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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影】《西西里的美丽传说》:平庸之恶与勇敢之心

【说影】《西西里的美丽传说》:平庸之恶与勇敢之心

作者: 朴谷 | 来源:发表于2023-11-20 23:56 被阅读0次

郑重声明:文章系原创首发,文责自负。

故事发生在二战时期的西西里岛上,美丽的玛莲娜的军官老公战死在了北非,守了活寡,因美貌终日受流言蜚语的侵扰。而我们的男主则一直用一颗懵懂却纯良的心守望着她,最后在她的至暗时刻拯救了她。

一本值得反复阅读的书,或者是一部能够长久流传的电影,之所以能被奉为经典,盖因其中所蕴含的深刻道理是永不过时的,放之四海而皆准的。《西西里的美丽传说》中所描绘的平庸之恶,正是一个哪怕是到了今天,也依然值得我们深思的现象。

在第一阶段,传来玛莲娜丧夫的消息前,闲言碎语就已在岛上的各个角落暗暗滋生了。男人们垂涎不得,因而不惮用最恶毒的猜测去毁谤她的清誉;女人们因为嫉妒玛莲娜的美貌,竟也加入男人们的口舌大军,而丝毫没有对同性展示出应有的关爱和团结。每个个体因为自己的恶行是盲目从众的,所以当他们烂嚼舌根或是对自己丑恶的欲望毫不掩饰的时候,根本意识不到自己做出的事情是多么卑劣与不堪。

无端被败坏的名誉使得她根本找不到常规劳动获得报酬的工作,因此,在失去了丈夫和父亲后,饱受饥饿折磨的她,最后竟不得不真的像谣传的那样,委身于不同的男人,只为一点可怜的食物与物资。

哀莫大于心死。玛莲娜剪去一头乌黑的长发,染成魅惑的亮橘,标志着她向过去那个贞洁、被动的女子作告别,反而以新身份主动出击,如捕食猎物一般,挑拣那些送来殷勤的男性。这才早就了本片的名场面:玛莲娜叼烟,群男献火。

这一幕中,如女王般被簇拥的画面与玛莲娜噙着泪水的眼眸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表面上众星捧月的风光背后却又藏着多少身不由己的凄凉。

妇女们平时看不惯因服务法西斯军人而生活愈来愈滋润的玛莲娜。当西西里岛被同盟国解放,美国的大兵入驻之后,玛莲娜失去依仗,妇女们直接将她拖拽到了大街上,扯烂她的衣服,对她拳打脚踢。在如此的羞辱凌虐之下,玛莲娜裹上黑巾,悄悄地跟上一列火车,远走他乡。

如果故事到这儿就结束了,那么平庸之恶顶多让人咬牙切齿,义愤不已,但是接下来简短美好的结尾,却把电影推向了又一个新的高度。

玛莲娜的军官丈夫竟然没有死,而是在战争结束后回到了西西里岛。经过主角的暗中协助,他到外地找到玛莲娜,两人一起重新回到西西里岛时,妇人们却一改往日的面孔。许是感受到了岁月衰减了她的美貌,且她摆脱了寡妇的危险身份,对自己的地位不再有威胁;许是因为自己曾也是暴行的一份子,而对她感到亏欠,她们对她热情极了,第一次敞开怀抱,将她拥入了西西里的大家庭中。

结尾大家的转变为平庸之恶的“平庸”二字添上了可鄙的注脚。当她们选择呈现那副热情的面孔时,没有一个人会承认自己就是当时那个当街肆意凌辱玛莲娜的毒妇。

行为艺术之母玛丽娜·阿布拉莫维奇最经典的一场表演,将自己麻醉6个小时,躯体呈现在观众面前。观众可以利用摆在桌上的道具对她进行任何动作。观众们一开始非常温和,有人拥抱她,有人很绅士地将玫瑰花递到了玛丽娜的手上。

可是,随着人们渐渐明白无论施加什么,玛丽娜是真的不会反抗时,事情就愈发向着不可控制的方向发展。有人用皮鞭抽打她,有人用匕首割破她的肌肤,有人甚至都准备向她开枪了,所幸被人拦下。

麻醉解除后,望着自己爬满伤痕的躯体,玛丽娜再忍不住,失声痛哭了起来。而周围群众这才如梦初醒,意识到刚刚自己行为施加的对象,虽然不会动,但其实也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啊!

