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家真是好福气啊！三儿，三闺女，当家类在外边开大卡车，真是有人有钱又有势。平日里讲吃讲喝，吃不了喂院子里的大黄狗，那可是个好东西！吃饱了好看家！他们家有彩色大电视，上学前总能看上几集白蛇传，我们围不上边，心里头干急得慌！
李家媳妇，也是个有本事的，领着6个孩儿过日子，家里收拾地可干净了，我们是没见过那香香的纸啊！是真好闻！那是当家类从外边带回来类！去找他们家二闺女梅菊上学时，总能从她口袋里讨上两张，放鼻子上闻上一遍又一遍，真真香啊！还能在学校里招摇一番，觉得自己都是沾了那香纸的光！
梅菊是个大方的，家里的牛奶糖老爱分给我们吃，我们也愿跟她玩，人标志，学习又好，还能带好东西给我们，这样的人儿讨喜类！
她爹是常年不在家类，她娘是个大喇叭，凶！跟那院子的狼狗一样，巴巴的凶！我们都怕她。每次找梅菊，趴在门口喊她，她娘听见破口大骂，“一群穷孩子，见天来找俺！”我们是听不心里的，有糖吃，才不管她骂个啥！她娘从不让我们进她家，可能我们个个都是脏活儿，哪个身上都是有泥带嗝巴的，也把院子能弄腌臜了！
“梅菊，恁爹啥时候回啊？”
“我咋知道类！”
“来个信没？”
“没音类！”
“那恁爹咋不把恁接走啊！恁家真有钱！花不完类钱！”
“俺娘说，他才没钱，就是爱充大茶！”
“没钱还能买彩色电视啊！俺家就没有！”
梅菊就是笑笑也不接话了，她懂事，该说的说，不该说的不乱说！
没过几天，她爹还真回来了，还开上个小轿车类！我们瞧着真欢喜！车在前面开着，我们在车后面撵着，车越开越远，我们也瞅不见梅菊了。
家里人眼热，都想坐小轿车啥味啊！不过就是借不着，心里烦个疙瘩！梅菊娘出去了，他爹在院子里陪孩儿们玩，我溜进去找梅菊，他爹没有撵我，问我是不是也想坐小轿车，我拼了命的点头，唯恐领会错了我的意思。梅菊开开车门，我刚抬起一条腿，准备跳进去，她娘回来了，“哪家类野孩子，弄啥类，也不瞅瞅你那啥样子，有脸坐小车！赶紧给我滚出去！”我被撵了出去，听见院子里吵吵闹闹的。
为此更不敢去她家了。
李家的好日子过了一年又一年，他们的福气我们是沾不上一点点！
“梅菊他爹出事了！”
“咋弄类！”
“车翻了，把他压车底下了！”
“有活头吗？”
“拉回来了，快断气了！”
梅菊她爹个子得有一米八多，总会穿一个黑色大长和一双发亮的黑皮鞋！好拿着糖分给我们吃，也从来没大声说过话，足足的一个好人呢！
“多好的人，咋说不中就不中了啊！”乡亲们都说着哭着。这次那院子占满人，梅菊她娘没有撵人！后来当家的走了，雇他开车的那个地方还有人专门送钱过来，也把梅菊的大哥安排上去了，她大哥也是个厉害的人物，学上半年，也会开大车了。
“勇去外地开车了啊！”
“真好！那小也是有能耐类！”
“死了个爹，好了个儿，值了！”
“听说没少给钱类！”
梅菊她爹死，家里确确拿到一些补偿的钱，相比人，钱才是个死东西。没有人，要钱啥个用，不过放在梅菊家，那钱也确实比个活人有用。梅菊娘还是那个样子，见天没个好脸。仍是不准进她家院。
“勇，过年也该回来了！又能给那死娘们挣钱了！”
“天天拉着脸！”
“人家死男人了，能高兴起来不？”
“她不死男人也是那吊样子，没个笑脸。”
梅菊她娘是从来不笑，有男人没男人，看着都是一个样！
过年都盼着勇能回来，想着有酥糖、大麻花吃，眼见这天明都腊月二十五了，咋还不回来类！当娘类也是捉急！
“勇，死外边了！”
“有信了！有信了！”
“这不是才大半年啊！”
“是啊！是不是他爹想他，不舍类他，换他去做伴啊！”
“看那娘们能活不！”可怜勇的，勇他爹的，独独没人可怜她的。谁让她天天撵这个，骂那个！不让人进家门！这回还不是让人进一院子！她还不是乖乖类不敢吭一声！
死了儿，又拿了一笔钱。那家开大车的也是倒了血霉！估计这辈子不会再让李家人开车了！
“听说没，又拿钱了！咱借钱！就不信她个狗娘们拿出来一分！”
“她只要不拿钱出来，这丧事俺就不伸个手！看看谁呕过谁！”
“就是！就是！”
“天天仰着脸，这回让她把脸耷拉到裤裆里！”
“克夫，克儿，以后不能跟她共事！远远类！把这回的钱借回来，就不能搭理她了！”
一屋里借钱的！你一句我一句，她就不松口！那是儿类命啊！那是拿命换类钱啊！她是不会给任何人儿一个子。没人关心她。
“妹儿，你够狠啊！我也是他大爷，不该落个钱吗？”
“勇好吃俺家鸡蛋，只要鸡窝里有，我都给恁送过来，这也是情啊！你得还！”
“多了不要，你好歹分一半给大伙吧！”
“这是俺李家的人，钱分给你一半都不孬了！”
她不哭也不说话，就在院子里看着死了的勇！那脸都冰了，手脚都挺了。她脱了大袄给儿盖上，把眼也给呼啦上了。
“赶紧给勇置办身衣裳吧！这大过年类，真晦气！”谁想死儿啊！谁想大过年没儿啊！谁想晦气啊！
她去给勇弄衣裳了，一路上没哭出来！白茫茫地雪里有个人影，一走一摔地往前挪！
后面勇下葬了，人人都没捞上好处。
“这娘们真不是人！说好类！下葬后，分点出来！”
“真不要脸！狗娘养的下烂货！”
“活该她死男人，死儿！说不准下回死类就是她！”
她已经死过两次了，还外乎再死一回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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