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匈奴列传（五）
梁商
140年夏天，南匈奴左部句龙王吾斯、车纽等人反叛，率领三千多骑入侵西河郡，又借机招诱右贤王，合计七八千骑包围美稷县，杀害朔方、代郡县长官吏。马续和中郎将梁并、乌桓校尉王元，征调边境各郡军兵以及乌桓、鲜卑、羌胡人，合计两万多人，掩杀击败叛军。吾斯等人改为屯聚，攻占城镇。汉顺帝派遣使者责备休利，用恩义来开导他，诏令他招降叛军。休利本来就没有参加预谋，他摘下帽子走出大帐，向梁并谢罪。
梁并因患病被征召返回京师，汉顺帝任命五原太守陈龟接任中郎将。陈龟因休利不能制止部众叛乱，对其进行逼迫，休利和弟弟左贤王全都自杀。休利在位十三年。陈龟又想迁徙休利的近亲到内地各郡，归降者更加狐疑不定。陈龟被逮捕入狱免职。
大将军梁商因为羌胡人叛乱，部众刚刚聚集，难以用军兵征服，建议进行招降。他上表说：“匈奴掳掠边郡，反叛朝廷，自知罪大恶极。他们犹如困兽，都认为只有拼死一搏，才能免于一死。况且匈奴部众繁多，不能全部诛灭。现在，朝廷转运军饷，徭役繁重，三军疲惫不堪，朝廷耗费国库，支持边郡平叛，并非中国之利。按照臣私下的意见，度辽将军马续向来重视谋略，在边郡驻防日久，熟悉用兵。臣每次收到马续的书信，都和臣的想法不谋而合。应该诏令马续深沟高垒，用恩信招降叛逆者，宣示投降者有赏，显示朝廷圣德，兑现诺言。这样一来，叛逆者可以降服，能保国家无忧。”
汉顺帝采纳其建议，诏令马续招降叛军。梁商又写信给马续等人说：“中国国家安宁，忘战时间已经很久了。骑乘良马在野外作战，双方弓箭交锋，决胜疆场，这都是戎狄人所长，却是中国人的短处。依靠强弩守城，坚营固守，等待对方气势衰落，这是中国人所长，却是戎狄的短处。应当发挥我们的长处，观察叛军变故，设置悬赏，宣示引导叛军反悔，千万不要贪图小功，酿成大乱。”马续和各边郡都遵照这个策略，于是右贤王部抑鞮等一万三千口人到马续处归降。
这年秋天，句龙吾斯等人拥立句龙王车纽为单于，随后向东招引乌桓人，向西收纳羌戎以及胡人等几万部众，攻占京兆虎牙营，杀害上郡都尉以及军司马，入侵掳掠并、凉、幽、冀四州。汉顺帝迁徙西河郡的治所到离石县，上郡的治所到夏阳县，朔方的治所到五原县。这年冬天，汉顺帝派遣中郎将张耽率领幽州乌桓各郡营兵，进攻反叛的车纽等人，双方大战于马邑，斩首三千级，俘虏人口以及兵器、牛、羊很多。车纽等人率领各部族首领骨都侯请求归降，但吾斯仍然率领自己的部众和乌桓人继续劫掠。
141年春，马续率领鲜卑五千骑到谷城进攻吾斯犹，斩首几百级。张耽生性勇敢，善于统领驾驭部下，抚恤下属，军中上下都愿意为国家效命。汉军用绳索攀爬登上天山，大败乌桓人，斩杀其首领，被俘虏的汉朝百姓得以生还，汉军缴获大量牲畜、财物。当年夏天，马续被免职，汉顺帝任命城门校尉吴武代理度辽将军。
142年秋天，吾斯和薁鞮台耆、且渠伯德等人又劫掠并州部。
呼兰若尸逐就单于兜楼储，他先前在京师生活，在143年继位。
在当时，汉顺帝亲临大殿，大鸿胪持符节，封授南单于兜楼储印玺、绶带，随后引领南单于上殿。汉顺帝赐予他四匹马驾驶的青盖车、鼓车、安车、驸马骑具、玉具刀剑及什物，除此以外，还赏赐南单于彩缯、绢帛、布两千匹。赏赐单于阏氏以下官员黄金、锦缎、错杂用具，还有两乘軿车。随后派遣中郎将持符节，护送南单于兜楼储返回匈奴王庭。
汉顺帝诏令太常、大鸿胪和西域各国侍子在广阳门外为南单于饯行，举行酒会，大家尽情欢宴，欣赏音乐，欣赏角抵百戏。汉顺帝亲临胡桃宫，凭栏观看。
