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2、言行，君子之所以动乎天地也

92、言行，君子之所以动乎天地也

这句话是「子曰」还是「古之遗言」，或者是第三方所说？无从判断，从古至今，看来是存疑的。孔子所说被优先排除了。这个奇怪的判断究竟是怎么得到的？可能的误解有三方面。

其一，觉得「子曰」里面少了「言行」的「行」。

传统观点认为，前边关于君子「言」的影响力的论述，是对「拟之而后言，议之而后行」的举例说明。一大段「子曰」只说「言」而无关「行」，自然就成了问题。于是觉得后边的这个「言行」应该并非「子曰」，而是「拟议」的延续，因为「拟议」之论，才既有「言」又有「行」。

其二，认为「动乎天地」不在「子曰」的讨论区间。

「子曰」所说的「言」，对象是「民」，范围有「迩」有「远」，区间是「千里之外」。这些论述，显然与「动乎天地」的区别很大。与此同时，「拟议」之论本身也没有「动乎天地」的可能性，拟的是议，动的是人，「动乎天地」太夸张了。

其三，普遍不认可「言行」真的可以「动乎天地」。

知识分子以横渠四句为座右铭，「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这是一个非常极致的标杆，是典型的自我激励、自我期许和自我要求。

在现实生活中，「言行」到底有没有这么大的作用，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不过绝大多数人都知道，人的「言行」并不能「动乎天地」是常识，所以不认可其真实性。

在「言行，君子之所以动乎天地也」之前，孔子关于「君子」之「言」说了很长一段话，内容与「拟议」无关。因为「拟议」是团队的集体动作，目的是集思广益，求同存异。而孔子现在说的是君子的个人之「言」。

「君子」又可以称之为「善易者」，与一般的人不同，也超过了俗称的仁者、智者的境界。《系辞》的说法，「君子所居而安者，易之序也﹔所乐而玩者，爻之辞也。是故君子居则观其象而玩其辞，动则观其变而玩其占。」也就是「君子」的日常生活与「易」水乳交融，无分彼此。

正因为「君子」的这个特征，所以他们的「言」，与一般人的「言」不同。「君子」居其室所说的话，非「占」即「辞」，内容都是「易」，这是《系辞》的前置性约定。当然不是说「君子」一天到晚都猫在家里占卜，不是这种机械的理解，而是因为「君子」深通易理，所以行为举止莫不恪守易理。

孔子刻意选定「君子」当主角，是因为君子之「言」存在巨大的影响力，也就是具有「易」的「动」的能力。「言」本身就是一种「行」，著书立言更是「行」。总之在「易」的视角，君子「言」就是「行」。

「言」的传播与影响，口口相传不是唯一的途径，也不限于当时当地，「言」本身不存在传播方法与范围的限制，客观的制约来源于社会进步的程度。孔子创办过「私学」，相当于现在的自媒体「网红」，对于「言」的载体、流行与效果，有深刻而独到的见识。

「言」能不能「动乎天地」？子曰：「君子居其室，出其言善，则千里之外应之，况其迩者乎﹖居其室，出其言不善，则千里之外违之，况其迩者乎﹖言出乎身，加乎民﹔行发乎迩，见乎远。言行，君子之枢机。枢机之发，荣辱之主也。」这段话就是回答。

首先，「言」的影响力可以代表「易」的具体作用。

虽然有不少干扰项，认真分析以后还是不难发现，孔子显然将君子说的话，与「以言乎远则不御，以言乎迩则静而正，以言乎天地之间则备矣。」的这三个「言」划了等号。

这看起来笨拙呆萌，骨子里却是精妙绝伦的巧解。《系辞》原话，说的是「易」模拟自然的能力和效果，通过一连三个并列的「以言乎」一气呵成。但要予以具体解释则太过虚幻，不好表达，更难复制再现。对此，孔子直接设定一个君子「言」的场景，巧妙借用《系辞》的既在设定，完美再现了「易」通过预测，即「言」来模拟自然的情形。别出心裁，简明扼要。

其次，「易」的模拟与「言」的影响在情形上互通。

将「易」的模拟作用等同于君子「言」的影响效果，这样就很容易直观地检验「以言乎天地之间则备矣」的实践成果。这是一方面。

第二个方面，易「以言乎迩则静而正」很难解读。通过这种场景再现，同样可以直观的看到，君子之「言」，与其亲近的人、疏远的人是如何发生化学反应的。无论是「出言善」的拥护，还是「不善」的反对，「近党」的反应直接而简明，「远民」则不等。孔子真正想表达的是：传播距离增加，「言」的影响力会呈比例递减。

第三个方面，所谓「以言乎远则不御」，就是「言」无法波及太远的地方，就是「天高皇帝远」。

再次，「易」的作用，主要体现于国家治理。

孔子说的「千里之外」，指的是一个帝王国家的疆域规模。孔子为了说明「易」的模拟价值，选择帝王国家来做实验田。这种解释，对《系辞》「天地之间」的范围，做了很大的限制，受制于古代国家有限的政令发布距离与落后的信息传输速度。

「天地之间」是一个理论范围，而「千里」则是当时的社会发展程度可操作的一个现实范围。用「千里」及其「远」、「迩」，来实验「天地之间」及其「远」、「迩」的效果，不失谨慎且相对适当，所得到的结论，就是「言行，君子之所以动乎天地也」。

这个结论放到现代社会体系中，由于信息传播速度与范围不可同日而语，「言」出而天地共闻已是常态。君子之「言」在不久的将来，势必「动乎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