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系七夜雪同人小说|原剧+原著向
“信不信这次一定让你永生难忘”
“属下……任凭教王处置”
七夜雪|妙风1 如果真的恨一个人
设若妙水对妙风说出了事情的来源也没有用。人的基础组成部分是信任。长无绝开始只是想让妙风做自己的孩子,妙风却想要更多。因为他发现无法控制这种想法。世人皆爱美,薛紫夜也美,这是不能忽略的。然而,更美的还是他的神,长无绝是妙风的高位投影。他喜欢被他看着,自己做出任何明暗倒错的反应,都有隐秘回甘。
一开始他以为这是病,慢慢意识到,也许不是只有自己这么想。教王可能也想。他可能想要看到自己的这种样子,妙风知道自己的容貌是美的,两心相悦美是必不可缺的催化剂。
他觉得自己的脑袋里有时是一团浆糊,欲擒故纵可能看起来接近,实际,他的想象的确已经超过了长无绝的预料。妙风最初与长无绝的互动里还有一个最大的隐秘之处,他虽然期待一些特别的东西,可是根基还是有畏惧,正是这感受催生出主动寻求某种可以预期的回应。
譬如温和的语气,有迹可循的情绪,乃至于索要惩罚——如果是主动的,相对就是可控的。这种感受在成年后的妙风回味过来其实是这样,不过这也不影响他恋慕长无绝的美,他笑起来的时候眼尾绽开数条性感鱼尾纹。看起来和睦可亲,与实际的暴戾完全不相符。
妙风却不必担心这些,长无绝的闲情逸致都放在与他的相处上。有时长无绝一个语气不太对劲,甚至是那样笑了一会,妙风都能推理出是真的笑还是暴怒前奏的潜隐期。
除了妙风的武功的确达到长无绝的标准以外,真有个原因那就是好看,不是女子那种,而是苍劲中的柔和,结合到完美无缺。从小跟随的情分,对于彼此身体都有基本的了解,沐春风对应铁马冰河,经常触碰到教王身体也是常事。有时带来一种陌生悸动,十五岁是一个男孩情窦初开时节。
妙风的花期开在了对住这样一个的确俊美帅气的男子,并且还是个尊者,妙风国土尽散,没家人,长无绝就是他唯一家人,主人,长辈,父亲……接近但不是,正是这样的关系更加具有了疏密有致的透气性的空间感。
然而每一件事的表面都有一个理由。有些事,如果不能够自欺欺人,可能很难活下去。最根本的冲突真的发生,也无可避免。不过,情分本身还是很大的一个底层建筑,就算崩塌也还需要时间。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时间是最忠诚也最缓慢的蛀虫。有时等待并非全然无用,但也不排除是有些人的冠冕堂皇借口。形势所迫,具体分析罢。
目前他们能用美和依赖,甚至是父子情来掩盖许多本不可改变的事实。杀父之仇夺妻之恨,然而,也分许多种的不同……亦如,当不爱了,却也无法真的恨。
如果真的恨一个人,那就是自己。用这句话来概括妙风知道事情逐步的真相时的心情,很恰切。妙风不知道怎么办,也无法处理此前投放的心态,他如果不为教王而活,应当怎样去活?如果他想要离开这里,又当如何采取行动?他都一团迷雾,没有人可以商量,如果长无绝不可信赖,那他就只剩自己,他知道了真相却孤立无援,这就是他的处境。
妙水无论说与不说,妙风也并非不知道,就算模糊成一团云烟,他也还是知道。事情并非可以那样巧合,只不过他不愿意将长无绝的出现想得那么充满阴谋。他不需要被封锁记忆,因为,他已经自动屏蔽掉它们。如果仇恨尽情燃烧又不能去反击,适当保持距离也是生存下去的策略。
让自己去爱,去认同,并臣服。多年后他都觉得自己那份情仍旧逼真,纵然破碎至此,也与自己分成两个部分。它们拉扯痛楚,却也绝对都是自己的两个分部。彼此拉扯,藕断丝连,牵扯不清,又不得不彻底割舍的冰冷阵痛。妙风后来长大了,经历了太多的自我规训,他生生剥掉一层又一层的皮肤组织,丑陋伤疤,才逐步形成一个崭新的看似柔弱的自我。雅弥会记得教王,然而教王那是前世,一切历历在目,无法回头,也绝对不忘……谁也无法忘却缠绵的滋味。纵然痛如烈火焚烧,炙热的时刻确如熔岩彻底融化。妙风知道何为对,但是爱不能用对错来阐释明白,它没那么简单,它充满魔力。
