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两侧的虎贲得令而动,如狼似虎,一拥而上。诸葛诞毫不畏惧,他手按剑柄,怒视左右。他心里想:“来吧,司马狗贼,你砍了乃翁的头,怕你也活不到明天!我的长史吴綱将军已经率领豫州兵士包围了许昌外城,只要半个时辰后我还没有回去,他就会打出讨贼旗号,夺取许昌武库,围攻许昌宫室了。”诸葛诞又想:“好你个文钦,我放了你父子一条生路,你竟然给我玩这一手。”
“且慢!我有一言,请兄长容禀。”有一头戴金银错武士冠的青年从座而起,躬身谏阻。这青年不是别人,正是司马昭的异母弟司马伷,是年二十四岁。司马伷正妻诸葛氏,乃诸葛诞长女。他怕牵连到自己,又不想落下见老岳父有难而不进只语的骂名,故而鼓足勇气,要替老泰山开脱。
司马昭黑着脸,道:“讲!”同时,他摆了摆手,示意众虎贲暂缓动手。数十名虎贲或掣刀剑,或横矛戈,围在了诸葛诞身周。蒋班,焦彝,曹珍等脊背相靠,冲着司马昭的虎贲摆开了迎战姿态。
司马伷道:“仅凭文钦一纸书信,就想坐实小弟岳父的罪名,这恐怕证据不足吧?这封书信到底是不是出自文钦之手?就是真是文钦所作,难道就不会是反间计?”
司马昭之叔司马孚也站来起来,道:“是啊,这是要弄清楚的,可不要弄错了,冤枉了好人。”他走上前,从司马昭手里接了书信,读了一遍,道:“看笔迹,确实是文钦手书。不过嘛,还不知道是不是有心人伪造的。在座者钟士季就是书法大家,他就擅长模仿他人字迹,连被模仿者也分不出来。”
钟会笑了笑,问王肃:“兰陵侯,你这封书信从何而来?”王肃没有回答,转头看向邓艾和诸葛绪。
年及花甲的邓艾立马站了起来,道:“这书信是末将部下在黎浆巡逻边界时,从企图化妆入境的文钦心腹的身上搜出来的。想来不会是旁人伪造的。”
司马昭怒视诸葛诞:“公休,你怎么说?”
诸葛诞心中已有计较,故泰然自若地道:“某与文钦素来不和,久有仇隙,我怎么可能周全他们父子?这必是栽赃陷害,要借明公之手害某性命的离间计。试想,此时,东南未定,诸军会集于此并未远离,文钦又没有疯,他怎么会好端端的急着给远在凉州的郭伯济写信?他即入吴,难道没有时间可等?”
刘思道:“再说了,文钦投降了东吴,而吴蜀是盟友,蜀地与雍凉接壤。文钦要给郭伯济通信,大可派人从蜀地混入,何必冒着风险派人从吴魏间偷关?”众不能对。
诸葛诞又道:“况且,即令信中说的是真的,又能证明什么呢?信中没说他是什么时候回的寿春吧?就不能是在我控制寿春之前吗?如果是这样,邓艾父子在乐嘉败逃后,曾返回过寿春,又全身而退,跟我何干?”
王肃不能反驳,只得怒斥:“强词夺理!强词夺理!”被他认为是铁证的文钦手书一下变得意义不大了。
诸葛诞不打算打住,他开始了反击:“敢问明公,文钦父子是从谁的防线上逃走的?奉命追击文钦父子的都有谁?该不该治他们纵敌之罪?”
文钦父子从乐嘉杀出重围后,本欲回到项城,却迎头遭遇了先击败毌丘俭,后欲增援乐嘉的王基十二军。他们拼死杀退了王基,后面邓艾的一万三千多泰山诸军;司马琏的八千五百铁骑;乐林的一万五千锐步;又分三路从背后追了上来。
邓艾一军追击到丘头时,闻说司马师暴毙,遂屯营候命,以备非常。司马琏和乐林则紧追不舍,一直赶过了沙阳,才勒兵回转。
邓艾、诸葛绪还不怎么样,司马琏和乐林已经跳了起来,指着诸葛诞叫道:“好啊,琅邪贼,你这是什么意思?为了洗脱自己的嫌疑,为了把水搅混,扰乱视线,就这等拉旁人下水?我们是没杀掉文钦父子,可那又怎样?”
诸葛诞道:“你们为什么止步沙阳便不继续追击了?那是什么缘故?当时,你们有精锐步骑二万余众,文钦父子已经仅剩数十骑兵,你们……”
司马琏怒道:“那还不是拜你所赐!都是你用兵不周,没能挡住东吴兵,我们害怕遭遇吴贼主力,不敢追的太远,这才不得不收兵的!如今才知文贼并未东窜,而是逃回了寿春。”
王肃喝道:“说得好!老夫还要弹劾诸葛诞不务东防,纵吴贼入境!”
诸葛诞仰天大笑,道:“老匹夫,你真是越说越离谱了!寿春之围是哪一个解救的?菰陂大捷是谁的功劳!”王肃骂道:“到了此时,你还要弄鬼!要是你东防不虞,又何来寿春之围,高亭之败?你以为菰陂一场小胜就蔽得了百丑吗?”
王肃喊得嗓子发干,他咳嗽了一阵子,继续道:“再者,要不是邓将军移师附亭,诸葛太守据住黎浆,逼断了吴贼后队,还不知会发生什么呢!”
这时,傅嘏开口了,他说:“就是。要不是邓士载见机快,引泰山诸军迅速东进,击退了吴贼后队人马,不要说寿春之围难解,只怕整个淮南都不复为国家所有了!”
贾充落井下石,乘机道:“是啊,诚如太常所言,寿春乱党余孽溃散之初,诸葛公休别有用心的不肯进城;待吴寇渡江来犯,大举侵境之际,他又按兵不动,任敌围城。至于命邓士载退守肥阳,那就更是败笔了……”
诸葛诞打断了他:“怎见得是败笔呢?”贾充道:“被动挨打,只守不攻,难道不是败笔?”诸葛诞吐了一口唾沫,道:“闭上你的嘴,凭你懂得什么攻守?别装象了,你敢不敢来前方带兵?”贾充一缩脖子,又不说话了。
诸葛诞道:“某没有表奏邓艾擅自行动,破坏了我的御敌计划,反被你们拿来说嘴。邓艾御敌于国门之外,确实立功了;但是,某欲诱敌深入,歼敌于城下,也不能说是纵敌。要知道,寿春是反贼老巢,我新降其民,不知人心向背,怎可轻离?万一我东进拒敌,而寿春复乱于后,岂非大大地不妙?所以,我才命邓士载屯于肥阳,那自是加强寿春外围防御,互为犄角,要在城下与敌决战的用意了。”肥阳在寿春北六十里,与寿春隔淮河相望。
邓艾听了这话,禁不住心里冒火。他站起来说:“诸葛将军,你这话我可就不爱听了。什么叫我擅自行动,破坏了你的大计?你手上有多少兵?我手里有多少兵?把十几万吴兵放进来,这仗还怎么打?你说怕离开寿春会生乱,难道你就不怕反贼余党见东吴势大而作内应吗?”诸葛诞道:“江东鼠辈是有名的『过江虫』、『上岸死』,放他们进来,正好以我之长击敌之短,不要说孙峻所领不过十万之众,就是有二十万、三十万,也无非是蝼蚁一般,能成什么气候?要不是你打草惊蛇,吓退了江东群鼠,说不定我已经把孙峻的人头传进洛阳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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