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东万泉有两家印柒厂,名震秦晋,都是十多年的老字号,一家姓原,一家王。
王家起步比较早,建厂十五年了。而原家则经营了十一年,属后起之秀,但由于老板聪明能干,近几年来,发展迅猛,已经大有超越王家之势。
这同行是冤家,都知道人多席薄的道理。两家关系从原开厂起,便明争暗斗,从未停歇。这王家的家势与背景远远超过原家,一来经营早,二来王家早些年发家后,就花钱给儿子在衙门里找了份差事,随着生意的好转,慢慢上下打点,用尽手段,终于让王占兴由一名小衙差一路高升,不仅调到了河东府当官,且已经官居七品,分管盐务。
这可是个肥差,不仅能捞上钱财,而且还能结识一些达官显贵,为他的仕途铺平道路。这样,他便常利用职权跟地方县衙一鼻孔出气,县太爷常给原家施压,极尽巧取豪夺。但即使如 此,也没能原家的生意给打跨,因为原家占的是人和。
王家因有上层关系,做的多是官方生意,一般手笔比较大,利也厚,便常看不上小生意,再说王掌柜的儿子当官,不仅自己,连同下边办事的,都说话财大气粗,吆五喝六,老百姓大都敬而远之。
那原掌柜可就不同了,一来本乡本土,二来从前日子艰难,自从做这起这生意后,便变得更加谦恭,说话和风细雨,对平常人也是能照顾尽量照顾,谁也不得罪,所以小生意大都跑他这儿了,平素如此,客户关系建立起来了,逢上红白喜事,则自然也与原家做,占尽了人和。这些老百姓可小瞧不得,但凡有外地的客商做些生意,全给介绍到原家了,原自然不会让人白磨嘴皮,总会抽些红利给介绍者,这样也就无形中增加了收入,生意越做越大。
王家看在眼里,恨在心里,多次派人收购原家的厂,原掌柜都给拒之门外,让王掌柜极是不快,恨得牙痒痒.
但有句俗话说得好,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就在原家正做得风风火火时,被王家抓住了把柄,而且几乎是一个解不开的死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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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源于一个久别故乡的游子绰号叫“刀里飞”的人。这个人年逾四十,十八岁时就博得这称号,武艺高强,曾活跃在娘子关,奋勇杀敌,立下了赫赫战功,在军队上是英雄,在家乡也是父母乡亲们的骄傲。
但他当的是隋朝的兵,后来中原大战,各自立王,在乱象中,“刀里飞”跟随的大将多次与唐军大战,有一次交手,唐将尉迟恭敬德夜袭他们的阵营,部队措手不及,被打得七零八落,但“刀里飞”一人一枪竟然宰杀敬德手下十余名将领。
最终,尉迟恭敬德亲自上阵,也被他一枪刺中腿部,而落马。唐军一时出现慌乱,“刀里飞”瞄得战机,随急与主人十数骑杀出重围。但第二天方发觉已经在塞外了。后来,他们隐姓埋名,亡命大漠。
露从今夜白,月是故乡明!人啊,都会思念故乡,“刀里飞”也不例外,但他有家难归;因为唐取得了天下,他追随的大隋朝以及皇帝杨广也被杀身亡,后来,他们一行十余人,终被游牧民族的首领发觉,九死一生,头领爱惜他们的武功,也敬佩他们的人品,便答应了他们从此绝不参与与大汉发生冲突时的对抗
这一年,他悄悄潜回故乡后,才知道父母大哥及大嫂一家已经悉数被乱军所杀。而兄弟已经不知所向,想必逃去他乡,生死不明。
原来,尉迟恭敬德被杀死的几个部将,有一半都是河东一带,他们的兄弟联合起来偷偷报仇,于一年后的一天晚上袭击了“刀里飞”全家。因是战乱年代,这事也没人再提。
但明里“刀里飞”斩杀十多名唐将领的事,却是记在了大将军尉迟恭军功册里,成了耻辱,尤其是程咬牙一与敬德相遇,总爱揭起这伤疤。他常打趣地说:“黑脸将呀很厉害,三军面前常显摆,一朝遇着刀里飞,挑去大腿肉不赖,十个小将淹咸菜。”气得尉迟将军咬牙切齿,本本就黑的脸就更像猪肝了。
但尉迟将军也是个豁达之人,虽然这事惹得心烦,但心里还是挺爱慕“刀里飞”的武功,更佩服他的忠贞,自叹不如,急欲觅得机会把他找出来,共同扶助大唐,以期探讨武功,再论交情。但这只是他心里的一厢情愿,“刀里飞”又哪里能知道呢?所以一个是不敢回来,一个是急急盼望,便请得皇命,颁旨,谁能抓回“刀里飞”官升一级,赏黄金千两。这事,从贞观元年就公诸于世。但一直没有消息,十八年后早已经被人们淡忘。
