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快乐开心的日子过起来就非常快。一眨眼功夫,阳荣已经结束了在省委党校的学习任务,并且获得了甲等的学习成绩。
他再次兴冲冲地回到县里组织部来报到时,正赶上年底各部门整顿、核查、收拢资金的档口。于是组织部长包丰禄亲切地说:“小聂,你回来得正好。年关临近,各种工作的检查头绪纷繁复杂,所有口子都人手紧缺。主抓计划生育工作的林副县长又心脏病复发住院了。听说下面有几个乡超生乱生现象严重,简直有不可遏制的态势,你领几个人下去看看。”
阳荣心里明白计划生育工作是农村工作里最难啃的一块硬骨头,他不无顾虑地说:“部长,我来富民县时间不长,对很多事情的来龙去脉了解得不很清楚,恐怕一时半会儿摸不到头绪。”
包部长在地中间踱了几步,然后停下来,拍了拍阳荣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具体工作有县计划生育卫生站的陈得志负责,你只是代表县委的人跟着压压阵而已。”
阳荣一听就明白,他只是去当个摆设,有事担着,没事就走个过场。正好,他在城里也待久了,想到下面农村去走走,就爽快地答应了下来。
阳荣跟随着计划生育卫生站的几位人员乘坐一辆救护车就去了离县城最远的龙口村。
龙口村离县城四十多里。出了城,上了公路,走不了多远,就是一望无际的山路。近处的田地里庄稼收割后就长满了野草,一眼望去也郁郁葱葱,偶尔夹杂着些不知名的野花也显得生机盎然。远处的青山茫茫苍苍,在晴朗的天空下勾勒出蜿蜒的曲线。
阳荣他们坐的车是借县卫生院的,开车的小伙子是刚从部队复员回来的小黑子,人显得机灵勤快,领导出门总点名让他开车。另外几个人都是卫生站的站长陈得志从队里精挑细选出的几位身强力壮的得力干将。就这样,一群人杀气腾腾地向龙口村挺进了。
事前,有人报告龙口村超生的就有八家,其中三家都生了四胎,不过都躲了出去。阳荣他们现在去剩下的五家催缴罚款。
车子在坑坑洼洼的盘山路上颠簸了将近两个小时。一进村,村里的气氛顿时就紧张了起来。那些村民们都精得要命,眼疾手快的赶忙去给那些超生的人家去通风报信。那些听到风声的超生队员跑得快的早躲了起来,不过他们兵分三路,还是堵上了三家。
第一家是村东头老槐树下一位刘姓女人。她老公出去打工,不在家。那女人面黄肌瘦,颧骨高高凸起,枯黄的头发胡乱挽了个发髻,用一根竹签作发簪别在脑后。石头垒起的歪斜院墙塌了一个好大的豁口,院里三间茅草屋大敞着门,院里杂乱无章地摆着些瓶瓶罐罐。
陈得志率领三名壮汉堵住院门和豁口,生怕那女人越墙而逃。那女人眼神黯然无光,好像并没有要逃的意思。她只是冷冷地扫了一眼面前的几个陌生的来人,眼里生出一股敌对的寒光。她什么话也不说,摆出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冷漠地在院里的一口破铁锅里搅拌着猪食。她的背上背着一个牙牙学语的小孩子,亮晶晶的眼珠好奇地打量着来人,脸上不时地溢出笑容。
陈得志用手上拎着的一根铁棍敲了敲门框,大声喝道:“罗翠花,你还欠县里超生款五千元,今天赶快缴清,否则可别怪我们不客气了。”说着,只身进屋,东张西望了一阵。只见屋里黑黢黢的,像个旧社会的贫民窟。陈旧的竹床上铺了条破旧的棉絮,脏兮兮的粗布床单可能已经很久没洗了,根本看不出颜色。一个三岁左右的小男孩正在被窝里睡得香甜,圆润的小脸上漾着甜甜的笑容。阳荣想,那孩子可能就是超生出来导致父母被罚款的罪魁祸首吧。
阳荣看着眼前的情景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他感觉这些村民好跟他八年前生活的龙树村的村民没什么两样,从他们家庭的摆设和身上的穿戴根本看不出改革开放给他们的生活带来过丝毫改变。
阳荣正在发愣,就在这时,在屋里逡巡的陈得志突然对门口的几个人发号施令起来:“小田,小马,你俩进来,把屋里的这几袋粮食抬到车上去。”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那女人一头朝陈得志身上撞去,把毫无防备的陈得志撞了个趔趄。恼羞成怒的陈得志从地上爬起来,狠狠地猛推了那女人一把,嘴里不干不净地大骂道:“贼婆娘,你找死啊!别以为你不交钱,老子就拿你没办法。”说着,大手一挥,几名手下一拥而上就往车上抬起了粮食。
那女人从地上爬起来,扑到陈得志面前连撕带扯一阵撒泼,把陈得志挠了个大花脸。那两个抬粮食的,又放下手里的麻袋,两把扯开女人,一用力就把她猛搡到了床边。然后,三下五除二就把几个麻袋扔上了车。
陈得志觉得脸上火辣辣地生疼,用手抹了一把,满手的血,看上去有点吓人。他又指了指猪圈,那两人又从车上拿出一副大绳,转眼间就把猪圈里的一头黑猪“嗷嗷”地捆上了车。
那女人扑向正抬着猪的小田,一口咬在了她的胳膊上,小田疼得松开手,转身对着她的下身就是一脚。几个人手忙脚乱地把猪抬上车,仓惶离去。
女人被踹爬在地上,脸上呈现出痛苦难耐的表情,她嘶喊哭骂着,喑哑的声音在车后回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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