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爱就顽固，爱就妥协

1

婚姻中，两个原本没有交集的人开始在同一屋檐下过日子，一定会遇到各种问题。要想生活和谐，必然有一方能够妥协，甚至做出“牺牲”，才能有所谓的“结同心尽了今生，琴瑟和谐，鸾凤和鸣”。

渡边淳一在《钝感力》中写了一件关于“牙膏管”的事。说他有个朋友跟妻子吵了一架，朋友家的牙膏管又白又长，材料较软，每次挤牙膏时容易留下指痕。他是个一丝不苟的男人，每天都要把牙膏管上的指痕抚平，并从后面将牙膏管卷起来一点。但是他太太对这种事却不太在意，挤牙膏时总是很随意，牙膏管上常常留下指痕。

有天早上，朋友终于忍无可忍，冲妻子发作，“你挤完牙膏，请像我这样从后面把牙膏管卷起来。我最讨厌你这样挤牙膏，这种随随便便的做法真让人受不了。”他话音刚落，老婆顿时向他示威：“你令人讨厌的地方……”老婆的指责竟是他的三倍，于是俩人就大吵起来。

这件事使渡边淳一受到了很大的触动，说这是个非常好的例子，把这件事如实地写下来，就是一篇不错的短篇小说，题目就叫《清晨的口角》。

渡边淳一说“这件事最能打动人的地方，在于吵架的原因十分无聊。”因为“如何挤牙膏”这种生活小事，引发了一场夫妻大战，这件事显得有趣且耐人寻味了，“把中年夫妇那种正在走向厌倦、又没达到离婚程度的婚姻关系，鲜明地表现出来了。”

2

有天晚上我外出回到家，推门一看客厅里灯亮着，正要嗔怪老公走时不关灯浪费电，“回来了！”婆婆的声音从客厅传来，，倒把我吓了一跳。我们住得近，她有我家钥匙，随时可以出入。

她坐在沙发上，眼睛红红的，好像刚哭过一场。我忙问怎么了。她开始说没什么，后来就说“实在没法跟那个老头过了……”公公婆婆都是七十多岁的人了，拌嘴是经常的事儿，往往都是没几天就和好。说没法一起过（日子）了，还“不打算回家住了”倒是头一回。

一问之下，方知晚饭后婆婆打扫卫生，公公在看电视。婆婆拖地拖到公公跟前，让他挪挪地方让一让，公公大概正看得入迷，一生气就踢翻了茶几旁的垃圾筐……婆婆腰疼本就干不了重活，对公公不染指家务也心存了不满，踢翻垃圾筐“搞破坏”的动作激怒了她。于是拖把一扔，垃圾也不再收拾，一个人跑到我们家抹起了眼泪。

劝说一番，婆婆缓了口气：我今晚不回家住了。

过了一会，公公打来电话，问婆婆是不是在我们家，我说在，告诉他今晚婆婆在我们家住。公公的声音听起来很愉快。

次日一早，我起来准备早餐，婆婆却急着回家：我回去看看那个老头。他要是把卫生打扫了、垃圾筐收拾好了，我就回家跟他过；要是不收拾，我以后就跟他就各人过各人的……

婆婆前脚走，老公后脚也跟了过去，怕他们再吵架。他一会就返回来了，说没事了。

3

年轻人初恋时只会向对方展示可爱的一面。即便有洁癖完美主义一丝不苟的人在新婚燕尔之时，也会宽容牙膏管上的指痕。但是，为什么有些人结婚十几、二十几年后，人生仓促地到了中年，反而互相看对方愈发不顺眼？甚至有些夫妻同一屋檐下住了三十几、四十几，甚至半个世纪，成了老伴，对方的“毛病”却变得无法容忍起来？

李敖当年追胡茵梦穷追不舍。说“胡因梦的美是一种在大庭广众里面，在几百人几千人之中，你一眼就能看到她，并且为之目夺的美。”俩人婚后仅四个月就迅速地离婚，李敖对外宣称原因说是“看到胡因梦这样一位大美女不仅每天也要吃喝拉撒，而且会在马桶上做出狰狞的表情……”大失所望。

其实我还看过另外的版本，是胡茵梦提出的离婚，李敖说“你是我最爱的女人，你让我做什么事我都会去做，包括离婚。”我倒是觉得这个说辞比较保留了双方的尊严，不那么地自负、刻薄和尖酸，因为其中的妥协。