第一,他不可以恨,第二,他依旧感到强烈的爱意。所以他活在某种自我厌弃的自惩之中,如果真的走下去,可能会充满裂变的病态与间歇性平静,而他的平静却不过是再次勃发的火山口的休眠期。如果不能够爱恨,人间未免荒凉。
体验爱的时刻人们也识别不出,而恨则更像抽象的标签与音符,与弹奏出来的旋律,非专业性的人看来如同匪夷所思的天书,对懂得人来讲那就等同于看到即旋律。这就是人生的有趣,和未知的开放性。未知如今打开,等待吞噬妙风的一切当下与此刻。
2 妙风的初恋乐园
长无绝对妙风的情感停留在五岁到十五岁作为一个阶段。真正的变化是从那一句“长大了,真的长大了”开始,他本不想控制。情感退居二位,首位还是控制。他的情感始终都具有精密的策略以及作用性,对每个人的态度的不同的原委在他的心灵深处盘根错节。越是有情,本质上就需要越多的表演生成。这个同时他也需要一些自欺欺人的成分,以至于有的时候他也的确会更为信任妙风,那个面容清透淡然带着痛楚微笑,时刻需要他寄予解药,无论做任何事不问缘由就直接行动,一切的行为以他安危为第一位。这种满足感,长无绝不可能没有,看见自己的教育成果他十分满足,他心里清楚,就算妙风知道了真相,也绝无采取背叛的能力,这些年他的时刻提点与温言软语交错使用,已如盘根错节的网将妙风彻底缠绕。所以妙风对长无绝产生恋慕,的确合情合理。
他最拿手的就是带给妙风快乐吧。那些快乐背后覆盖一点痛苦,久而久之,就会形成惯性的条件反射。他喜欢看着他乖乖接受,不问缘由,带有凄凉怨楚却绝无反抗意图,他喜欢这种至柔的隐忍。既然是隐忍,那就说明对方不是不明白,清醒的受罪尤其在这种美好的容颜下凸显出独特观赏性。长无绝毕竟不存在愧疚感和真感情,他待人的方式只能通过对比来追认,风听话,所以得到更多,或许他也只是选择给他不给别人,他的心不好猜测,他的情不过是天空忽然呈现的云,起起落落,真正的天空被遮蔽,真正的感觉必须被忽略。让自己去配合长无绝,就不能有我这样的东西,如果有,就是冒犯忤逆大不敬。会因此打下十八层地狱。
作为一个正常的阳刚男性,从对方看自己的眼睛里,都能感受到对方心中的想法,甚至画面。纯粹的害怕会磨灭快乐,对快乐的期待而使痛苦也愿意一并吞下去才是美好。
有时妙风好像很需要一个旁观自己这种精神状态的观众——最好的观众就是薛紫夜。她有心有爱有情绪有感伤,还想要解救他。妙风的自毁带着某种痛快,他让薛紫夜感受到,这里没有我,只有教王附属下席卷笼罩下的妙风使。我为他效忠是我的决定……然而那丝丝无奈在下元一宫地界时发生的冲突,他不回首的瞬间用臂膀颤抖诠释无疑。薛紫夜接收到了,就好比当年的长无绝那些精湛绝伦的演技,让妙风接收到那样。他释放他的脆弱,这是需求,他本强大,也是事实,它们并不冲突的和谐共促。
他是他的,这样的感受一想就会使灵魂战栗。他喜欢这样,也需要这种观众,生活就像一场表演,妙水无法提供这种共情力,妙水几次欲言又止,还是没法说出,雅弥,你是我的弟弟。妙水只能另辟蹊径,合作复仇更需要的是彼此全然的敞开和信任。背对背的那种信赖,在漫长时间的过去,已不可能。穿越时光的长廊,妙水已经很难在他身上看到雅弥的影子了,除了他偶尔流露出萧索的意味,那也不过是瞬间,其实她很想知道这些年来长无绝对他做过什么,才会至此。不过也很好想象,妙水自己的经历,不就是写照么。瞳的经历,不也是写照么。看似光鲜亮丽得到恩宠的妙风,也不过是一种现象,底层如何,恐怕也不会差太多。
