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谎言）开到荼靡花事了
“荼靡之后，无花再开，玉长生，在你之后，无人可爱。万人空巷。”
01
陆良择头一次见到这么能喝的姑娘。是的，姑娘，虽然她当时作装男装打扮，在女人堆里长大的陆良择还是一眼就瞧出这是个货真价实的姑娘。
她仰着脖子，咕咚几口，就将整坛桃花酒喝见了底，她用衣袖抹了把嘴角，将酒坛子撂到身后，又重新抱起一坛。
那些平日里趾高气扬的爷们都爬在地上求起了饶：“好公子，饶了我们吧——”
“哈哈哈——”姑娘豪爽地大笑几声，抱着一坛桃花酒，便出了美人坊。
陆良择一直跟着她，在青衣巷口，姑娘忽然转过脸来：“公子从美人坊一直跟到这里，可是想跟我比酒？”
陆良择看着她，眼神灼灼：“我从不跟女人比酒，尤其是漂亮的女人。”
“哈——”那姑娘原本大怒，听到后半句，却又笑了，像一束在枝头颤动的花枝，“那你跟上来干吗？莫不是看上了我，想要娶回家去？我的聘礼可是很贵的。”
“不怕不怕，我家什么都缺，唯独不缺聘礼钱。”陆良择笑盈盈的。
“唔。”姑娘挑高了眉，她许是有些醉了，指着陆良择嘻嘻哈哈地说，“那我便等着你来娶我。”
陆良择眉眼弯弯地施了一礼：“多谢姑娘肯嫁予小生，不知姑娘家住何处？良择明日即去提亲。”
“西子街。秦绿枳。”
02
南夏国赫赫有名的小王爷陆良择忽然要娶妻了，娶得还是个市井之女。光是聘礼就足足花费了一天的功夫才搬运完。听说他老爹差点没被气晕过去。
这该是个狐媚成什么样的女子啊？能将南夏最不拘的小王爷，迷成这样？婚宴那日，来了很多人，大家都想一睹新娘子的芳容。
不想这新娘子还真够爽快，礼成之后原本该送入洞房，她却将盖头一揭，撸起袖子，到了桌上，抱起酒坛子，跟在桌的宾客们喝起酒来。而陆良择居然笑眯眯地跟在新娘子后头，这画风未免太伤俗了。
来客多为朝野内的王公大臣们，陆老王爷只觉得老脸都被丢尽了。他喝斥绿枳：“还不退下去。你如今好歹也是个王妃了，这样混在男人堆里，抛头露面，成何体统！我们皇家的颜面要往哪里搁。”
绿枳哈哈大笑地来到老王爷面前：“颜面？爹，你还知道要脸呀？”
“你。”老王爷气得一掌挥出去，却被绿枳轻巧躲开了，她咯咯大笑着离了宴席。
“这小娘子好嚣张。小王爷怎会花重金娶她？莫不是？这女人肯定是个狐精，要不，怎能将我们南夏风流倜傥，人见人爱的小王爷迷成这样？”有人悄声议论着。
老王爷气得一口鲜血吐出来，当场晕了过去。陆良择忙赶过去扶起他老爹，叫了半晌，却发现他老爹的身体越来越冰凉，一摸胸口，已没了心跳，竟死掉了。
好端端的一场喜宴变成了丧宴，大家都悻悻地散了。
03
陆良择找到绿枳时，她正坐在房梁上唱歌：“大风起，沙漠摇，君莫记，紫竹长……”
大红色的喜服早已被脱去，她穿着初见那天的一身绿衣裳，头发随意披散着，只在发顶插了一只桃花簪子。月色照在她的侧脸上，使她看上去柔和极了。
陆良择原本的愤怒在这一瞬，奇迹似地平复了，他呆呆地看着月色下的绿枳。
“演出完毕。我该走了。”绿枳忽然站了起来，拍了拍衣裙。
“我爹死了，我需要一个解释。这一切都是为什么？”陆良择忽然爆发似地大吼。
绿枳却不屑地看了他一眼：“你在答应娶我时，已知晓答案，又何必多此一问？”