“刀里飞”就是这时候回来的。他找到了表兄,在他家逗留两天,还在印染厂住得一天,临走,还买了两卷原家染房的布。原掌柜比“刀里飞”小几岁,但时候就非常崇拜故乡这个英雄,哪会收他的钱,便硬是把银子悄悄地掩藏于英友的衣物里,“刀里飞”于星夜离开了家乡。
这事发生十多天后,被王家的眼线给打探得一清二楚。王家掌柜的大公子,便是盐官王占兴。这下子逮到了机会,哪肯放过,便立刻赶回来与万泉县县令密谋一番,把原掌柜与原家染房的二号人物抓到了县衙关起来。
原家的二号人物,四十五六的样子,名叫大忠,正是“刀里飞”表哥。他有一手染色的好技艺,苦于没有本钱,当初说服了原大庆投资,俩人以三七分股的方式敲定,开得原家染房。多年来,两人齐心协力,度过了难关,也抵抗住了王家多次离奸,才使原家染房日新月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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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原家来说,这无异睛天霹雳,一下子被打懵了。原家掌柜一被抓走,便乱了阵营。原父母都是五十大几的人了,而且一世农民,没有文化,更没见过世面。哪知道该如何处理?而原掌柜兄弟四人均在原家染房作工,也没什么文化,更没经历社会,这些年是在大哥的庇护下生存。原家是老的老少得少,没有顶梁柱。
但事情来了,没有办法也得有人主事,商谈,以救回掌柜。原掌柜的父亲,只有叹着气,一边摸着光脚片,一边闷头抽烟。原母流着泪东家奔西家跑,试图能找个管事的,商量对策。
原掌柜的小妹与四弟去县衙回来,就看到母亲在家里来回转,手里还拿着大孙子的玩的木刀片不放。口里念叨着,真是杀千刀的,难道这世道就没有王法了吗?
“娘,我们回来了,见到大哥啦。”
原母这才看到女儿明墨与小儿子回来了,便放下手中的木刀,关切地问,“怎么样了,快说说,急死人了,看把你爹急得,半天没吭出一个屁来。”
“娘!”明墨白了母亲一眼,娇嗔一声,嫌娘说话有点粗,怪爹爹没本事,救不了大哥,但见大家都着急的样子,才说,“衙门里说了,收了咱家染房充工,才放大哥及二掌柜。要么就交一万两白银也行。第三种方案就是,上报河东府,等候发落,但一旦上报,就不可收拾。”
原母听得女儿说完,噗通一声就瘫倒在地。明墨赶忙上前搀扶母亲,在她的胸前来回用手抚了半天,才使母亲煞白的脸有了血色。但刚缓过神来的母亲,第一句就是问女儿 ,大哥怎么说。
明墨只能实情相告,说大哥坚决反对使银子,更不同意把染房充公,肥了外人。他宁愿等待河东府的最后判决,即使一死,也不能把一生的心血交出去。
母亲听完又闭过气去。明墨只得又掐母亲的人中,又是给她喂些水,说了半天的宽心话才稳住母校。大哥的话却又响在耳边:
“妹妹,你是咱们家唯一识文断字的人,大哥只有把染房交给你了,你还小,但要尽力管理,王家不会放过我,但将来也还会难为咱家的,所以一旦经营不下去,有合适的口便买给别人,这染房能换的银子足够咱们原家人宽余地生活了,大哥就一切拜托妹妹了。”
尽管明墨给哥哥说了很多的安慰的话,说,一切都还有转圜的余地,还不致山穷水尽,逼上绝路。但大哥却颇为坚定地说,即使没这件事,王家也会害原家染房的,原家的生意便是王家心头的刺,不拔掉就不爽,已经是死磕了,绝没有握手言和的可能。现在人家好不容易逮到把柄了,又怎能不好好利用呢!大哥还说,这事怪不得大忠一家,“刀里飞”是大英雄,他儿时就非常崇拜,即使没有大忠,他也不会害英雄。让大家别为难大忠一家老小,一定要团结起来搞好原家染房,绝不可闹别扭,让亲者痛仇者快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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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墨年方十八,生得十分清秀,肤白,眼睛黑黑的如熟透的葡萄,亮晶晶的,大哥小时常说,这孩子的眼睛比深潭的水还清澈,脸儿这般漂亮,将来谁可能配得上呀。