灵魂不完整的人交流本就成问题。妙风如今的目的不是复仇,而是被薛紫夜看见自己的这种心理动态,也许有天能够真的走出对这种向往的渴慕,那也得是很久的以后。薛紫夜抽了妙风那一巴掌,更多是一种基于信任的狂怒,还有怒其不争的无奈,换而言之「你可以解释你为什么不?」他选择自毁地说,“我本就是这样的杀人者,你迟早会后悔。”他对自己下狠手,让对方感到更疼,这种教育来自长无绝的慢性下毒,他经常请求长无绝的责罚,绝大部分时候长无绝一笑置之,也不是什么大错,就算他是疯魔,也还是需要一点点和睦的关系存在。妙风的怒其不争,需要被看到和疗愈,薛紫夜迫使他睁开心灵的眼,献祭的心里对彼此都有效。正面强攻的方式,妙风不敢,不是惧怕被罚甚至重罚,那是一种灵魂深处冰冷的炎凉与畏惧,不可言说不能碰触。
妙水没有清晰的这种认识,她只是感觉,就像她对于瞳模糊的喜欢和欣赏是以相反的形式去表现。他们的激情燃得简明,了解却不容易,活在仇恨里的人想走出封闭囚笼都不容易,爱不过成了一种交换灵魂的口号。或许还含有某种利用合作的意图。各怀心事的人们为达目的采取手段大相径庭,有的人为了暂且的快慰,有的人为了更久远的所在,也许也是不在。有的人模模糊糊不清不楚,没人树立标准,怎么懂得标准呢。世界观都是通过模仿加以修正得来,妙风的外部世界只有长无绝。他习惯的方式是直接执行命令。思考一开始就会带来不同的变动,会带来责难,因为不再唯命是从,从简单的角度自然是听话的好,从欲念的层面他其实也不愿思考,然而心灵深处他也知道自己或许真的忽略什么重大的内容。如果最深的依赖都是一个错,活着都要被否认。
现在妙风渴望的仍旧是想被长无绝看见,哪怕那种看见的背后其实充满着无视。他未必全了解他的想法,他的肌肤常在冷清的空气里颤抖,他想要那双温暖干燥的手。有的时候他不敢想象最初的遇见竟然是个谋划,可是自己才只有五岁,尚无异能,自己又不是瞳,有眼睛作为武器,他是否知道那也只是个偶然。可是,有些事情知道以后,和完全不知情,还是有些什么变化了……即便想否认,也还是如此。
虽然他知道,自己不应该这样想。后面具体会发生什么也是不知道的。天国乐园那种地方对于妙风而言,不存在乐趣,他的乐园是同长无绝一起做任何事情,有一次他夜里发烧,长无绝用铁马冰河的功法为他疗愈,用他的胸膛来降温,像冰凉温润的大理石,后半夜温度降下去了,舒适地一夜无梦地睡去了。
等醒时一个人躺在长无绝的大床上,隔着纱幕看得到外面模糊的身影,就像是普通孩子清晨起床,看着自己的父亲在那里忙碌正是。他窸窸窣窣翻身的声音被长无绝听到了,就过来摸他的额头和身上,温降下来了,世界清爽,很舒服,很惬意。
就像是永不过期的童年假期。他可以做任何事,只要在规则之内。他可以有自己的想法,只要他愿意说出来。教王是开明的父亲,慈爱地摸着风的头发,他蓝色的头发很美,衬托肌肤胜雪,比起很多女子也都会令人失色。
可是自从瞳的那件事,他才是觉醒,当年的事也许也是这样的结果。当年的自己蒙在鼓里,天真的探索都是美好的。这十几年的时光,长无绝是他的信仰,这十几年的时光,也许也只是一团迷雾。他知道自己不能问,他也知道凭自己的精神力,不可能战胜长无绝的气场。即便他知道了真相,又可以如何,断情绝尘吗?
他迷惘,困惑,他遇到了薛紫夜,他看见了还有一种拥有自我的方式。可是太久的自我存在也代表着承担痛苦,毕竟他已经习惯于将自己全部交给长无绝。可能那并非只是情感本身,而是欲望的河流,如何切断,的确很难。
教王的床只有他躺过,那些童年往事不可磨灭,可是,他的存在却也是摧毁原本身份的毒素。他只能舒展开自己的紧绷,让长无绝感到,自己非但能够接受,还想要更多。这种情绪奇特而变态,薛紫夜敏感地捕捉到这种不对劲,“雅弥,我想治好你,我该怎么做?”