陆良择的身形晃了晃，无力跪倒在房梁上：“你难道没有一点点爱过我吗？”
“从前没有，此后也不会有。”绿枳跃下屋顶，冷且硬的声音，像碎布一样飘散在夜色中。
04
“你要的东西我带回来了。把玉长生的魂魄还给我。”绿枳将一团血肉模糊的东西呈到风婆婆面前。
“呵呵呵。这就是陆之安的心么？”风婆婆弯着佝偻的身子凑过去瞧了一眼。
“陆之安。”风婆婆试着唤了一声。
“谁在叫我？”空中竟然真的传来老王爷陆之安的声音。
“哈哈哈——”风婆婆笑得更厉害了，“陆之安，你已经老得连我的声音都认不出了么？段碧若那贱人得到你的人又如何，你的心最终还是落到我风絮絮的手上呐，哈哈哈——”
“风絮絮，你，是你害了我。”
“陆之安，你当年为了玄铁剑接近我，在得到玄铁剑之后，便对我弃如敝履，这个仇，我今日终于得报了。从此以后，我可以将你的心当玩物一样随意玩弄于鼓掌之间，想想就痛快啊，当年在战场上杀人如麻，让敌人闻风丧胆的陆老王爷也有今日。哈哈哈——”
“你恨我，要取我的命取了便罢，为何连我儿也不肯放过？他是无辜的。”
“他不无辜，他是和你段碧若那个贱人之子，怎会无辜？”
风婆婆忽然欲伸手夺去陆之安的心，绿枳却往怀里一藏，厉声道：“把玉长生的魂魄还给我，否则，你休想得到这个。”
“哼。痴儿，玉长生早投胎去了。”风婆婆恶毒地看着绿枳，“忘了告诉你，他这一世投胎的人家，姓陆，是南夏陆王爷之子。”
“啊？你……为何要骗我？”绿枳浑身颤抖，双眼中燃起一股熊熊的怒火。
“我恨姓陆的，当然要报复他们，岂能让他们如此如意。哈哈哈——”
风婆婆的笑声忽然顿住了，绿枳的短刀恶狠狠地插入了风婆婆的心口。
风婆婆却笑得更加放肆：“你杀了我也没用，事已至此，这是你和玉长生的最后一世。还是错过了，哈哈哈，我这一生不幸福，也不愿看到别人幸福，拆散一对是一对。哈哈哈。”
“你变态！”绿枳疯了一样拿着刀子不断刺入风婆婆的身体里，那个像巫婆一样的女人倒在了地上，化成一滩绿色的水。
05
绿枳带上陆之安的心赶往陆王府，却只看到了一片废墟。
人们都说，老陆王爷被儿媳气得在婚宴当场一命呜呼，据说他死后，心被挖开一个洞，也不知谁这样缺德，陆老王爷一世英名威武，竟落得如此收场，那小陆王爷，受了刺激，性情大变，又哭又笑的，一把火烧了王府，自个也纵身跳进了火海。
绿枳在已成废墟的陆王府哭了三天三夜。
荼靡之后，无花再开，玉长生，在你之后，无人可爱。万人空巷。
“命运弄人，我错得这样离谱，长生，你会原谅我吗？”她用一柄短刀划开了自己的手腕。
血泪迷茫中，她似乎看到了玉长生向她走来，他穿着初见的那身白衣裳，像一股春风，拂了过来。
“姑娘，你的脸为何是绿色的？”
“因为我叫绿枳。”
“那我叫玉长生，我的脸是不是应该是玉色的？嗯，你好，我叫玉长生，是玉帝饮酒用的长生杯。天宫太无聊。我就溜出来了。遇上的第一个人就是你，也是缘份。”
“果然是缘份，今天恰是我化成人形的第一天。”
那时，人间的阳光暖暖地照在他们身上，没有生离死别，也没有天规戒令，真好。绿枳倒在地上，微笑着慢慢地闭上了眼睛。
（无戒365 第52篇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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