的梦想,是那么的单纯而伟大:当科学家,当解放军,当飞行员,当老师,当工人,唯独没有梦想当大老板和大明星!
在我们上中学的那个时代,大人们教育孩子的口径非常一致,大致是说我们这代人赶上好时候了,没遭多大罪;我们已经开始吃上大米白面了,一定要珍惜大好时光;要好好学习,考大学,毕业就是国家干部,最不济也考个中专,起码混个城镇户口,诸如此类的。
那时的我,虽然淘气,却很听话,每每听到父母这样的教训,自己也暗暗下定了决心,一定要考大学,当干部!
记得有一次,我家来了一位从北京来的亲戚。听我爸说,他的爸妈原来在北京是很大很大的领导,但他们家和老家的亲戚断了往来好多年了。这几年落实了政策了,两位老人却已经不在了。他这次回来就是代二位老人看望一下老家亲戚们,顺便看看家乡的变化。
那时的我,对于诸如很大的领导、落实政策等等的事情,好象似懂非懂,但对这位亲戚说的关于在北京上大学的话题非常感兴趣,连带着也向往起了天安门、故宫、颐和园和圆明园……
我们大院里,有一位原来和我们一起捣蛋的大孩子,就是因为也有亲戚“落实政策”而全家搬到了北京城,后来在北京读书、上大学,成了地地道道的北京人。
我有好几次梦见,我到了北京街头,远远望见天安门前的车辆川流不息,可老也走不到天安门城楼下。我走啊走,走啊走,那高高的城楼,始终还是那么模糊,那么远!
在一次被爸妈骂到“念不成书就回咱村种地去”的时候,向来挨骂不敢顶嘴的我,那天却赌气地说,迟早有一天,我也要到北京去念书!
我真正登上了天安门城楼,已经是十年以后的事了。不过那时的我,并不是在北京念书,而是在北京玩。其时我已经在省城上了大学,假期和几个同学偷偷跑去了北京玩了几天,并且在北大和清华的校门口都照了相。
三、我的大学:生计问题
我的大学时代,社会生活发生了和正在发生着翻天覆地的变化。我们这一代人,正好赶上了大变革。
记得那时,国家粮食流通体制改革步伐加快,全国范围取消粮食供应票证。学生们手里攒着舍不得用的粮票,眼看就要成为收藏品。于是大家干脆不吃或少吃炒菜副食,一日三餐可着主粮猛吃,什么馒头米饭,大饼油条,连夜宵也只捞上干面条,捏上一撮食堂偷来的咸盐,大口大口往饱了造,急得食堂卖饭的大师傅们,用勺子敲着盛着炒菜的大铝盆,跳着脚叫卖:同学同学,蒜苔肉丝今儿便宜了,小炒肉才一块二,番茄炒蛋六毛了,六毛了……
男孩子们饭量大,这样的猛吃,粮票眼见像孔乙己的茴香豆那样,多乎哉不多了。但女学生食量小,手里粮票花不完也着急,于是在学生中间,便悄悄催生了一波自由交易潮流——交换粮票。
有需求就会有市场。鉴于手里粮票不够吃,男孩们就拿跑早操的积分票(上早操跑够规定里程可领到跑操票,用来兑换学分。女孩们不太爱上早操,手里的跑操票少)换她们手里富余的粮票,如五公里的换一斤地方粮票,十公里的换一斤全国的。一到晚自习,楼梯间里,三三两两的都是学生们在交易粮票,像极了老电影中,旧社会交易所里鬼头鬼脑的粮商和股票掮客们。
我到现在还一直引以为非常自豪的业绩之一,就是我在学校的学生中,带头干起了现在来说再平常不过的勾当——兼职,偷偷贩卖方便面。火热的市场需求让我结结实实做了一把小商人。这个行为,在那个年代或更早几年,或许是要被课以投机倒把罪的,但于当时我的身份,于那个环境,不啻为一种突破。
学校的伙食质量,实在不敢恭维,大家都喊难吃死了但没办法还得吃,只不过偶尔超预算吃点好的,就算是不能亏待了自己肚子,人之常情嘛。
于是乎,街上小卖部里的方便面就成了我们“狼族的梦想”。但拿着粮票去买,有些舍不得;拿钱去买,更舍不得。所以大家只好隔段时间放纵一次,挑克数最重、料包最多的那种买两包来,小酒精炉上一煮,热热的弹弹的连汤喝下,算是豪华了一把。再豪华一点呢,卧个荷包蛋,但在接下来的几天里,就只好连着吃水煮白菜噎馒头了。
敏锐如我,乍现的灵光抓住了商机,开启了我的掘金挖矿摸式。我和两个舍友一商量,借来了小卖部的脚蹬三轮车,去批发市场拉来了一车整箱的散装方便面——生的,吵架拌嘴外带耍赖皮,终于让老板娘又多饶上了几大串调料包,都盘绕在每个人的脖子上。
这些必须用开水煮了,才能吃的散装方便面,调料包还随便拿,不到两周,即告售罄!看到同学们都抱怨再也买不到这么好吃还不贵的方便面,我们信心倍增,于是继续一趟趟上批发市场,继续偷偷地卖。
纸里包不住火,哪有不透风的墙!我们的一举一动,让人盯上了!