她是家中唯一的女孩,自小便被宠爱得跟公主一般。在她五岁那年,大哥二十六,与同村的大忠开了这个染房,慢慢做大后又不断扩大,便建成了印染厂。
明墨还清楚地记得,家里刚开染房那阵,她经常到作坊去玩,一次不小心,衣服给染上了几点深蓝,便哭鼻子了,正在一边干活的大哥,赶紧放下活计,把明墨抱出来,又是给她买喜欢吃的糖葫芦,又是给她去扯新衣的布料,才把她哄开心。
后来,大哥便与母亲商量,把明墨送到有钱人家的学堂里上学了,不久,嫌孩子受罪,就在自家请了先生教她学文识字,但明墨的哥哥们却是没一个爱读书。
明墨聪明好学,短短二年,即学得不少东西,说的许多的东西连大哥也是不知,大哥极为惊叹,说明墨妹妹将来可以成大事,千万耽误不得。
当时离他们村十里许,有个村名叫雾林,这地方出了个极有学识的人,叫王孔子,兴办学堂,据说有很多外地的人也拜在门下,大哥便欲将妹妹送到那儿学习,谁知到那一打听,这位先生早已故去,仅只活了三十四岁。
明墨的大哥归途中,不禁吹嘘不已。正自感慨,便遇一道道姑化缘,那道姑生得面目清秀,和蔼可亲,明墨的大哥便慷慨捐助,令道姑也颇为感动,遂多说得几句,更使明墨的大哥惊讶,原来,此尼姑竟然会相面术,她说十年里原家会大发,明墨大哥也是大富大贵之相。但命犯小人,因为事业上会遇到重重阻挠,且须谨慎从事,坚强为之,必能逢凶化吉。只是十年左右有一大难,就看造化如何了。
两人越谈越熟,明墨的大哥便邀此道姑前往家里一趟,以期能给明墨看看,事业上也更多些指点。
就这样道姑与明墨见了,世界上的事就是这般奇妙,两人初遇,彼此竟无半点陌生之感,十分投缘,这位道姑博学多识,诗词古文无所不通,令明墨一家人大开眼界,竟是比家中的私塾老师要强上十倍。这明墨阵儿工夫已经与道姑十分熟悉,大哥见此,便提及让明墨跟上道姑学习。由于息息相通,道姑也是惺惺相息,不忍别离,即刻痛快答应。
这道姑在居他们约五十里处的龙门县北坡上边的僧楼重镇东一里处的仙云观当主持。其实说起这道姑,可是大有来头,她不是别人,正是唐太祖的亲女儿,大唐朝的公主。因历经战乱,爱恨交织,且十分看不惯几个兄弟勾心斗角,尔虞我诈,手足相残,她无心红尘纷乱,便出家入道,道号若尘。
唐太祖也是无可奈何,便令人在当初自己屯军练兵处建得一观,让女儿寄居与此修道。若尘师太,文可安帮,武可定国。战乱时,曾带不足千骑,驰援父亲,解唐军于倒悬。无论武功还是诗书画,其才都在秦王李世民之上。她似有先见之明,果与入道后不久,发生了史无前例的“玄武门”事变。好在她已心不在红尘,否则让这位至刚至柔悲天悯人的公主情何心堪呢!
明墨拜若尘为师后,便随师傅告别了家人,习文练武整整十载,练成一身绝艺。师傅见明墨已经尽得所学,就岁数而言,已经快要十八,是该成家立业的时候了,虽十分不舍,但还是劝弟子回家早觅佳婿。
那天,师傅一直把徒儿送至龙门县城,共同吃了饭,才依依话别。见明墨面含悲泣,师傅替徒弟拭了拭泪说:
“前路茫茫,且行且慎,如遇大事,不可妄为,需用智慧,逢凶化吉。无量天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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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墨回到家不久,在印染厂帮了一段哥哥,刚与厂里主要做事的领导阶层熟悉起来,就发生了这事。
听闻父母说及这些年与王家的多次遭遇,便柳眉倒竖,极欲一剑杀它个人仰马翻。遂当夜把剑磨砺一番,在心里描摹了半天如何进王家,然后先刺杀大坏蛋王掌柜,继而再赶去河东郡杀了那那个狗官王占兴。她甚至算好了时间,必需快刀斩乱麻,当夜做掉他们。
但万泉县离河东至少百里之遥,得骑快马方能完成。但就在她走马厩的那一段路时,一骑呼啸而来,到得她面前,一拉缰绳,那马便立了起来,随急从马上跳下一个人影来,夜行衣,脸蒙黑纱,异常矫健立在她的面前。让她陡然一惊。
正疑惑间,那人竟已揭去了黑纱,月光下,她看才清赫然是自己的师妹沅抒。天那,她怎么都没想到,此时此地会遇着她,她来干什么,难道------
没等她细想,沅抒便哼了一声,嘴撅像油勺。然后说:“渴死老妹了,还不快请本女王吃茶?!”
