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秋,在街上遇见了我三婶。
看见她戴着一顶大帽子,我说:“婶,干嘛戴顶这么大的帽子?天又不冷!”
我婶没有说话,把帽子掀起来,指着头发让我看。
她的头顶上赫然一大片花白的头发,惊到了我,她才49岁啊!
我怔了怔,缓缓地说:“您年纪又不大,染染吧。”
“染了不管用,过些天依然往白变。”婶婶黯然地说。
说了一会儿话后各自走各自的路了。我的心里升起丝丝惆怅岁月啊,就是一位技艺高超的魔术师,不知不觉间,他就把你身边的人变了样,且只会往老了变,没有变年轻的。
一年多没怎么见我婶,她的青丝已开始变白发了,她的穿着和走路姿势已经开始有了大街上一位普通大妈的样子了。
我慢慢往前走着,仿佛远离了眼前喧嚣的街道,神游在时光的隧道里搜索着她的影子。
我七岁那年冬天,有一天早上六点,一家人都还在沉睡着,而我却醒来了。醒来后的我还是有点瞌睡,可并没有继续睡觉,因为我心里惦记着一件事。
我悄悄穿好衣服,打开房间的门,走到院子的那一头,推开了三叔新房的门——我要看新娘子!
那年三叔娶媳妇,因为我是毛头女娃娃,农村人迷信,不许我进新房,我妈天天盯牢了我,生怕我给跑了进去。可是娶回新娘的第二天早上,我起了个最早,闯了进去。
我看到一个脸若银盆、满头乌发的姑娘坐在床上,背靠着两个大大的喜字,用红绸被子包裹着自己,冲我笑。
我三叔躺在床上,闭着眼睛,似乎可能大概是还没醒来。
我也回她一个笑脸。
她问我:“你叫啥名字?”
“灵娜!”
“几岁了呀?”
“六岁,我妈说我七岁!”
她咯咯地笑了。我还得意地说:“他们都不让我进来,我起的早,偷偷进来了,哈哈!”
新娘还是笑了,说桌子上有糖果,有面做成的小动物,让我自己拿。
我拿了一些,那种她从娘家带来的独特的小吃货令我们至今怀念——面团做出形状,然后炒制而成的各种小动物,兔子,老虎,小鸡,小鸟……栩栩如生,新奇极了,我根本舍不得吃,拿在手里把玩。
当然,最让我好奇的还是这位美丽的新娘。我从他们的房间出来,跑回父母的床边。这时候母亲已经醒来,我得意洋洋地炫耀:“还不让我进去,我进去了,里面有一个好看的新娘,也没什么可怕的东西啊,干嘛不让我进去!”
多年来,我起早闯新房的事,成了他们的笑谈。三婶看见我时常感叹:“看看,当年进我新房叽叽喳喳说这说那的小姑娘,如今都是孩子他妈了,现在倒是话少了。”
真不敢相信,近30年的岁月,让我曾经美丽青春的三婶,已经开始经受头发变白的烦恼。一眼望去,她花白的头发唤醒了我对时光流逝的迟钝,在我心中,父辈好像永远年轻,永远能给我们支持和依靠,却不想,他们早已经在悄悄老去。
三婶是城里人,领导家的女儿,嫁给我叔28年,对他的农民兄弟妯娌从未嫌弃疏远,永远热情周到,对我们后辈,也是照顾有加,即便是与三叔闹矛盾的日子里,在我们面前,永远是母亲一样的长辈,让我们觉得温暖可亲,是传统社会下值得称赞肯定的女性形象。
这些年来,每次去她那里,不吃饭不让你走,不给些吃的用的让你带回家不让你走,跟回自己妈妈那里一样一样的。
她的青丝已开始变白发,我的女儿已经和当年闯新房的我一样大了,岁月常在,我们父辈的青春却不在了。趁我们还年轻健壮,多关心陪伴他们吧。
时光时光你慢些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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