我赤着不粗的胳膊,穿着大背心大花裤衩子,满头大汗蹬着三轮,后边他们两个也是大背心大花裤衩子推着车,我们浩浩荡荡杀回校园。一直以来,看门大爷以为我们是家属院的,从不拦着。我们如此这般地忙碌了好几趟都平安无事,但终于有一次幸运52地撞上了学生会的!
你问后来?后来就是老师比较生气,后果比较严重!没收方便面,通报,写检查,挂科,补考,继续偷着卖方便面,隔几天煮一次方便面改善改善……还有就是,打这次以后,需要塞给看门大爷一包烟,我的三轮才能进入校园。
我的响应市场经济改革号召的尝试,刚摸着点儿石头棱角,但还没过了河,就被无情地拍杀在浅滩上,在不知道是第几次被学生会的人活捉后,不得己黯然收场。
经商嘛,总归得有个成本核算,多少总得计算个利润吧。我们三个人半夜里挤在一床被子中,照着手电筒算来算去,到天快亮了,我困得不行已经迷糊过去好几次,才算完。刨去我自个儿抽的和贿赂看门大爷的桂花香烟,那一个学期丁零当啷的,竟然净赚六十三块零四毛,每人到手二十一块!
我算是带头大哥,主意是我出的,三轮是我借的我骑的,存货一直是在我床底下塞着的,等等。所以,我一直自个儿抽的桂花香烟,抽就抽了,不能算贪污。
贿赂看门大爷和学生会老师的烟加上被没收的货,全算成公关费用,从利润里扣除掉了。
总账是黄胖子拢在一起的,我当掌柜的不好插手太多,再说当时正范迷糊,阿龙又不会算,所以利润就这样平分了。其实我俩都在怀疑黄胖子,这孙子许是故意这么摊开的。因为我们那利润,刚好被三个股东整除开,还余了一毛钱!一毛钱可以买三棵棒棒糖,大个儿夹心的那种,他经常买给对象吃的。你丫学过注册会计师吧!
阿龙非常不高兴,私下和我商量,想再去找黄胖子要钱。我说算了,兄弟嘛,黄胖子比咱俩费钱!再说了,耗子腰疼,这才多大点儿甚(肾)!哥带你烤串去,叫上黄胖子!
不管怎么说,合作大体还算愉快,各自都赚了不少钱呢。我那时还算是不太坏的好学生,一个学期也只能拿到十八块钱的奖学金。而这几单生意的收益,要远远超过我在自习室里龙飞凤舞地写和摇头晃脑地背!这能买多少包方便面,还是油炸的开水泡的不用煮的那种,外加荷包蛋!
在黄胖子去买啤酒的空当,我抓了一把他盘里的羊肉串,和阿龙分撸了。羊肉串上的肥肉块,被我嚼得嗞嗞冒油!
“等哥们毕业了,单位不好就请假,要不干脆辞职下海,当一把真正的大老板,赚大钱……!”