其实,人可以除了爱恨纠葛,还有更多别的。虽然他的大部分内部的悸动都受到长无绝的牵动。这不是愿不愿意的事,而是习惯成为自然。如果不把自己交出去,可能就已经死在了最初的五岁时刻。他除了信任,也别无选择。所以那件事,要么复仇,要么阉割自己灵魂敏锐的判断。
瞳来到元一宫曾经很长时间被禁闭,他们遇不到对方,直到瞳走出修罗场的那天。妙风和他并没多少交集,只是有一次,瞳一个人在墙角晒太阳,手中握着一枚簪子,很明显那不属于他,他凝神思索半眯着眼睛,看起来没有丝毫攻击性。妙风的步伐不禁慢了下来,他摸了一下离心脏最近的位置,那支筚篥始终都在。他只是觉得瞳对那枚簪子的情绪,很接近自己这种乡愁。很淡却又无从被忽略。
3 永生难忘的惩罚
妙风用冷水激在脸上,让自己清醒,那种幻觉的错误。
长无绝知道妙风的隐藏心思时,也在试探。他特地让妙水更凄惨,假如妙风怀有一般态度,应该会对妙水的处境物伤其类。但是如果他的心是在长无绝的身上,那么这种凄惨他也会感到不过如此,继而接近无视。
妙风当时只是突然撞见了妙水的脆弱时刻,不知应当作怎样的反应。他选择的是像以往那样无视,如行云流水的路过……这也是长无绝认为风长大了有了自己的想法的危机感,当初这样时刻风不会同情妙水,后来他却能如此卑微低地请求放过薛紫夜。那说不清的情愫倒并非多要紧,而是关键时刻,长无绝无论是否作为排序第一的所在,妙风的心都将是一分为二的裂变。
准备改变的妙风,从薛紫夜开始,呈现出了一点点微妙改观的意志。虽然只是一点点,可是已经足够不同。至少证明有什么打入了他的内部,沐春风更接近一种试金石,它的破碎就是警示信号。从长无绝的角度,一切需要从新考虑了。
长无绝决定给妙风一个狠狠地惩罚,让他记很久,想起来就怕。没有对比就没伤害,妙水经历了这样的妙风,更不想认这个弟弟了,说不定未来出手时会是种妨碍。她与瞳的结盟开始就是不得已为之,她也不可能和另外两个人结盟,一个蠢笨能力差,一个是长无绝另外的一个心腹。妙空戴面具的背后似乎隐藏了许多不可言说的神秘,复仇本来就挺麻烦的了,她可不想再去猜。
妙风跪在长无绝面前。
长无绝打量着眼前的人,忽然觉得物是人非,今非昔比。人的情分本就飘忽不定,纵然自己的确不忍有几分,但是涉及关键的问题肯定是不会含糊的。
“教王,属下错了。”妙风挨不住长无绝冷然的观察,赶紧承认错误。
“本座却不曾知晓,风错在何处?”长无绝拿捏起人心,就会变作冷心冷情,明明知道的事也要让人自己识别自己感受。
“属下不该第一时间就为薛谷主求情,即便属下本意不是为她求情……”妙风可怜巴巴望着长无绝的神色,看看是不是能逃过惩罚。
“你果真长大了,都有了自己的本意。”长无绝的语气更为清淡,冷漠。有拒绝再谈下去的意味。
妙风的肩膀开始有了微小的颤动,他知道,以往任何时刻,长无绝都不会说这样的诛心之语。他现在还没有想好自己的未来何去何从,况且这个网也不一定真能突破。对他而言,这也不过是无意识的一道自主意识的呈现。一般他会将长无绝对自己的怒火转化为他其实这是对自己的关心,这么想就不会太痛,如果自罚可以带来一点独立的空间,也无不可。他膝行几步上前,抬头仰视长无绝,“教王,属下只是不想她死,只是如此。”
“那你准备用什么来交换?”长无绝倒要看看妙风可以做到怎样地步。
“教王说怎样,就怎样。属下是教王的,犯了错就要受到惩罚。”妙风不卑不亢地说。微微咬住下唇的神态也暴露了紧张。
“信不信这次一定让你永生难忘。”长无绝抬起他的下巴,微笑着说。妙风的心底在发抖,他也知道在劫难逃,不论怎样该承受的就要承受。他跪得笔挺,等待下一步的启动。他也只可以等,除了这样别无选择。如果疼痛能消除距离,为什么不。
妙风被长无绝几乎是扯着摔进了密室,那里,一般是被废弃的地方。几个侍女远远地站着一动不敢动,妙风使令长无绝如此动怒,使她们很是惊恐,她们尽量让自己像人形烛台那样的所在。
妙风随着冲击力平衡下来后,立刻调整好跪姿,罚跪这种事素来寻常。只不过从小他没什么个人意志,这样的惩罚不过就是小游戏,长无绝也会流露出为数不多的心软。密室中有一个旋转机关,打开后是一座盘旋阶梯,长无绝用铁链扣住妙风,拖他膝行向前,阶梯的台阶冰冷又摩擦的粗粝,单薄的衣服不能遮挡那种凹凸带来的冲击,妙风的眉头显示出疼痛的放射。
长无绝回望他一眼,“怎么,这样就受不住?”