不管对外界说得怎么好听，其实就是不再有爱了吧？！或者爱的不够了呗！不爱或爱得不够了就顽固地分手，若爱一定会妥协会容忍那个人一觉醒来流水的口水、呼出的口气、惺忪的面孔，甚至是“马桶上狰狞的表情”、屎尿屁……

渡边淳一笔下中年夫妻清晨的口角，家里七旬公婆因家务琐事的吵架，甚至李敖因为“看到女神的真面目”，原因都“十分无聊”。可是，现实生活中就是充满这样琐琐屑屑、零零碎碎的无聊之事啊，能够引发口角、吵架的素材可是多了去了，若每件鸡毛蒜皮的事都值得拿出来吵一架，就等着家里鸡犬不宁鸡飞狗跳不得安宁吧！

爱情之火在岁月流逝中、在庸常的日子里，一点点消失，曾经能够容忍的“缺点、毛病、劣势”，后来不仅不能容忍，还会变成怒火一点即燃。这其中如果双方不能妥协让步，顽固较真到底，大概只能婚姻痛苦或家庭破裂。

4

绝大多数的夫妻，都会在相互的包容中努力把日子过下去。彼此调适，于经年之中磨合成对方喜欢的样子。有时难免争吵两句，有时相互妥协。

那天朋友在微信群发了一个幽默段子。

我也喜欢这种老公 。跟他吵架，他摔门就走，我趴窗台问他什么时候回来，他说我再回来就是你孙子，哥再也不回来了。过了两个小时后他拎着烧烤和果汁在门外喊：奶奶我回来啦！

……

为这个小段子我抱着手机笑了好一会儿，现在贴出来还觉得好笑，甚至笑出了眼泪。趴在窗台问什么时候回来的“我”，其实已经在妥协，过两个小时拎着食物在门口喊奶奶的男人，也算妥协的到位了。

我至今特别感谢老公的一条包括，他比我懂得妥协。大概是刚结婚时，有一次忘了因为什么事情，我抱怨了婆婆几句，他回应了一句：行了！她是我妈！我能怎么样？！

这么多年我都记得这句话。当时还觉得自己非常有理，因为他这样一句妥协的话，我嚣张的气焰立刻熄灭，变得“懂事”起来。后来跟婆婆的关系也愈加和谐。

英国的伊丽莎白女王和丈夫的“贵族模范婚姻”走过了近七十载。据说菲利普亲王这样评价自己的妻子，“从我们身上能学到的最重要的一课就是宽容，正是女王教会了我这个重要的品质。”而在女王眼中，菲利普亲王则是其“力量和支柱”。

他们还有个被广为传播的小故事。

有一次，菲利普亲王愤怒地返回卧室并用力甩上了门。女王本打算敲门主动示好。“谁?”菲利普问。“英国女王！”但菲利普并未理会，女王再次敲响了门。“是谁?”“伊丽莎白二世。”菲利普依旧没有开门。“我是你的妻子，能开开门吗?”菲利普此时才心软。

在公众场合，女王是高高在上的国家元首，而在家里，以丈夫菲利普为尊。这则小故事里，我们看到了妥协。

5

挤牙膏是从牙膏管尾部将其卷起为好？还是随便一挤只要能挤出来就好？这本身只是生活习惯，象很多的家务事一样没有什么标准答案。要么老公妥协，任由妻子随便挤，自己善后；要么老婆妥协，每次用完强迫自己按老公的要求卷起；还有一个解决办法就是买两管牙膏，各人使各人的。这都算是妥协的办法。我家三口人就摆三管牙膏，各人用各人的。

孩子不吃葱姜，家里的菜篮子里几乎就没再买过；父母年纪大了，牙口不好，烧菜便煮得极烂；她不吃肉，包饺子每次都准备两种馅料；他不吃辣她原本嗜辣如命，为附和他的口味便努力让口味清淡；他喜欢戏曲而她喜欢韩剧，便一个看电视一个上网追剧……所谓家庭的和谐，某种程度又何尝不是妥协的结果？

“婚姻是一条漫长的容忍之路。”那天公公打电话来关心婆婆是不是在我家，已经没那么顽固；婆婆次日回到家，日子照样过，也是妥协。

事实上，一个人因性格等原因，从小养成的生活习惯很难改变。既然“百年修得同船渡，千年修得共枕眠”，结婚的时间长了，就应懂得彼此地调整，向对方希望的样子穿越，变成更美好的彼此。即便偶尔火起，吵起架来，也会象朋友发来的那个小段子中的夫妻一样，为生活加了点笑料。

因为爱着你的爱，所以才妥协。

“不爱就顽固，爱就妥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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