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陷

作者: 给你块糖 | 来源:发表于2022-07-16 17:56 被阅读0次

    “可待,不是可待追忆,是请你再等等我。”


    这是她第三次定亲了,我还是忍不住动了手脚。

    我知道她不是阿月,可我就是忍不住,她明明就是阿月,怎么能嫁给别人?

    而且那几个怎么配得上阿月?

    阿月是这世上最好的女子,她配得上最好的人。

    如果我还活着就好了。

    是的,我死了,死而不灭,是为魂,我不愿轮回。十几年前,我找到了阿月。

    十几年来,我一直守在她身边,守护又像是保护,或者说我只是单纯地在一旁看着她。

    偶尔也会帮她解决一些小麻烦。

    这一世的她,和前世不太一样,性情温柔内敛,粗神经,看起来笨笨的,哥哥小时候总是捉弄她,好在爹娘还算疼爱她。

    长在太平盛世,也算顺风顺水。只是亲事上不太顺利,第一个是个太守家的小公子,软弱无能,毫无主见,阿月嫁过去,免不了要受苦;第二个更不如意,衣冠楚楚,却性情暴戾,房里下人无不遭他毒手,我怎么忍心阿月嫁过去;第三个性情温和,却也风流多情,家里已有姬妾生下庶子庶女,眠花宿柳更是常事。

    阿月这么好,怎么能嫁给这样的人呢?


    我没想到她一直都看得到我。

    她问我,为何破坏她的姻缘。

    我握着前世她送我的鸳鸯荷包,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却一眼看到我手里的荷包,她说阿月很爱很爱我。

    我从未想过,一个荷包也会灌注这么多的心血,她那时又是怀着怎样的心情绣这个荷包?

    我小时候学射箭,总是无法射中目标,可是为了上战场,我不得不学,花更多的时间,一遍又一遍反复练习。

    原来,阿月曾经这么喜欢我。

    可惜,当时当刻,不曾珍惜。

    有些东西,失去了就是失去了。

    而今时今刻再谈珍惜,未免可笑。

    我抬头看她,愣住了。

    这一世的阿月,是个温和的性子,看起来有些呆,很多话喜欢憋在心里。

    四目相对的那一瞬,有些失神,但紧紧抓着裙角的右手还是出卖了她。

    她很快反应过来,提出让我讲讲我的过去。

    她太平静了,越是平静才越是紧张。

    我不敢猜测,可我觉得她知道了。


    时间倒流,彼时我是年少轻狂的将军,正值婚龄,又生得一副好模样,得诸多窈窕淑女爱慕。

    我无心婚事,也拒绝任何姑娘接近。

    除了阿月,她叫于月莹,骁勇善战,百战百胜,难得的女中豪杰。

    我知道她喜欢我,那种眼神太熟悉了。

    而她总是默默地跟在我身后,像所有喜欢我的女孩子一样。

    我那时候满心都是征战沙场,总觉得儿女情长都应该放在一边,可是,她把荷包递给我的时候,我却接过来了,虽然荷包丑得不像话。

    那时候我想,如果日后天下太平,我会娶她,她会是个不错的选择,但现在说这个还不是时候。

    所以,我什么都没有说。

    我很相信她,觉得她无所不能,

    可也是这种信任,让我随时随地都可以抛下她。

    而她也只是个小姑娘,那年她十八岁。

    彼时,我驻守定陵,而她在百里之外的枫江,副将守在同样是百里之外的阳睍,几处都是极险的关隘。

    枫江发来求救信号的时候,阳睍也正逢大批敌军突围。

    我想也没想地赶往阳睍,我想,先解了阳睍之急,再往枫江也来得及,毕竟守在枫江的是她,她有能力多守一刻,一刻而已。

    可是,就是这一刻,枫江已然失守。

    我赶到时她正被吊在城门上,那一刻,她的眼睛里什么都没有了。

    我救下她的时候,她声音沙哑地问,“将军可曾看见我的求救信号?”

    我说,“我看见了,可是……”

    我忽然想起,阳睍兵力是枫江数十倍,以她要强的性格,若非到绝处,从不求救。

    而那场战役中,她除了失败,几乎一无所有,我后来才知道,她所有的亲人都在那场战役中战死,然后眼睁睁地看着心腹将领一个一个死在自己面前,而她本人也受尽凌辱。

    第二日,她起了重病,病中神志不清的时候反反复复地问,你为什么不来救我?为什么?

    我知道她在问我,可我回答不了。

    她病好之后完全变了一个人。

    我几次想同她道歉都开不了口,一句道歉又如此苍白,一句道歉什么都弥补不了。

    在我开口之前,她先同我说了,“后会无期。”

    她是笑着说的,“我不怪你了,可是,我上不了战场了,但我还能写能算,我会去云都,让你们战场厮杀之余,亦无后顾之忧。”

    “将军保重!”