“死丫头,还这么贫!”明墨骂了一句,然后急切地说,“不会是师门有什么急事吧?走,快回去,好好唠唠,姐姐请你吃酒,我娘做的葡萄酒可好喝了,还能养颜。”
两人随之又返回屋去。沅抒说:
“我真是服了,真服了!”
“死丫头,你服啥呀,服了服了,酒还没喝呢,就服了?”
沅抒自顾自地给自己倒了一杯白开水,一饮而尽,再倒再饮,竟连喝五杯,才觉解气,说:“哎,爽,渴死了,都是你害的!不过,我真是太佩服师傅了,她老人家吃晚饭时,不住地皱眉头,匆匆吃完,一言不发,竟是收拾衣服,准备外出。我再三询问,师傅才说,她心跳得厉害,必有大事发生,便欲去你这儿走一遭,是我再三请缨,师傅才允准。嘱咐我,别担搁,无论发生什么事,都得阻止你。让你务必静下来从长计议,千万不可冲动。”
明墨给师妹斟好酒,两人碰了一杯,才把家里发生的事说了一遍。并直言不讳,说准备刺杀王家父子!
“好好好,正好,我帮师姐一把,咱们俩杀个痛快,反正我手痒,正欲练练呢”
沅抒的话,让明墨大大出乎意料。不过,多个帮手,更好,然后就把举杯与沅抒再次碰了一下,一饮而尽,说:“痛快,真痛快!真不愧好姐妹。”
“是呀,痛快,是痛快了,我们是杀得痛快。然后呢?这并不能解决燃眉之急,然后我们继续杀上县衙,杀掉那狗官,然后把大哥救出来。然后河东刺史带兵来,我们再杀个痛快,且不说,能否成功,就算师姐你天下无敌,我沅抒武功盖世,顺我者昌,逆我者亡。再下来呢?唐朝大军来围歼,我们或许可以再杀出重围,但大哥呢?你们一家呢?都武艺术高强,能脱出唐军的围追堵截吗?然后不用说,你知道了,全家全部断送在你这冲动之下了。”
明墨呆了,久久没有话说。沅抒也没有说。屋子里静得出奇,空气似乎凝固了。
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消亡。终于明墨的泪腺再也控制不住,一颗颗无奈、仇恨、抗争而矛盾的泪珠,如故乡的汾河水一样,涓涓不息。
沅抒用手给师姐拭着泪,边说:“师姐,不哭了。现在还没有到最严峻的时刻,要冷静啊,师傅说了,你们一定会逢凶化吉的,她说十年前,她观你哥的面相,就说,有场劫难的,虽然她老人家不知道你们家具体发生了什么,但她说,武力解决不了问题,一定得用智慧化解,如果,真到了非得动武的时候,也别一个人硬撑啊,有师妹呢,师妹一定全力以赴,绝不绉眉!”
沅抒的话,让明墨极为感动。便答应她不再鲁莽行动,一切静观其变。沅抒这才放心地说,好啦,已不早了,天已经鱼肚白了,她要赶回去告诉师傅去,也让她老人家放下心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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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走师妹后,想起兄长的嘱托,她便招集原家印染厂的几个负责人,安排开工一事。在她的努力下,停了三天的印染厂终于恢复了生产。
明墨一边指挥印染厂的工作,一边一厢情愿地对大哥的事做了很多种假设,假设钦差大人来下面考察民情,觉得此事办得唐突,城门失火不该殃及池鱼,遂免除对原家的惩治;假设河东刺史否决了万泉县令的错判,释放哥哥与大忠;假设----
日子如流水,转眼已经过得十天,县衙下来通知,宣布了原家掌柜与大忠的死刑,并择定于三日后处斩。
无数认识原掌柜的人都为之唏嘘不已。还有的受过原掌柜恩惠的人竟说着说着就不由哭了。巷子里不少老头老太太也抹着眼泪,半是为原掌柜半是为自己,设身处地,恐怕谁也逃不了,这世道凉薄,有强权没公理!哎,假如原家有个当大官的,看还会发生这样的事么?借他姓王的十个胆,他也是不敢!
