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南方的艳阳里 大雪纷飞。我在北方的寒夜里 四季如春。如果天黑之前来得及 我要忘了你的眼睛 究其一生 做不完一场梦。”
(1)
我觉得这是一种病。每当有人问起我的初恋时,我都会情不自禁的想到你,那个在夏天只穿白色碎花裙的城市姑娘,那个傻傻的天真女孩。
乡下的学校说到底真的很烂,一眼望到头的校园,巴掌大的操场,还有几间年老失修的“危房”。从一年级到六年级也就那么几个老师,就连同学也都是一个村子里的邻居孩子。按照视觉疲劳原理,就算我再怎么热爱知识,可整天生活在这样的环境里也会累的吗。
直到那天。听二蛋说最近会有一个转校生来我们学校借读一段时间的消息后,整个班级都沸腾了,在二蛋的渲染下,这个转校生在我们每个人的心里都充斥着神秘的色彩。我自然和他们混在一起,对这个转校生充满了好奇。
毕竟我们的村子很小,茶余饭后总是要有一些讨论的话题,而那个神秘的转校生自然成了这个不大的村子的“饭后甜点”了。有人说他(她)是教育局局长的千金。有人说他(她)是富家孩子,因为家里破产才到乡下避难。没人知道他(她)是男孩还是女孩,至少在见到他(她)以前没人知道。除了我,因为在我心里有这样的感觉,这个同学绝对是个美丽的姑娘。
好吧,我妈从小就说我比较早熟,而这要归功于我妈爱看的情深深雨蒙蒙,从那里我知道了“爱情”这种东西。时至今日我都在渴望一份爱情,和许多年前的我是如此相似。
(2)
见到她的那天早晨的阳光依旧是波澜不惊的。我们在教室里开始进行早读书的时候她来了,她被老师领到教室门口,俏生生的立在那里,我坐在窗边开始认真的打量这个“神秘的城里姑娘”。映入眼帘的是纤细的腰肢,身上着一袭白色碎花裙,清凉的鹅黄色凉鞋,最后是一张还算可爱的脸庞。她就那样羞涩拘谨的站在门口,任由阳光投撒在她的脸上,在地上割出一块暧昧的影子。果然是女生,我心里窃喜。
你就去和他一个位子吧,老师的声音打断了我的欣赏,接着我看到老师的手指指向我旁边的空位子,接着我就和她坐在了一起。
她的的头发有着淡淡的花香,不经意的甩头伴随着花香扩散,让我如痴如醉。我想自己喜欢上闻洗发露的味道就是从那时候开始的吧。
老师说,这位新同学因为家里的一些变故才来我们学校借读,大家要多多帮助她,让她感觉到家的温暖。事实上,以后的日子里也就只有我和她在一起玩,别的同学都有些怕她。
原因是她有病。肿瘤。在腿上。
(3)
也许她单薄瘦弱的心灵早已明白了自己的处境,所以她的眉宇间并没有透露出太多悲伤,反而多了几分释然。她在笔记本上写到“我要扼住命运的咽喉,它决不能使我完全屈服。”心中油然而生了些许敬佩。
我不明白为什么老师要告诉我们她有病,因为我发现她除了脸色看起来有点虚弱外,和我们并没有什么不同。起初她不太愿意搭理我,总是自己一个人低着头看书,像是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我自然也不会自讨没趣,我们就这样僵持着过了一个星期。
一个星期后我实在是忍不住了,便小心的问她在看什么书,看的这么入迷。她捋了捋额头上几根散开的头发,笑道:“给你说你也不懂。”
我也傻傻的笑了,“是啊,我就是个笨蛋。”她呵呵一笑,把书拿给我看了看,是史铁生的《我与地坛》,她接着说:“妈妈说我以后要截肢的,也许就要坐轮椅了。可我舍不得花裙子和双腿。”说到这里她的眼睛红了,她毕竟只是个孩子。我连忙拿出妈妈给我买的奶糖,递给她吃。她笑着接过了。这就是友谊的开始吧,我又傻傻的笑了。
第二天,她还是穿着白色碎花裙,见到我的态度有了明显的转变。来到位子上,她从书包里拿出一袋糖,分给我一块,又拿出其它的糖分给前后桌的同学吃,别的同学都大叫说她有病,会传染,不敢吃她的东西。我呆呆的看着眼前的一幕幕,她的脸红了,眼睛里噙满了泪水,伸出去的手在空气中显得不知所措。我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一把抓下了她手中所有的糖,站在课桌前,一个个的剥开,一个个的放进嘴里。在同学目瞪口呆的情况下拉着她的手,一起坐了下去。我分明看见在我们坐下那一瞬间,她的眼泪落了下来。