玛丽娜站起来时,周围人眼神畏缩,不敢与她目光相接的一幕,像极了电影中玛莲娜和丈夫回到西西里岛的情景——从众而无意识的恶,往往比凶狠残酷的恶,更能摧残人的精神。

结合它所表达的主题,电影背景的选择显得颇有深意。二战期间,尤其是在集体无意识疯狂作怪的法西斯阵营,惨剧层出不穷,日本训练出一群死士侵略东亚诸国,而大陆那边的种族清洗则让一个世纪后的我们想起时仍忍不住心悸。《西西里的美丽传说》虽然不像很多战争电影一样大声控诉着战争给人们带来的伤痛,但经它描绘的无意识的岛民又何尝不是战争机器下一个个自称无辜的螺丝钉的写照?

不知读者们读到这儿发现了没有,以上的叙事中,几乎看不到主角的身影。男主角雷纳多在故事发生的时候只有十三岁,在岛上一直是一个边缘人物。对于玛莲娜丧夫、堕落再到千夫所指,整个过程他一直是个目击者。但正是因为他选择只做一个目击者,而没有加入到集体无意识的狂欢中,他的品质才显得难能可贵。

雷纳多虽然也深深爱慕着玛莲娜,时常把她当作自己的性幻想对象,但是圣人论迹不论心,和那些大腹便便一味想要占有她的男人,还有不惮用流言肆意伤害她的女人相比,雷纳多对玛莲娜的仰慕从来没有妨害到她的正常生活,更甚者,这位小小男子汉不时对那些背地里对玛莲娜口吐污言秽语的人施以惩戒,比如说砸人家的玻璃、和乱说话的同学打架。这份青涩却又有些莽撞的爱意是那么纯粹,看得久了,竟忘记了这不过是一个十三岁的小男孩。

唯一美中不足的,许是因为年纪太小,还拿不出大胆说爱的勇气,雷纳多始终没有把这份爱表达出来。有几次推着自行车向她迎面走去,就有几次因为怯于开口而与她擦身而过。在玛莲娜生活最窘迫时,在西西里岛解放她被当街殴打的那天,雷纳多只能心痛地看着,什么也没有办法去做。

但是我们没法指责他懦弱,毕竟他也只是一个十三岁的孩子啊,毕竟正如罗翔老师所说,勇气其实是我们身上最宝贵却也是最难获得的品质。

玛莲娜的军官丈夫尼诺断了一只胳膊,回到西西里岛时,家已经被流民占领,妻子已不知去向。向别人问询,也没有人愿意告诉他事情的真相。最后,是雷纳多鼓起勇气,写了一封匿名信,告诉尼诺:其实,玛莲娜一直都爱着他。促成了雷纳多寻妻,两人最后不惧世俗的眼光,回到故里的美好结局。

影片的最后,玛莲娜的手提袋被热情的妇人塞满了橘子。因为太多了,在走路的时候滚了出来。雷纳多见状,赶忙帮她捡起来。

“谢谢你。”玛莲娜说。

“这没什么。”

等玛莲娜提好橘子袋子,渐渐远去时,雷纳多望着她的背影,大声道:“女士,祝你好运。”

玛莲娜转过脸来,点头、微笑。

在阳光灿烂的画面中,两人唯一的一次交流,宁静真挚,一扫之前的剧情带给我们带来的阴霾。

这一幕,让我想起了《追风筝的人》里的主角,一开始也因为自己的怯懦,最终蝴蝶效应般地导致自己最好的朋友惨死。所幸,随着故事的发展,命运给了他机会去救赎自己,让他找到朋友的遗子,并代替朋友抚养。在曲折之后,故事迎来了明媚的结局。

《西西里的美丽传说》也是一样,是爱让雷纳多成长,让他从心底里诞生出一股勇气,一股哪怕脱离乌合之众也要捍卫美好的勇气。常常说要和光同尘,但是这仍不妨碍我们对出淤泥而不染的敬佩与渴望。在黑暗的环境中,雷纳多身上的光芒,无疑帮助本片成为影史上不可磨灭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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