“不,属下可以。”妙风快速爬了几步,靠近长无绝的步伐。冰凉的铁链在白皙颈上箍束,不是很紧,尚不感到窒息。
长无绝牵着妙风走下几十级台阶,妙风手脚并用膝盖已然磨破渗血,关节开始酸软。
逐渐适应灯光黯淡,妙风看见了墙壁上挂满各式各样的鞭子和藤条,木板或铁器,都是让人痛不欲生的刑具。他没来过这里,更不知道密室连接向这个地方,这里空无一人,说起话来还有隐隐回声。
他最熟悉的长无绝卸下了温和的面具,“你准备怎样交换她的命?你倒是说说,本座怕你这身皮支撑不住。”
“教王,妙风只是想守住诺言,护她周全,并无别意。”妙风的脸色发白,看到这样的场景,是没人不会怕的。修罗场的洗礼对于他不算大,他对疼痛的习惯已经是为了教王付出的自我训诫,冰蚕毒是应该的,爱教王也是必然的,他也想过一定会被罚,至于怎么罚,他缺乏想象力。他也无法想象那些工具用在自己身上的感觉,他害怕失控的感受。如果说对待疼痛,冰蚕毒的训练就已经是大修行。妙风比普通人耐痛能力都要强,可并不代表心里完全不怕。那就不是人了。
“你最好想好了再说。”长无绝从墙壁上取下一尾细鞭,甩出狠厉的一击,破风劈在妙风的身上,白衣撕出一道口。些微颤抖,血迹顺着破开的痕迹就渗了出来。疼痛刺入灵魂深处使人彻底醒觉,头发里全是冷汗,浑身不可遏制地震颤。
长无绝用鞭柄再次抬起风的下巴,他的眼神可怜,目光凌乱,这样的疼痛对他而言似乎不在预期。他笑着问,“打多少?”就像是问,今天晚上吃什么那种口吻。
“属下……任凭教王处置。”妙风低垂着头,目光失去焦点,尽力消化着疼痛的入侵。他也知道,教王的怒火必须平息下去,而目前造成这种怒火的源头就是自己。妙风抖着手解开衣带,那道鞭痕刺目异常。将衣物折叠置于一旁,身上忽然的清冷感到非常不适,他保持这样的觉悟也是自小的训练,这个形式就是为了受罚者从精神到身体的双重压迫。也可以说这就是为妙风独家制作的惩罚手段,妙风后来让自己逐步适应并且得到了突破……不过这是另当别论的另一件事了。
长无绝看着风的这个动作的完成,暗灯映在风的背脊优美的弧度,那道伤也显得柔和具有艺术感。长无绝打开喷水管,对着妙风开始冲刷,刺骨的冰冷寒意完全入侵了妙风的感官。水柱强大,本是用来清洗暗室所用的管道,自然是水流越大冲击性越强越有效。用来折磨人也是一样。他抖得像秋风落叶,但是依旧保持跪姿的挺直,膝盖上有些发青,动一下钻心刺痛,地板硬,人的膝盖原本就不会适应这种姿势长期的保持。冲洗的过程漫长没有尽头,浑身透骨的冷意蔓延,直到那道伤就剩一道痕,长无绝的手抚上去,妙风微微发抖像是一种不由自主的共振。“教王……”他仰头看向长无绝。
“风,你想试试本座真正的手段?不妨直说。”长无绝的手依旧抚于那道鞭伤,“你还不知道什么叫真正的疼,就不会懂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更不会知道怕是什么。”说着,他的大手钳住妙风的下巴,妙风感觉自己的骨头快被长无绝掰断了,不过,也也只能柔顺地待在原地等待处罚。长无绝愤怒的时候,认错没用,他给过机会,只是妙风还是想试图争取一下,如果说那件事有可能是长无绝的授意……而妙风意识到面对长无绝的气息,根本无力反抗,就像是经年累月的培训,那个系统被彻底废置关闭。他颤抖着眼瞳修长的睫毛,仰视长无绝,“教王,属下愿受任何处罚。”