我现在的单位,不能说坏,可确实不太好,但我依然风里来雨里去,每天早九晚五地在忙。大老板?这辈子,不想了!
我常带着阿龙在批发市场瞎转悠,这时候黄胖子也许正在给对象买棒棒糖,所以我俩出来,一般不爱带着他。
每次当我俩路过卤肉铺子,看到油亮亮的大锅汤中咕嘟着的、案板子上堆着的、老板手上正切着的囱猪蹄子和猪头肉,口齿间往往会充满了清甜的口水。阿龙往往咬牙切齿、恶恨恨地说,等爷爷将来上了班,第一次开了工资,立马去剁上狗日的半斤猪脸蛋子,蘸上醋蒜油辣子;猪蹄子不用切开,就连着骨头整块儿啃……
我默默地咽下几口,嘴里那转了无数圈的清甜,拉着他离开卤肉铺子,溜跶到卖拖把卖苕帚或者是卖耗子药的区域,装着问东问西,挑挑拣拣。是啊,阿龙一直在馋猪脸蛋子!龙哥,我也馋那玩艺儿好不好!
四、续我的大学:终成眷属?
终于毕业了!所有的人像挣脱了牢笼似的,纷纷张开了翅膀,飞出了象牙塔,各自奔向不知深浅薄厚的蓝色世界,或者梦想天空,或者梦想大海,或者……
记得我的一个学长兼老乡,曾经痛哭流涕地和我碰了一下杯,仰起脖子,大口灌下了一杯扎啤。他打着酒嗝红了眼愤愤地对我说,兄弟,听哥的,别在大学找对象!千万千万!要不你会后悔死!你说说,我,他x的,我一个学社会主义政治经济学的,出的哪门子国!因为这,对象生气了,吹了!人家条件好,说这是她从小的愿望,要去欧罗巴,去不列颠,跳天鹅湖了!我,乖乖地回咱县里高中,当我的老师,再娶个老婆生个娃,这辈子,就这样了!说完又是一气仰脖猛灌。
我除了能陪他灌下冰凉的啤酒外,实在是无话可说。活该你,自找的不是吗!人在天涯,那么多花花草草,谁让你偏找个艺术系的!就你那熊色,配得上天鹅吗!你以为自己是蛤蟆呀!
这校园里,有多少的心有灵犀,有多少的你情我愿,有多少的山盟海誓,有多少的卿卿我我,架不住一到毕业,劳燕纷飞,各奔西东!现实啊,就是这么的冷血,无情,铁手,追命!在它的面前,有多少梦想都白搭!当然靠谱点的不算,比如像我这样的。
我看着校园里那一对儿一对儿、花前的月下的,也眼红,也心痒;我看着校园里过来过去、花枝招展的女同学,也很爱,也蠢蠢欲动;我看着女孩儿也想追,也想弄一个到手里试试。但我也不知道,我到底是个王子,还是只蛤蟆!那个梦里常遇到的模模糊糊的她,究竟是我手里的宝,还是别人碟里的菜!是谁把你的长发盘起,我将去盘起谁的长发……那谁,你别老冲着我笑!你笑得我这心里,直发毛!
再怎么说,哥也是学经济的,遇上点事了,总还得用经济头脑来想问题吧;总不能把辛辛苦苦学到的东西,一口气都随了白菜馒头方便面,全咽下肚子里吧。
既然这个事是这么的雾里看花,烧脑费钱,结局一定会是这个样的:定义域是我和她,值域为负无穷到正无穷,所以答案有无穷解!那么有解这微积分的功夫,哥还不如多跑几趟批发市场,然后多吃几包油炸方便面,再加荷包蛋,加俩,甚至于再加上猪脸蛋子!
至于那些个蓉儿呀双儿呀,水笙呀小昭呀,阿朱呀阿紫呀,盈盈呀姑姑呀,李秋水陈灵素袁紫衣她们,晴雯袭人和宝姐姐林妹妹们,亦或是白纱裙、长马尾、大黑眼睛鹅蛋脸的那个她,就暂时都收藏在那——凌晨时分破碎了的无数个美梦里吧!