那天的糖真甜,她流泪的样子真美,她的手掌真软。我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爱上她了。
从那天开始我就被他人视为“感染者”,是的,我被孤立了,不不不,是我们,还有她这个“感染源”。
我开始和她一起分享生活,分享食物,分享快乐。没有了那些打打闹闹的我们却是多了几分安静和自在。那天的事她没有多问,我也就没有多说。总之我自己考虑了好久算是明白了,我被她迷住了。
(4)
时间慢慢的流逝,我和她的关系渐渐变得越来越迷离。连我自己都以为我在恋爱。可那天妈妈看着我的眼光充满了惆怅,接着说道:“我给你说,以后离你那个同桌远点,她有病,难保不会传染给你,多危险。”我冷笑道:“她没病。”摔门而出。
走在去学校的路上,每个人都躲着我,在我背后指指点点嘀嘀咕咕说着什么。那时幼小的我第一次发现人言可畏,也第一次见识到了这个世界的残忍,我不敢说我有多么爱这个世界,但在那时那刻那分那秒,我是多么的厌恶这个世界。我开始重新定义人心,重新审视这个满目疮痍的世界。
不知道什么时候她走到我身边,依旧是白色碎花裙,甜甜的对着我微笑,眉眼弯弯的,惹人怜爱。我再也无法忍受这样的生活,一把抱住她,我明显感觉到她的身体一僵,继而双手从背后抱住我。那一刻,我觉得自己拥有了爱情。所有的人都自觉的远离我们,厌恶的眼神像一把利剑刺进我的胸膛。我轻柔的在她耳边说了一句话,然后她就哭了。我说的是“跟我走吧”。
因为在学校公开的搂搂抱抱,我们双双被叫了家长,我什么都没说,就是点头。表面上我认错态度良好,可我的心里却是在盘算着什么时候离开。没有人知道年幼的我们哪里来的勇气,也不知道我哪里来的点子,总之我们真的准备要走了。就在期末考试之后的某一天。
考试如期而至,别的我不知道,总之考试之后我被我爸吊着打,原因是我交了白卷。一想到我就要远走高飞,哪里还有什么心思去考试。老爸的腰带打在屁股上真疼,而我却呆呆的笑了。
(5)
我永远忘不掉那天的雨。
那是我们约好的日子,可天公不作美,大雨哗哗的下。我偷了老爸的存折跑进雨里,跑到约定的地点却没有看见她,我等了她很久,对,就在雨里。最后,她没来。然后,我哭了。接着,我回家。
失魂落魄说不上,因为还小。可怅然若失还是有的。一路上为了她没来的原因我想了很多个借口,可我却依然骗不过自己,她可能真的不爱我。
我心里大恨,问自己为什么,为什么她会不喜欢我,为什么她不喜欢我却还抱着我哭,为什么抱着我哭完了还要骗我,这是为什么。
有人说受过伤的人在心里都会留下阴影,特别是情伤。那这也许算是我第一次因为爱情感到心寒了吧。
还没到家就听见老爸在大叫有贼,说是存折没有了。老妈说没事,反正还有密码。
我听了后才恍然大悟,原来还要密码。
(6)
很多年后的今天我才听妈妈说起她,原来她在那场考试后就全家去了南方的骨科医院看病,说是有希望留下双腿。
我听了原因后默默的笑了。
也许当年她是愿意去赴约的,可回过头来想一想,如果她真的赴约了,我拿的那个存折又有什么用呢?
正如那个没有密码的存折一样,我们拥有的爱情也是如此。单薄的像一张纸片,风一吹就飘远了。
前些天无意间看到了王家卫的《春光乍泄》。里面的一段对白让我记忆犹新。
“准备去哪儿?”
“慢慢走,去一个叫乌斯怀亚的地方。”
“冷冷的,去干嘛?”
“听说那边是世界尽头,有个灯塔,失恋的人都喜欢去,说要把不开心的东西留下。”
此时关于我的不开心的东西,早已被那些大雨冲刷的一干二净,只留下最美好的内核,供我在午夜里静静的怀念。
静静的去追寻。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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