长无绝的手势凌厉,鞭风像网络一样织补在风光滑的背脊。堪堪渗出一丝血迹,将破未破。纵横交错的长痕排列规整,教王仿佛具有强迫症,令它们整齐排列,一言不发地动手砸在这具美好的身体,心底亦有隐隐嗜血的快意。妙风的呼吸有些急促,疼痛使他无法克制身体的抖动与平衡。渐渐地,他有些支撑不住向前扑倒,又快速起身,反复抽在身上的密网令他无处可逃,腰部下也开始布满肿痕,随着时间的推动,慢慢拓展,几近模糊的血肉,鞭挞的声音听起来竟十分悦耳。妙风维持被责罚的跪姿,长无绝只是用鞭子教训风,没有多余的话,他不想说话,只想叫他狠狠地疼痛,害怕,再也不敢忤逆自己的意志。顺着背部延伸至手臂,拓展至胸口,天罗地网地狠抽,似乎不会再停下来,妙风的眼泪在眼眶中束缚,他真的快要支撑不住了。喉头有些腥甜的味道,之前冲在身上的冷水已经被冷汗蒸发成一种均匀的汗湿,微微发热。
长无绝停下鞭打,“多少了?”他问。妙风根本没有精力计算数目,他迟疑不定,因为并未计数。细鞭已经浸了血色,长无绝将它丢在一边,又从墙上取下藤条,“伏低。”
妙风刚摆好姿势,藤条就撕在肉上,疼痛并不会逐渐麻木而是更加清晰。眼泪顺着冷汗落下去。嘴唇完全没有血色,只有苍白。臀上布满了同样的纵横交错,没有章法的责打,头发里面全部是冷汗。两只手臂叠在一起,额头抵在上面,眼泪混着汗水落下。
藤条终于停下,“起来。”长无绝命令。
妙风挣扎着保持身体的平衡,浑身无一处不疼,背上的疼痛如同揭掉一层油皮,无法形容。当他缓慢站起后,长无绝让他坐下,妙风不得不忍痛坐下。“感觉怎样?风?”长无绝似笑非笑看着妙风忍痛的面容,眼尾诉说脆弱的隐忍,明显是已经哭过。
“属下应该受到教王的狠狠责罚。”妙风颤抖着声音谦卑地回话。
“的确,打死也不为过。”长无绝冷笑。“过来。”他冲妙风招了招手,妙风从椅子上跪了下来,膝行到长无绝的身前。长无绝摸着自己打出来的伤,感到心满意足,除了让风感到怕,罚他本身也带来观赏的乐趣。妙风的身躯随着这句话颤抖的更剧烈,他的头发全湿,眼神依旧清澈,他想起那天遇到瞳的时候,自己刚要从他身边走过去,“我会杀了他。”妙风清晰听到瞳的这句话,他心头一震,没作回应,如果说妙风没想过这件事,还不会这样……只是与瞳合作是步险棋。长无绝用情感来束缚,他也用臣服来凝结,看起来是真正的相互依赖,这个背后真正的缘故,他知道,就像是树木还是小树苗时候的大伤疤,长大了也还是会残存保留。
妙风看着这个对自己施以疼痛处罚的男子,依旧英俊如昔,说话也是温和有序。他让妙风选择站队,实际上如果真的复仇,完全不需要那几个人,他一个就够了。他最大的问题是恨的程度不够,明知道一切无可挽回,而爱的本质也不纯,因最初有惧怕。
“跪在这里反思一下为何会挨这一顿。”长无绝拿了一个凹凸不平的平面的木质平板,妙风立刻会意柔顺地跪上去,钻心的痛意从膝盖上传到神经中枢,他咬紧牙关,额头上全是冷汗。长无绝头也不回地离开,关上铁门,灯火摇曳的空旷场地,他感到身心疲惫,有几次摇摇欲坠就快倒在地上,可是他不敢。始终提着十二分精神保持着跪姿,他知道刚刚的惩罚不过是才开始,真正的主菜还未上来。今天是不可能清醒走出这间暗室。
突然有窸窸窣窣的声音,妙风以为是长期保持这样静止的跪姿产生的幻听。却感受到有人从不是大门的方向走来,“雅弥,你还好吗?”妙风的身躯一颤,想到自己此刻的狼狈,忽然有些难堪羞耻,他没有回头,知道这是紫夜的声音。她的旁边还有人,否则她不会找到这个地方来,按照道理,这个地方应当只有长无绝一人知晓。
4 妙水的选择与妙风的意志
