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镇长苗大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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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冬，宜东县东郊出了件怪事。
一个刚生不足满月的孩子被扔在公路旁。孩子从襁褓里挣扎出来，赤身裸体地在路上缓慢爬行。
运煤司机老张刚好路过，差点儿轧到，停车下来一看，是个女娃，孩子快不行了，勉强能动弹。老张赶紧把孩子包裹上，看到旁边袋子里有奶粉，赶快上车取水杯给孩子冲饮。
一番折腾后，总算缓过劲儿来，孩子睁开眼睛，突然对他说了句话：爸爸。
老张吓得把孩子又放回了路边。
继续开车，走了几公里，老张越想越不放心，又折回去，把孩子抱上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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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张把孩子带回家，取名馗娃，意思是在大路上捡到的孩子。
老张的老婆和五岁的儿子都反对他把孩子带到家里，第二天趁着老张出门，他们把孩子抱到派出所，民警照顾了几天，各种办法都用上了，无人认领。
老张回来后，非常生气，他把孩子抱回了家里，后来，又在民政局和公安局的帮助下，顺利办理了收养手续，也落了户口。
没人的时候，馗娃对老张说：谢谢爸爸！
老张的后脊梁骨直冒冷汗，他特意找了一个江湖道士，那道士说，这孩子不能放在家里，否则以后会祸患无穷。
春天暖和的时候，老张爬山爬了大半天，到了很远的集市上，把馗娃放在卖牲畜的地方。
老张回来的路上，越想越不舍得，越想越恨自己，他跑回集市牲畜场，可找不到馗娃了，他捶胸顿足流眼泪，骂自己：老张头，你真不是个东西。
可当他睁开眼，馗娃却爬到他面前，对他说：爸爸，不哭。老张紧紧地抱住了馗娃，眼泪哗哗地落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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馗娃2岁时，妈妈芝芝和哥哥小贵就离家出走了，原因是他们觉得老张对这个孩子太好了，对他们就像后娶后养的一样。
哥哥小贵很嫉妒馗娃。总是在老张不在时，狠狠地欺负馗娃，有一次还把馗娃放在灶坑里。妈妈芝芝回来烧火做饭，要不是馗娃在里面说：芝芝，不烧火。她就差点儿把孩子烧了。
老张回来后，狠狠地揍了小贵一顿，这让小贵更加怀恨在心，妈妈芝芝也视她为眼中钉、肉中刺，经常不给她吃饭，对小贵欺负她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终于有一天，小贵又惹大事了，他把馗娃扔到山里，然后自己回来了。他谎称把妹妹弄丢了，在老张的威逼下，小贵说出了真相，老张找回馗娃后把小贵揍地很惨，这下老婆就不愿意了，跟老张拼了命似的厮打，老张就揍了他老婆。
所以，老婆带上儿子离家出走了。
馗娃拉着老张的衣襟说：芝芝和贵贵回来。
老张的老婆是他从南方农村花四千块钱买来的，他不知道她老婆是哪儿的人，他更不清楚，老婆和儿子会去哪里。
能去的地方都去了，老婆和儿子没有任何下落。
从此，老张和馗娃相依为命。
-04-
馗娃五岁时，她对老张说：我想去上学。老张就说，你现在还小，最少也得六岁啊。馗娃哭地很凶，老张就给校长了两条便宜的黄果树烟，把馗娃送到了学校。
馗娃学习一直第一，班上学习不好的整天捉弄她，说她是没妈的孩子，不过馗娃从来没什么反应。