五、在人间:续生计问题
上班了!新鲜的环境,新鲜的岗位,新的办公桌椅,面前的电脑,桌上的文件夹电话机,一切的一切都是那么的新鲜,那么的可爱!我有无限的憧憬,我憧憬着无限美好的未来!
我没有像阿龙计划的那样,拿第一份工资去啃猪脸蛋子,而是兴冲冲地跑回家,豪气地把这几张不同面额的纸票子拍到妈妈手上,强压狂跳的心脏放低了声调,装做若无其事地说,妈,工资!中午吃啥……
单位热心的阿姨们大姐们,主动开始张罗着给我介绍对象。你别笑,你敢说你不是这样的吗?
往后的日子,工作上时而热火朝天,时而阴沉晦暗,更多的则是风平浪静或波澜不惊。曾经的同学失联大多半,交往的都是同事同僚。每天按时上下班,闷了就找老同学聊聊天,一起看电影,打台球,逛大街,下饭馆,捎带手追追女孩子。日子过得像复印机。领导和老妈每天都在重复着同样的那几句话——下次您再演说,拜托改动一下,哪怕是动一两个标点符号呢!
我的理想我的梦,我的青春啊!说好的八九点钟的太阳呢?就这?!我告诫自已,再快乐些,消沉的不要!
再往后数,恋爱,结婚,生小孩,找保姆,上户口,入托,上学,一件一件都追着你来了。甜蜜的没多少,鸡毛倒是有一地。
我的理想我的梦,我的青春啊!说好的八九点钟的太阳呢?就这?!我告诫自已,再快乐些,消沉的不要!
单位分房子,没有你;评先进,也没有你;提拔,更没有你;涨工资,你一准比别人少;加个班,你铁定比别人多;休假,还轮不到你;派出差,那谁,你去一下……
我的理想我的梦,我的青春啊!说好的八九点钟的太阳呢?就这?!我告诫自已,再快乐些,消沉的不要!
怎么说哥也是学经济的;再怎么说,哥现在也是干经济的;再再怎么说,哥现在出去卖方便面,我看谁还拦着不让!
找到正在卖早点的当年发小,小酒馆研究了两瓶小烧三五箱子啤酒后,我俩拍板做出了决定:合伙开家酒楼!
二十一块,是我曾经掘到的人生第一勺金,我想再掘出来一碗,一盆,一桶,乃至一屋子,不行吗?
我们俩的酒楼如期开业了。我因为工作关系,不好直接出面,由发小出任经理,营业执照上,写他的大名。他早上还继续卖他的早点,完了帮我照料一下前台后厨,出头露脸由他来,我坐镇幕后,实领其事,我们五五分账。
从此以后,我家的饭桌上,少了一个吃饭的;饭馆的酒局中,多了一个喝酒的。每天上午,我要检点送来的所有食材,逐一过磅签单;中午晚上轮流陪客敬酒,一直陪伴到后半夜打烊,把一天的流水和账单拿来核对过了,揣着一大把白条和少量现金,晃晃悠悠飘回家。
开酒楼远比卖方便面更辛苦,操的心还更多。你别看我每天宫廷菜吃着,玉液酒喝着,貌似有吃有喝有钱赚,日子过得赛如神仙一般,但个中苦乐,没干过你还真体会不到。
发小干个体多年,早就成了油条,别看每天也是个醉鬼,可人家心里精明得很。我又要打理生意又要上班,没多久,小身板逐渐有些扛不住了,但发小却似上紧的发条一样,越蹦越欢。
不知道单位领导出于什么考虑,突然提拔我做了我们营业部的经理。同事们看我的眼神都充满了羡慕嫉妒恨,见面握手,脸上的笑容明显是咬着后槽牙挤出来的,眼中那道道寒光,可以杀人!
