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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年11月22日 星期四 天气:阴
图文|巨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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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2年10月。
温妮对我们宣布了一个消息。那天,她就站在我面前,她说得轻描淡写,我听得心脏乱跳。
她说,她恋爱了。
她说,那个男孩,叫几米。
她说,他来自加拿大。
温妮,是跟我们一起生活了几年的小姑子,在很久以前,我们偶尔会开玩笑讨论温妮未来的白马王子,但我从来没有想过,那个快马加鞭靠近温妮的白马王子,竟然离我们,那么遥远。
所以当她告诉我这件事时,有那么一瞬间,我承认自己惊讶到…有点无法接受,我想象中未来的温妮,应该是嫁给某一位中国人,之后他们结婚生子,日子简单平淡。
而异国婚姻,需要双方更多的磨合和相处,这不仅仅体现在家庭情感上,还有生活文化、行为习惯的迥异,甚至还有更多我们想象不到的异国差距。
“温妮,你真的想好了?”那个时候我经常在心里这么问她,只是我从来没有开过口。
远在美国的大姑姐早在几年前就嫁给了美国人,她对异国恋自然习以为常,在她看来:“如果这个人是个值得托付一生的人,那他来自哪个国度,这个真的…没那么重要。”
是的,那不重要。于是温妮和几米,他们一路踩着无数人的怀疑和不解,走在了一起。
渐渐地,我们开始习惯几米的存在,存在于异国的视频里。
几米在加拿大,温妮在中国,他们的时差,差不多是13个小时。
每天早上六点不到,温妮的闹钟响了,她迅速洗刷,咬着早餐包打开电脑,这是她和几米约好的视频时间。
通常我会在七点左右起床,一边刷牙一边把蓬松直立的头发压平,然后挤出尴尬的笑脸对几米说嗨。
每天晚饭之后,我们挤在狭小的客厅里看电视,温妮躲在房间里视频,偶尔会传来温妮低低的笑声,有柔和的、轻快的,还有兴奋的…不用说,几米肯定又在分享异国的那些趣事。
有时候,温妮一直坐在电脑前不动,我以为她在发呆,直到我靠近那满屏幕的英文单词时,我这才发现,她在看信。
“每日一封邮件,从不间断。”
这是几米每日坚持的电子情书,我不知道他们每天互相倾诉了什么,但是这样的异国热恋,让我感动,令人折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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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3年3月。
几米到达中国,一米八五的身材,让他站在狭小的客厅里,很是抢眼,白皙的脸庞上,满是真诚又羞赧的笑容。
“你好,几米。”我对他笑着说,其实我想说的是:“终于见到真人了!”
我想,最感动的爱情,莫过于跨过千山万水来找你。几米辞掉了在加拿大的工作,千里迢迢赶来中国,这一次,他准备了至少三个月的时间,来陪伴温妮。
三个月,不短不长,不过他让我见识到了,什么才是爱情的真正力量。这种力量,打破生活瓶颈,跨过文化阻碍,它让几米在异国环境中慢慢学会适应和容忍。
他瘦了至少十斤,我总是开玩笑说,等几米回国,他那两百多斤的老母亲恐怕会被吓到,这中国的食物究竟是有多难吃,让自己的儿子迅速瘦成一道闪电?
没办法,中国传统的家常菜肴,他根本吃不习惯。他可以天天吃薯片,却无法日日喝清汤;他愿意天天吃汉堡,却难以日日咽馒头。终于有一天,老爷子忍不住把整只鸡去骨去皮,取肉和面,帮他炸了一盘鸡块…他坐在餐桌上,像个孩子一样笑得合不拢嘴。
他凭着热情和努力,终于学会了一些简单的中文句子,可是当他一开口我们就忍不住想笑,特别是我,经常在他自信飙中文的同时,忍不住大笑他的发音和语调。
在最初相处的日子里,温妮作为中间翻译人,为两个老人家和几米的正常沟通,她每天都要花上不少时间。后来有连续一段时间,温妮天天加班,很晚才回,于是这中间人的任务便传给了我。
以前下班回家我的嘴一直在吃,现在下班到家我的嘴一直在说,我惊讶地发现,原来两个老人跟几米呆了一天,竟积攒下这无数个讲不清说不完的话题……我默默为过去和将来的温妮捏了把汗。
但是很快我便发现了他们在语言沟通上的巨大突破。
那天,几米直接跳过我的翻译,走过去指手画脚并对老爷子说了一串英文,接着老爷子手舞足蹈地回应了一句中文,就在我目瞪口呆的时候,几米说了一句“OK”,老爷子也笑着回应“好的”,我才发现,他们已经不需要中间人做翻译了。
两个近六十岁的中国老人家,一个二十多岁的加拿大小伙,他们为了跨越语言沟通障碍,在相互的磨合中渐渐形成彼此清晰易懂的肢体语言,这种肢体动作,只要是有规律和形象的比划,几米和两个老人家马上心领神会,而我,坐在一边惊叹不已。
几米离开中国的时候,是2013年6月,带着偏瘦的身躯,还有满身的蚊包。
分别的时候,老爷子说:“有句老话说得好,物以希为贵,你看,这里的蚊子多精明,知道去咬几米。”
我笑到东倒西歪。
几米走后,我问老爷子:“你们觉得几米怎样?”
老头子说了一句话,倒是很实在:“只要温妮觉得好,就行了。”
老婆子说:“只要几米真心对待温妮,没什么不好。”
所以,只要双方彼此喜欢,坦诚相待,这就足够了。
我想,几米和温妮,也是带着这样的信念,一直坚持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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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年5月9日。
这一天很特殊,我曾经不止一次去回想这一天发生的所有点滴,如果要我概括的话,那必将是惊喜、难忘,还有…感动!
为了筹备这一天,全家上下,国内国外,我们团结一致,相互协作,就为了温妮和几米。
大姑姐一家四口,从美国飞到中国。
几米的爸爸妈妈、好朋友,从加拿大飞到中国。
我们决定一起见证几米和温妮幸福又难得的时刻。
一个十几个平方的房间里,挂满了粉红色的气球,挤满了几十个亲人和朋友。
那天,几米和温妮非常忙碌,因为他们是新娘和新郎;那天,我和大姑姐也很忙碌,因为我是中文主持人,大姑姐是英文主持人。
婚礼十分简单,却又非比寻常。
因为异国婚姻的关系,这场婚礼上的语言沟通变得十分丰富,甚是有趣。
温妮的爸爸妈妈说着一口没多少人听得懂的家乡话;我们用中文跟几米和温妮道喜;美国大姑夫用英文祝愿新人;几米的爸爸妈妈用惯用的法语献上祝词;旁边还有人用粤语祝福他们…场面虽乱,语言复杂,但这样的异国婚姻,却十分难得。
婚礼结束后,几米与温妮分别,并马不停蹄赶回加拿大,因为他知道,比起短暂的异国甜蜜,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那就是,申请温妮移民,把她带回加拿大。
从机场回来的温妮告诉我,那个傻小子,第一次在她面前哭了,哭得稀里哗啦,像个孩子,而她,坚强地忍住眼泪,直到几米消失在安检的过道上。
“最后你哭了吗?”我问温妮。
她点了点头。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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