有一次，一个五年级的男生把馗娃拉到男厕所脱裤子，馗娃把男生推到粪坑里，差点儿淹死。男生的爸爸是黑社会的，蹲过监狱，他要老张当着他儿子的面，把女儿推到粪坑里，老张和他商量，能不能别让女儿进粪坑，他自己来行不行，男生的爸爸说那还不够，得吃一口粪才行。
同学们告诉馗娃她爸爸跳坑吃粪的事儿，馗娃很生气，她问老张，老张竟然说都是谣传。
馗娃找到男生的家里，刚好男生不在家，他爸爸在，馗娃就问他是不是让她爸爸吃粪了，男生的爸爸就哈哈大笑说，你爸不仅吃粪了，还给我下跪了。
馗娃走到他面前，睁大了眼睛，然后对他吹了口气，他就瘫痪成植物人了。
男生的爷爷势力很大，不依不饶，他找人做伪证，说老张把他儿子打死了，老张因此被抓进了监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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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老张照顾的馗娃，被寄养在奶奶那里。老张的父亲早就去世了，兄弟姐妹们都不赡养老母亲，老张要把母亲接到自己家，老母亲怎么也不愿意，说儿子自己过的都很艰难，就不麻烦了。
一开始，孙女的到来，让奶奶很厌烦。因为奶奶认为，是这个怪孩子让儿子进了监狱。她有上顿没下顿的照顾馗娃，馗娃要上学，奶奶说，我这么老了，家里哪儿有钱供你上学？以后别说了。
馗娃就跟着奶奶一起上山砍柴，采草药去集市卖。不过馗娃最喜欢的还是去附近的岩山小学偷听上课。
馗娃九岁时，奶奶生了一场大病，馗娃日夜守在奶奶身边，给她做饭，烧汤，还独自去山上摘草药，拾柴禾，再到集市上卖钱，再买米买盐。在馗娃的精心照料下，奶奶终于大病初愈。
奶奶开始喜欢这个孩子，她拿出仅有的积蓄，带着馗娃去学校报到。
馗娃很幸运，她又能接着上学啦！
上了学的馗娃，仍然是全年级第一，她很快又自学了高年级的课程，到了小学五年级，她已经把初中三年的课程学完。
学校把馗娃等四个学生推荐到县里的奥数比赛梯队，馗娃第一次离家，和奶奶告别时，奶奶不放心地追出去很远。
层层选拔，馗娃又被选到省里的梯队。孩子们由一位培训机构的孙老师带队。孙老师向每个学生要钱，那些条件好的学生，来前爸妈都给弄好了，最少的也有五十块，多的有好几百，可是馗娃除了零用的二十块钱，她没有别的。
孙老师就对她很不好，也不给她辅导。晚上，等老师们都不忙时，她就去孙老师房间里请求给她辅导，但是喝了很多酒的孙老师却对馗娃说：没有钱不要紧，今晚你就陪陪我。
馗娃就问：怎么陪？
孙老师就抱住瘦小的馗娃。
第二天早上，有人看到孙老师恍恍惚惚地走上宾馆的公共阳台，一翻身就跳了下去。
醒过来的孙老师疯了，他说：有鬼，有鬼！
-06-
馗娃的事情一传十，十传百，传的越来越离谱，越来越邪乎，公安局的来调查，没发现什么，也就不了了之了。
这件事闹得沸沸扬扬，各路记者每天蹲在学校和馗娃家门口。学校不敢再让馗娃上学，馗娃被堵在家里，不敢出去，她哭着对奶奶说：我想去上学。
奶奶唉声叹气地说了句：大神儿还是大仙儿呢，求你离开我家馗娃吧！
奶奶在纷扰错乱中去世了，馗娃伤心地把这个消息告诉了狱中的老张。
老张捶胸顿足，伤心地嚎啕大哭，因为还有两周，他就要出狱了。
没来得及送一送老母亲，出狱后的老张哭晕在坟头。
学也上不成了，家里也没啥牵挂了，老张决定带馗娃去外地闯荡。
有一天，老张骑着摩托车带着馗娃经过一个镇子。馗娃指了指路边玩耍的孩子，轻轻地对老张说，那个孩子有麻烦。
老张没当回事，不过几秒钟之后，那个路边玩耍的孩子就被一辆农用三轮车撞倒了，他的妈妈跑出来哇哇大哭……
老张问馗娃：你是怎么知道的？
馗娃说：我也不知道，我就是知道。
老张问她：你还知道啥。
馗娃说：你马上要有媳妇了。