一下子做了两摊子生意的头头,从此我更加勤奋,更加敬业,我的日子过得更加充实。营业部上早班,我要安排工作,审核计划,晚上我要听业绩汇报,还要应付领导检查工作,还要外出开会学习;我的酒楼好长一段时间只有投入不见产出,我还不能轻言放弃,还得硬撑着:一头是我自找苦吃闲得慌,一头却是天降大任于斯人。充实是充实了,充实到时间都耗在这些上面不够用了,我的兴趣呀爱好呀,只好都统统靠边站了。
面对恭维我的单住下属、讨好我的酒楼员工、想蹭酒喝的狐朋狗友、想逃单的新交旧故,面对他们一声声道贺、一次次夸赞、一张张笑脸,我只好略带羞涩地、微微一笑道,免为其难哩,免为其难哩……
当然,这些人里头一定少不了找我结账的我的供货商们。我很豪气地大手一挥,掏钱结账。可是,我的下游消费客户们,面对我提出的相对委婉的结账请求,往往笑得比我还爽朗。他们一般都是拍拍我的肩,再拉拉我的手,说咱们谁跟谁,这点子账才哪到哪,你这么大个经理还在乎这点小钱?站得高要望得远,来日方长嘛!年底,年底了一起……
我x!
别笑我口吐莲花!我也是有素质人!没完没了往里垫,你能一次次说年底年底,我这里一屋子客人等着米下锅呢!咋整?
单位上呢,繁杂的事务应付、艰巨的业绩任务压迫着每个人!我当个头,压力可想而知,但却每天灯红酒绿,宛如谪仙!单位开会,我一身酒气;别人上位要更上位,我赖在位子上不挪窝,却三心二意经营我的生意,领导怎么想,小伙伴们怎么看!我的这个梦想,眼看又要走不下去了,咋整?
在发小洋溢着幸福的笑容,一脸油汗万般憧憬地和我谈他的扩大经营计划时,我止住了他的话头,说出了我的计划。
已经说不清当初开这座酒楼时的初心和梦想了。在发小两口子合不上嘴的略显尴尬表情中,我迅速而有条理地把这两年多来的经营业绩进行了汇总计算和拆分,只拿走了属于我的那部分应收账款,就是白条;所有现金和存货,再加上我们当初投入的设备和装修,折算成股份,我只拿三成,其余全留给了发小继续经营,我退出。
哥们不玩了,回去好好上我的班。
六、续在人间:笑傲江湖
不过我的这么多曾经的梦想,也不是全都没有实现。
上小学那会儿,我早已经学会了骑自行车。由于大人怕不安全,一般不让我骑。所以我那时的梦想之一,就是每天骑自行车上下学,和大人上下班一样。这个梦想,到了我上中学的时候,实现了。
骑着自行车,穿行在大街小巷,穿梭在来来往往的自行车流中,我的脑海里(现在应该叫脑洞)经常幻化出这样的画面:
那是一片大草原,一群飞驰的骏马。我骑在最野最快的那匹大白马上,从奔腾的群马中脱颖而出。耳边呼呼生风,屁股后烟尘滚滚,我使劲抽打着马儿,还嫌它跑得不够快,不够野……
当脚上的麻药过劲了,疼痛阵阵袭来的时候,我才意识到,刚才其实已经够野够快了!我冲进了路边小卖部的铁皮房,穿过了他们家货架,又义无反顾地冲破另一边的铁皮,最后很难看地倒在了当街上。
我伤得不算太重,脚面上被铁皮剌了一道口子,缝了七八针,但小卖部被我给彻底端掉了!我也立刻从那个梦里醒来,确认自己骑着的,是自行车,大28,永久牌的,不是大白马!
大草原上骑马的梦,直到前些年才真正得以实现。在未必是真的蒙古族牧民的协助下,他牵着马,我搬鞍认蹬,吃力地爬上了马背。抬眼一望,前面的景色确实比站在地上看大草原,壮观了那么一点点。只是晚上躺在了蒙古包里的厚毡上时,身子不怎么得劲:被那又笨又呆的老马像征性地跑了百八十米,颠得腰疼,鞍子硌得屁股蛋子疼,反正各种不舒服!大草原,奔马,许是自己骗了自己吧。
护士小姐姐笑得跟朵花儿似的,告诉我伤脚不能着地,乖乖躺两个礼拜,期间来换两次药,愈合好就可以拆线了。然而我整整躺了一个月,还拆不了线!