就在明墨心里担心着千万别让母亲知道这事时,大忠媳妇拉着孩子跪在了明墨家的大门前,一把鼻涕一把泪声嘶力竭地哭闹起来了。边上立刻围了一圈人,有的拉,有的拽,但哪里能拉得起这个丧失理智哭天抢地人呢!边上三岁的女孩,是她的孙女,本来见奶奶哭 就十分不理解,吓得要哭,再被一向温柔疼爱的奶奶一拉,猛地倒在地上,就委屈迷惑一下子涌上小心脏,“哇”地哭了,愈哭愈狠,有时抽噎着,下一声老半天才能上来,哭得让人心碎,都为之一掬同情之泪。
这大忠媳妇是来请求原掌柜的母亲答应让出印染厂的,大伙从她连哭带唱,又笑又闹的一系列表白中就都明白过来了。有的便在边上悄悄议论,三天后就执行呢,这要是原家答应把厂交给县衙,这能赶上么?
本是乡邻私下的交流,也并不大声,但哭着的大忠媳妇却是听得很清楚,竟然接着背后的话转过头说,能行,能赶上的,王家掌柜的都说了,只要印染厂充公,他就是求爷爷告奶奶也给办成这事,人家王掌柜还说了,乡里乡亲的,谁没个难事呀,他一定帮这个忙。唉,王掌柜真是好人哪!
原来这个大忠媳妇早已经私下见过王掌柜,但她家的股份却只有三成,必须得大股东原家说了算。
没有人笑话大忠媳妇,她只不过是救自己的男人。但是,这事又怪谁呢?无奈之下,似乎只有怪原家把财看得更重,如此紧要关头,依然视儿子命于不顾了。
正在这时,原家的大门“吱呀”一声被打开,老原家的小儿子与女儿搀扶着眼睛红肿的母亲出来了。一时纷乱嘈杂的声音顿时宁静下来。原母说:“大忠媳妇,这想说啥,我知道。我与你一样的心情。我现在就把话撂这儿了,原家同意把印染厂交给县衙,只要能换回他俩的命!但这事,咱们说了不算,得让他俩主事的人签字画押才算数呀,你还是找大忠吧!”
大忠媳妇一听,恍然大悟,立刻起身,口里说着:“是这个理,是这个理。”身子却是没停,一手抄起孩子,一溜烟似地跑了,瞬间便消失于众人的视线。
原母见大伙都各自散去,才镇定而深秘地支开小儿子,给女儿说:“女儿,走,咱娘俩好好唠唠这事,娘也给你说件十分重要的事。咱们里屋去。”
明墨疑惑于母亲突然的镇定与坚强,但已经置身于灭顶之灾了,不坚强又能如何呢?心一酸,泪已经四溢,她不知道母亲要说什么,心里想着,与母亲说会儿话,得赶紧抽空见下师傅去,再迟就什么都来不及了,她老人家一向智勇双全,看能否有个周全的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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丙子日,水火相克的日子,正是王掌柜行刑之期。这一天,天空如浓墨泼过一般,乌云压顶,笼罩着万泉。
刑场上河东的曹刺史高坐台上,人犯王掌柜与大忠五花大绑,背上插着就刑的招牌。四周全是官兵,外围则是蜂蛹的百姓。竟有千余人来自各地自发组织起来为原掌柜喊冤的人们,但这一切,并不能改变青天在老爷曹刺史执行公务。他已经把决定生死的令牌举起来,正要向桌前掷去,就见三个人影从众人头上,蜻蜓点水般飘了过来。如仙子御风,直把众人看得呆了。曹刺史的举着令牌的手僵在空中。
眨眼之间,三个仙子般的人影落在曹刺史的面前,三人均蒙着面,只听一位大声地说:“曹文中,你良莠不分,忠奸不辩,徇私枉法,真是好大的胆!”声音铿强有力,震得在场的人都是心惊胆战。
这时,曹刺史边上四名护卫纵步飞出,大刀裹向三个身披白色披风的蒙面女子。但刚才说话的女子,拂尘轻挥,均被卷着飞了出去,继而跌落在丈余开外,杀猪般地嚎叫。
《未完待续》(文中若尘师系李渊之女,明墨为太宗之女,二位皆系大唐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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