果然，在镇子摆水果摊没过多久，一位妙龄女郎就来买水果，她表现出对老张极大的兴趣，有事没事还给老张送烟送酒，偶尔还管一管他少抽烟少喝酒，馗娃还在老张耳朵边嘀咕：真奇怪，不让喝酒不让抽烟还送烟送酒？
妙龄女郎还多次要带馗娃去买零食，但都被老张以各种理由拒绝了，他说孩子太小，不要养成坏毛病。
老张和那妙龄女郎真好上了，几个月后，他们结婚了。
老张对妙龄女郎说：对我怎么样无所谓，要对馗娃子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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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照约定，老张和妙龄女郎度蜜月期间，馗娃就住在妙龄女郎父母家里，走前，老张一百个不放心，但妙龄女郎却说：在我家有什么不放心的，两个老人一起照看，咱们快走吧！
老张走几步一回头，他舍不得馗娃这孩子。
馗娃在新家过的并不舒坦，虽然新“姥姥姥爷”看起来挺有知识有文化，对她也是零食什么的没断过，不过她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儿。
一个深夜，馗娃在一阵疼痛中惊醒。她看到白天还和蔼可亲的“姥姥姥爷”竟然用绳子紧紧地把她绑上了。
她被装进一个袋子里，什么都看不到，然后又被带进了一个神秘的地洞里。那里有一群穿着白大褂、戴眼镜的家伙窜来窜去。
馗娃知道爸爸老张被骗了，现在爸爸说不定还有危险。
所以，她假装要拉肚子，被两个女人带进洗手间，她关上门，从天花板上的通风口跑掉了。
她要去救老张，可是老张到底在哪儿呢？她身上一分钱也没有，寸步难行啊。
晚上，馗娃溜到街上，去捡饭店旁边垃圾箱里的吃的，刚好那里有一条高大无比的恶狗，那狗刚要一叫，她就指着它的头说了句：别叫！
恶狗瞬间就变得温顺了，它不仅没有咬馗娃，还带她去后面的厨房旁边找吃的。
馗娃给流浪狗取名叫奔奔，奔奔咬着尾巴，意思是它很喜欢这个名字。
他们一起踏上了寻找爸爸老张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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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一家小超市买面条，馗娃看到电视里的爸爸老张发寻人启事，还说必有重谢，她知道那肯定不是爸爸发的，因为爸爸根本没钱。超市老板一眼就认出了她，要把她留下来，不过奔奔朝他汪汪叫两声，他就害怕地松开手让馗娃走了。
馗娃带着奔奔飞跑，他们偷偷搭上了去外地的卡车。卡车走高速，走走停停，终于在几个小时后停下来。
趁着没人，馗娃和奔奔逃了出去，他们路过一家面点店，馗娃走进去，奔奔不断地哀叫，馗娃不知道怎么回事。
她进了这家面店，要讨一碗面吃，面店里摆着佛龛，老板娘看起来心眼很好，给她了一碗热面和一些点心，还给奔奔狗粮，但奔奔一直不吃。
老板娘说，如果愿意的话，还可以在这里呆下去。
馗娃觉得老板娘没有问她什么，这本身就有问题，所以晚上睡觉都警觉。奔奔则是连夜不睡地守着馗娃，还发出呜呜呜害怕的呻吟声。
半夜，他们听到老板娘小声打电话说：人在我们店里，你们什么时候来？
馗娃走出去，对老板娘说：你们店里还有一个小孩儿。
老板娘吓了一跳，她问什么小孩，我怎么不知道，别乱说。
馗娃说，奔奔要不是为了保护我，它才不会进你们店呢，你要是害我，我就不让那个小孩离开了。
老板娘财迷心窍，才不听她什么“鬼话”，她让店里的两个人把馗娃看住，还要把奔奔打死，可是馗娃对他们说：去把老板娘捆上。那两个人真的转身去捆老板娘。馗娃带着奔奔走时，看了看客厅，奔奔朝着客厅汪汪汪叫了好几声。