    而那便是她同我讲的最后一句话。

    再后来,天下终于太平了,我又遇见了她。

    她嫁人了。

    丈夫是个普通人,膝下有儿有女,他们看着孩子们在院子里嬉戏打闹,相视一笑,她的眼睛里有星星,但她眼里已经没有我了。

    但,她过得很好。


    我平静地讲完了我和阿月的故事。

    那段,我久久无法忘怀的故事。

    可我也存了私心。

    刻意弱化自己的错误,是啊,我只是权衡利弊,只是两相权衡取其轻,我只是没想到而已。

    我也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

    我说,其实我很喜欢阿月,几次叫这个名字我都看到她眼里浓浓的不悦。

    我想告诉她,其实我也很爱她。

    我又说,我总是看她的眼睛,不笑的时候,眼神很冷,商量决策的时候,目光坚定,笑起来却出乎意料的可爱,看我的时候,眼睛里好像有小星星。

    她低了头,不想看我。

    我还想试着说什么,垂眸却看见她眼里的迷茫,只好笑着说,“小姑娘,你同她有些像,可偏偏你那三个未婚夫都不太靠谱,不忍心,便出手帮你搅了局,不好意思了。”

    她却直直地盯着我的眼睛,不带一丝犹豫,“那您可否帮我找个靠谱的?”

    我心底一片冰凉,我知道这意味着什么,还是故作很意外,“你很着急嫁人?”

    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几次退婚,我爹娘只怕我嫁不出去,不忍看他们着急。”

    “嫁谁都可以?”

    “是。”

    我定定地看了她很久,那一瞬间,我想了很多,又好像只是想了一件事,她想嫁人,或许她只是想摆脱我,我不该帮她吗?

    我想了很多,还是回答,“好。”


    我千挑万选,终于选了一个还不错的人。

    相看过后,两家定了亲。

    她则开始安心待嫁。

    我藏在房梁上,刻意弱化自己的存在感。

    她还是像往常一样,那段记忆对她来说好像无足轻重,但她做噩梦的次数越来越多,但日子还是继续过下去。

    我听到她奶娘教她绣荷包,她试了几下,就放弃了,转而抱着奶娘的胳膊撒娇,“刺绣这种事自有家里的绣娘操持,我一时半会也学不好,何必在这种事上浪费时间呢!”

    可在奶娘出门后,她烧了那个绣了一半的荷包,荷包的图案也是一双鸳鸯。

    她还是恨我。

    她该恨我的。


    我叫傅景,生前是战功赫赫的将军,战事平定后,我顺从皇帝赐婚,娶了妻子,膝下有许多孩子,寿终正寝,也算圆满。

    可我知道,我心中有愧,我一生亏欠她。

    我总说后来,后来我才知道那一刻之间她经历了什么。

    那个后来,是在忘川河畔,血红的曼珠沙华藏着所有的恨意,恐惧,罪恶,而我看到了阿月的记忆。

    我知道她受了很严重的伤,知道她所有的亲人,心腹手下丧生,却没想到是这样惨烈的方式。

    我后悔了,可我也没办法。

    失去她,就是对我最大的惩罚。

    而她承受的一切,又用什么来偿还。

    我想弥补,我心有执念,过不得奈何,只好在人间飘飘荡荡,直到有一日,我见到阿月入人间。

    自此,我便留在人间。

    我想让她安好无忧地度过一生,我想让她这一生都安安稳稳。

    可是,我私心觉得谁都配不上她,也许只有我才能给她幸福,可我给不了。

    她明明想起了一切,却还是当做什么都不知道,也许这就是暗示,她不想记得我。

    她今生的名字里也有一个月字,可是她和阿月一点都不像,除了容貌上的相似和一样粗糙的绣技。

    她和阿月一点都不像。

    我忽然明白了,也许我不该出现的,我不该在她的人生里留下任何痕迹,因为我才是她生命里最大的变数。

    她被迫想起那些痛苦的回忆,被迫接受上一世的伤痛。

    明明她已经轮回转世,重新开始,却因为我承受不该承受的一切。

    是我错了。


    她出嫁那天,我还是来了,我对她说,你一定会幸福的。

    我执念已解,魂魄逐渐消散。

    我听见她说,我会的,傅景。

    我终于从她口中听到了这个名字。

    她还是决定原谅我了。

    可我始终欠她一句道歉。

    我用尽最后的力气,抹去了她脑海中前世以及关于我的记忆。

    盖头挑起后,是她明媚的笑,眼神清澈纯洁,她说,“郎君,我叫苏月朵,你以后要好好对我啊!”

    对不起,你下辈子再也不会遇见我了。

    PS:本文为《沉醉不知归路》的男主视角。

    “可待,不是可待追忆,是请你再等等我。”出自电视剧《鹤唳华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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