薛紫夜与妙水达成协议,她带薛紫夜见妙风,她就答应同妙水联手对付长无绝。其实这也不容易,尤其这是在人家的地界上,怎能轻举妄动。但是薛紫夜也不是吃素的,她这次来就没想着能活着回药师谷,而一切的诺言不过是镜花水月。只是可惜了霍展白的约定,想到这里,她不免哀伤地摸了摸头上的那个木质的簪子,“那个约定,我终究是要失约了。你会原谅我吧,霍展白……”最后的时刻,唯有这点温存能够带来暖意。七星海棠的毒,刚刚发酵,她求妙水,一定要找到妙风,他代自己求情,长无绝肯定不会轻饶,妙水震惊于这个世界上果真还有人真的不在乎自己只在乎别人。看着不像是装的。为了达成交易,她带薛紫夜打开地狱之门,说好是等在门口薛紫夜出来,可是随着薛紫夜踏进去,这扇门就紧紧关闭了,妙水冷冷地笑着,“都一起去死吧。你们这些愚蠢的,救来救去的,想想能不能看到明日太阳再说,真是好笑。”想到这里,她忍不住踌躇满志地哈哈大笑,她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其实并不凌乱,只是在给自己提起斗志,她决定与瞳一起去对付长无绝,此时此刻。让那两个人,待在那个地宫彼此拯救去吧,哈哈哈哈。元一宫充斥了这魔幻的笑声。
长无绝站在元一宫的制高点俯瞰这个冰雪世界,思考一个问题,妙风是否还可以保留。毕竟自己和他的基础是建立在不共戴天之仇上面,无论如何武力压制,若他自我意志真的觉醒都将很难对付。毕竟他的铁马冰河与沐春风是共生共存,这种用情感束缚的套路,温暖的情怀主义还能保持多久。他逐渐坚定自己的决定,不能留。不过这样听话又貌美的属下,以后恐怕也难找到,不过仍旧是自己的命重要,薛紫夜那边的复仇计划派妙空去查了,基本已经知晓。如今元一宫没人想他活,他的意志是坚如磐石的,无所谓错不错,感情是为了价值而服务,如果说那些缠绵是封锁控制妙风的头脑,迟早也还是会被真相水落石出。
他准备去解决掉妙风,或许永远关起来也可以……如果还有一丝不舍,更多是源于长久地培养这个过程,那种养成系的感觉,藕断丝连……他其实不想杀了他。可是,他迟早会杀自己,换位思考不难理解,而且很好理解。可是目前的身体状况不太允许,瞳前几日回元一宫时,勉强支撑表面功夫,以前的强力镇压的时代已经过去了,长无绝咳嗽了几声,喉头有些血的腥甜。他知道,这个病情始终在加重,争取妙风还是放弃妙风全凭一念之间。
妙水手执沥血剑劈面砍来,长无绝的冷意迅速提升到一个警戒水准,形成了一个密不透风的网状结界,也就在那一个瞬间里,错位了一个角度,只差那么一点点妙水的刺杀就会成功。长无绝微笑着说,“妙水,就知道你按捺不住的。去死吧。”一掌击飞了妙水的身躯,她飞出窗外,极速下降的时刻短暂又漫长,她在想,薛紫夜和雅弥会不会逃出生天。忽然有点后悔自己当初的决定。一双有力的手接住了她的身躯,回头一望竟是瞳的眼睛,关切地望着自己。
长无绝这次运功大伤元气,后退了几步,白发开始迅速蔓延,又咳出一些血丝。转身走向关押妙风的密室,或许,还是要选择信任的……毕竟,目前也别无选择。因为瞳的存在不容小觑……
打开铁门时,看到妙风仍旧保持原来的姿势跪在那里,非常听话。长无绝感到满意,每次这样的时刻他总是更多爱一分。当然,这种爱要付出的是妙风千疮百孔的痛楚。脖子上的铁链的重量使妙风感到一种压迫,膝盖下的锋利的凸起使神经已经麻木了感觉,身上的鞭痕已经肿起来,看着似乎颜色更为明艳些。长无绝淡淡地说,“风可有什么心得?”