过了几天，老板娘就惨死在饭店里，警察来破案，说是直接把额头扎到挂腊肉的钉子上，有人说，她死前不断地说：走开，走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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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几年来，馗娃一直在找老张的下落，但关于老张的消息，几乎没有。
奔奔死后，馗娃就去了南方，她找了许多工作养活自己，一开始打扫卫生，在便利店做小工，到超市当导购，在机场做安检，又去当过导游……无论她做什么，都没有停止过寻找爸爸老张。
她很想借助网络发出自己的诉求，但又怕那帮人找到自己。
馗娃去了一个洗浴中心工作，因为有人告诉她，那里经常出现厉害的人物。果然，一位很有钱的女老板听了她无意间的诉求，决定帮她。
女老板提出的条件是做她的私人秘书。馗娃去了公司才知道，女老板是一位风水大师，法号契云，省城里显赫的人物都找过她看宅子、择日子。
既然是风水大师，为什么要找馗娃呢？契云大师说，最近她遇到了点儿麻烦，看什么什么不灵，已经有客户控告她是骗子了。她一眼就看出馗娃与众不同，定能助她一臂之力。
馗娃进了她的修身住所，告诉她必须换地方。契云大师问缘由，馗娃说她也不知道。
契云搬离了原来的住所，在一个避风塘湾处，买了块两千多平米的地皮，让馗娃择处点睛，果然，接下来顺风顺水，生意越做越大。
吃水不忘挖井人，契云大师对馗娃视如己出。她知道馗娃的心愿就是找到她的爸爸老张。因此，她托了很多人明里暗里打听老张的下落。
过了一年多，他们得到线索，赶忙坐飞机前往外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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警方在宜东县端掉一个特大非法研究机构，并从这个研究机构里救出了一个痴呆的老头儿。经过审讯得知，这个老头儿就是老张。
嫌疑人交代，当年为了引出馗娃，他们设计策把老张从外地运回老家，因为他们想到馗娃肯定也会到宜东老家找爸爸，所以他们故意把老张放出来监视。
为此，老张还专门到派出所报案，但因为证据不足不了了之了。
老张怕女儿找到他后遇到危险，就偷偷离开了宜东。但他还是没有逃脱这些人的监控，并再次被拘禁在一处荒郊野外的工作站。当他听到工作人员在电话里提到发现了女儿的下落。为了防止女儿被抓，他竟然从关押他的水坝上跳了下去，虽然没有生命危险，但因为大脑受到损伤，变成了半植物人。
他每天就说一句话：馗娃子，走远点儿，馗娃子，走远点儿……
馗娃跪哭在爸爸面前，她边哭边说：爸爸，好起来吧，让我做什么都可以，只要你能好起来……
-11-
初冬，宜东县东郊。
运煤司机老张恍惚中听到女孩啼哭的声音，那声音好像从很远的地方传过来，但又像是在眼前一样，那声音越来越急切，越来越刺耳。
他猛地睁开眼。
啊！眼前竟然是大峡谷，但是他的车已经正对着峡谷冲过去。
他迅速打开车门，嗖的一下跳了出去。但他仍然往前滚，他用力抓着经过的任何东西，长草，岩石，但是因为速度太快，他什么都抓不住。
整个货车冲下悬崖，而他也跟随着掉下去。
不过，他最终还是抓住了悬崖边的一块石头。
他腾空着双脚，努力用石头支撑起整个身体，但石头已经开始松动。
他一抖动，半块石头掉了下来。幸运的是，他又抓住了旁边的另一块石头。
老张终于上来了，他看着自己破碎的指甲，血肉模糊的手指，努力回想着刚才发生的可怕一幕。
脑海里婴儿啼哭的声音再次响起。
（本故事由单水村于奶奶口述民间传说整理，请勿对号入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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