拆不了线,还不是因为,我趁着大人不在家,偷偷地跑了出去,跟着小伙伴们上了趟山,一起打酸枣去了吗。酸枣我一颗也没有吃,也没往家拿,回来全部送给了邻家小妹我同桌了。我前几天答应过她的,别人打的酸枣,她不要!
当骑自行车上下学成为了喝凉水一样的生活习惯时,我又不知道哪里来的邪火,每天和那些从自行车缝里来来往往的小汽车较上了劲:着什么急你们!一声声喇叭催呀催的!你们一脚油门出去了,哥们好几脚才一小截,抢什么抢!等有朝一日大爷我也开上小汽车了,我也催你丫的!
但现在,每当我的车前面有行人和电动车,不管他在不在斑马线上,我老远就减速了——着急您先请!
买辆车开着上下班,一直是我工作以后开始不敢想、后来越来越想的心愿,虽然我家离单位并不远。
可每月到手的银子,刨去那七件事,已经所剩无几。无数次围着一辆辆别人家的车咽口水,然后走着回到自己家。
终于,我也开上了车,我也从网上下载好听的歌,开着车听。终于,太多的终于以后,我现在感觉,不过如此吧。
比如,原来班上的某女同学,实在太漂亮了,我太想和她那啥了。可后来人家和别人那啥了,我再一看,也就那样吧。
我超喜欢二胡,非常想有朝一日自己也能拥有一把二胡,拉起弓弦,奏上一曲二泉或赛马。可现在,我的二胡静静地躺在琴盒里,二泉和赛马,常常在我耳机里奏响。
邻家小妹我同桌,那么好的妹子,曾经只吃我打来的酸枣!我带伤打酸枣,也只为了看她对着我露出灿烂的笑,还有那一对可爱的小虎牙!可三十几年过去了,当年的邻家小妹,现在还是邻家小妹。其实我们俩同岁,我只大她三个月。大一天也是大,我这个哥,早被她叫成亲哥了。就在去年国庆节前,虎牙小妹从远方打来电话,邀请我去赴宴——她儿子成亲!
我刚撂下了这通电话,我儿子微了我一句:国庆去北京,要一起吗?二千大洋打过来先!爱你们!后面还跟了一串我看不懂的表情符号。臭小子放几天假不好好在学校呆着,去北京干吗!
七、心路
无数人的青葱岁月,就这样秒针一般慢慢地转过,终点又回到了起点,进入了下一个轮回。人都会慢慢地、很快地变老,老人也曾经年轻过。而每个人的梦想,似乎从来就没有断过。
我们年少时的梦想,都是那么的甜美和纯洁,率真和干净,每每忆起,往往会让人生出无限感叹。而人一旦长大,也往往会无奈地浇灭一些本来拥有的梦想,如掐灭一个烟头那样,再没了红的火星,单剩一缕缕残烟,若有若无,似断非断,袅袅飘浮,直到完全消失。
但梦想也还是要天天有,天天要有新的梦想。只不过,有的梦想平淡、实际、接地气,而有的梦想不免痴迷、狂妄、不可理喻罢了。
梦想的产生,多半是因为好奇,没有见过,没尝试过,没经历过;想见见,想尝试尝试,想经历经历。于是,我们给自己设定了诸多个假想的将来,然后朝着这个方向努力着。当然,也有人或者干脆就躺在床上光想。不管你是哪一种,总归大脑细胞在运转着,在想着某些事,这就对了。
然而,现在有些人,对这个世界少了好奇,少了探寻的欲望,少了奋斗的动力;他们没有了梦想,也没有了追求,更没有了信仰。这部分人中有大人,有小孩,有高层人士,也有小民老百姓。
哎哟我去,唠了这么多,这不是跑题了吗?
咱还接着聊咱的梦。其实梦想本就是云山雾罩、天马行空的。它如神龙出海,见首不见尾,也多半是雷声大雨点小,虎头蛇尾的,但总归不能没有!一旦没有了梦想,人便如同行尸走肉,那还活个什么劲!
在我心里,一直记着那句话:希望是本无所谓有,无所谓无的。这正如地上的路;其实地上本没有路,走的人多了,也便成了路。
( 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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