“妙风不该违背教王的意志。”妙风恭顺地回应。“起来吧。”长无绝似乎对答案略微满意。他看着眼神疲倦的妙风,心头掠过一丝心疼的感觉,为掩饰刚才的虚弱,他狠狠地拉住妙风的蓝发,说,“你,也想我死吧。”
“属下从未如此想过。”妙风面容惶恐,膝盖立刻砸在地面上,已经流血的紫黑色的膝盖,一定很痛。长无绝把妙风拉起来,让他坐在自己的身旁,用手缓缓触摸风的唇,他的唇充满了欲感,长无绝俯身浅啄。感受到身下的人身上一阵颤抖,妙风并不是害怕,薛紫夜躲在暗处看着,这种感觉很不自在,虽然,他希望被看到自己的痛楚,一切的一切。手说着赤裸的脊背向下探索,一阵战栗划过身躯,记忆那般刻骨铭心,这毕竟是被长无绝驯服过的身体。他克制住不让自己发出情动的声音,就算是刚刚被那样惩罚过,身体渴望被链接的信号仍旧在萌动。薛紫夜在暗处感受着内心的撕扯疼痛,雅弥的过往原是这疗愈——感谢赋予一切的疼痛,让接受得到舒展,这太残酷了。不知道此刻瞳怎样了,是否已和妙水会和离开。
薛紫夜想发声,也考虑到妙风之前的授意。她其实很担心妙风会改主意,妙风明确地表示,“放心,我自有定夺。”薛紫夜想到还是如此胜算比较有把握。此刻,长无绝的吻更深入,妙风的配合程度很高,电光石火间,长无绝的胸口被插入了一柄匕首,快速闪电,不算太深入,差不多接近心脏的距离。长无绝难以置信的表情,“你……真的想要我死?”每到午夜时分,他的经脉都会逆转刺痛难忍,此刻,妙风手劲还在向内切入,长无绝的嘴脸流下鲜血,他笑着说,“你一直都没忘记。”
妙风的刀扎下去心里也犹豫不定,长无绝迎上来,“你这样优柔寡断可不行。你倒不如杀了我,去做你自己的决定。不过你要知道,我可并没有对不起你,我对不起谁,却并没有对不起你。”妙风的刀始终无法再进一步,却也拔不出来。他彻底崩溃耽溺于这种情绪的泛滥与燃放。如果按照妙风的武功和现在长无绝的伤势,一刀下去就齐根没入也完全可以,那剩下的边界正是他无从割舍的曾经与依恋。他知道长无绝的最终的信赖,即便对自己的豢养有强烈目的,可是能怎么做?还是要下手的,国破家亡的仇如何能置身度外,当时年纪小,后来强烈的自我催眠以及承受来自长无绝的暴烈手段,时而温存时而骤雨。他是心甘情愿,可是梦醒时分,他会记得那些清晰如昨的无辜面容。
“为什么?”长无绝问了出来。妙风的刀又深了一毫厘,他还在决心的边缘徘徊,痛苦至极。长无绝俊美的面容有些失真扭曲,妙风的眼泪掉下来,“因为属下知道命是教王救的,可是家也是您毁的。”薛紫夜从后方冲过来,手中握着头上拔下的木簪,可是刚靠近,就被一股内力推了出去,吐出黑色的毒血,她的生命进入倒计时。长无绝对妙风,仍旧有为什么可以问,而别人,是根本近不了他的身,即便病入膏肓也没机会靠近。如果这一点不同,也可以叫区别的话。妙风的眼泪迅速坠落,“不要伤害薛谷主!妙风的命可以还给你!”长无绝温柔地笑意,“你根本下不了手,不是吗?”
妙风觉得自己再也无法支撑内心的悲伤,这是他爱的人,也是应该深恨的人。可是自己就是这样被对方拿捏于股掌之上,如果伤害自己能带来对方的愧疚吗?其实不会。他终于拔下拿把刀,插得并不深。狠狠地送入自己的腹部,彻底,决绝,然后他看见震惊的瞳孔地震。他微笑地想,我毁掉自己,就是最深的报复。身上的那些刑伤还历历在目,他意识开始模糊,幸福的眩晕来到。既然无法爱,那就这样吧……
长无绝叹了口气,果然。他又挥出一掌,薛紫夜气若游丝的毙命于当下,反正也不过是将死之人。妙风的伤口很深,但不致命,血一直流。长无绝思索了一下,决定为妙风疗伤,妙风的沐春风正在化却于灰飞烟灭之间。
“教王,属下对您的爱,只能这样回归零度的方式。”妙风说完这句话,陷入了深度昏迷。长无绝的内力消耗巨大,秘密通道进来了两个人,沥血剑生生插入了长无绝的命脉,他知道自己必死无疑。瞪着眼睛想看清楚来者何人。妙水快速抱起妙风,瞳将沥血剑归于剑鞘,“长无绝,不要运功,你的生命此刻就是尽头。”他从他的身上迈过去,背起已然耗尽生命全部的薛紫夜,准备离开。
长无绝的白发完全出现,苍老的容颜已现。他发出致命一击,整个密室的通道全部毁灭……妙风醒来的时候,看着包扎好的伤口,寻找长无绝……这是他的本能。
妙水轻柔地对他说,“雅弥,你很勇敢。也很为难。但是你做对了。我还以为你全都忘记了。”
“所以他死了是吗?”
妙风心如死灰,却也感到一阵轻松。空空如也的心田无比空盈,那些因为不同缘故而激发自身对长无绝产生的情爱可能要一生来还。
然而,他终究要对得起自己家族天地良心。否则,另外一半也是死寂。
还有另外一部分自甘堕落的本初自我,要用一生来忘却缠绵的滋味。
「完」
无尽焰火盛放如空凛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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