当年冬天，中郎将马寔招募刺客，刺杀叛军首领吾斯，把首级传送回洛阳。144年，汉军继续剿灭南匈奴残余叛，斩杀一千二百人。乌桓七十多万人向马寔投降，带来的车辆、辎重、牛羊不可胜数。
单于兜楼储在位五年去世。
伊陵尸逐就单于居车儿，在147年继位。155年，匈奴左薁鞬台耆、且渠伯德等人又起兵反叛，掳掠美稷、安定，属国都尉张奂进击将其迫降，其事情已经记载在了《张奂列传》中。
158年，南单于各部一起反叛，联络乌桓人和鲜卑人入侵过境九郡，汉桓帝任命张奂为北中郎将率军征讨，单于各部归降。张奂因为南单于不能统领国事，就把其拘捕，上奏后立左谷蠡王为单于。汉桓帝下诏书说：“《春秋》中以大义为重，居车儿一心向往教化，他有什么罪责遭到罢黜呢！快快把其送回王庭。”
居车儿在位二十五年去世，他的儿子某继位。
屠特若尸逐就单于某，在172年继位。177年，南单于和中郎将臧旻兵出雁门关，进攻鲜卑檀石槐部，大败而还。这年，南单于去世，他的儿子呼徵继位。
南单于呼徵，在178年继位。179年，中郎将张修和南单于发生矛盾，张修斩杀南单于，改更立右贤王羌渠为单于。张修因为不先请示擅自诛杀南单于，被用槛车征召押送到廷尉府抵罪。
南单于羌渠，在179年继位。187年，原中山太守张纯反叛，率领鲜卑人入侵边郡。汉灵帝诏令征调南匈奴军兵，配合幽州牧刘虞征讨。南单于派遣左贤王率领骑兵到达幽州。匈奴人担心单于征调军兵没有休止，在188年，右部翕落和休著各胡人、白马铜等人，率领十多万部众反叛，杀掉南单于羌渠。
南单于羌渠在位十年，他的儿子右贤王于扶罗继位。
持至尸逐侯单于于扶罗，188年继位。匈奴人杀掉于扶罗的父亲后反叛，一起拥立须卜骨都侯为单于，于扶罗到洛阳皇宫申诉。这时汉灵帝去世，天下大乱，于扶罗率领几千骑和白波贼合兵入侵塞内各郡。当时的百姓全都聚集自保，他们没有劫掠到物资，军兵受挫。于夫罗想要返回国中，匈奴人不予接纳，就留在了河东郡。须卜骨都侯担任南单于一年后去世，南匈奴王庭虚留其位，以老王代行国家事务。
南单于于扶罗在位七年去世，他的弟弟呼厨泉继位。
南单于呼厨泉，在195年继位。因为哥哥兄被驱逐，他也无法返回国家，多次受到鲜卑人劫掠。196年，汉献帝从长安东返洛阳，右贤王去卑和白波贼帅韩暹等人护卫，抗拒进攻李傕和郭汜。汉献帝在返回洛阳后，又迁都到许昌，呼厨泉这才返回国家。206年，南单于前来朝觐，曹操借机把南单于留在邺城，派遣去卑返回监国。
论曰：“汉朝初年遭遇冒顿凶恶受黠，部众强盛一时。高祖皇帝威加四海，却受到平城之围。孝文皇帝减少刑罚，与邻国睦邻友好，没能洗雪愤怒耻辱。到孝武皇帝开疆拓土，诏令虎贲将军率领汉军北征，扫荡匈奴王庭。在当时，沿边各郡修筑无数烽火亭候，边郡的战报来往于甘泉宫。匈奴同样也在积极备战。一时间战马驰骋，鸣镝扬尘。孝武皇帝倾尽天下财富，穷兵黩武，历经几十年，想要根除匈奴忧患。匈奴虽然遭受重创，战争连年消耗，汉廷也同样疲惫不堪。到了孝宣皇帝时期，匈奴内部纷争，呼韩邪单于主动请降，愿意做汉朝藩臣。孝宣皇帝采用怀柔政策，把匈奴安置在靠近边郡的地方，同时撤除边郡守备，与民休息。在当时，呼韩邪到京师朝觐皇帝。在渭水之上，皇帝摆列龙驾，仪仗排列，钟鼓齐鸣，天子面南接见单于以及少数民族首领。朔方郡、易水之间，再也没有匈奴袭扰的警报，前后时间长达六十多年。在王莽篡位后，重新挑起与戎狄的矛盾，更始之变，华夏陷入战乱。当时，匈奴蠢蠢欲动，狼子野心再次萌生，乘中原动乱之际，袭扰边郡，虐杀边民。光武中兴后，中原与匈奴重修旧好，使者往来不断，朝廷赏赐的金币、财物接连不绝，单于却变得骄横起来，对边郡的袭扰连年不断。刘秀考虑正修复战争创伤，没有精力顾及边塞以外，只是派使臣好言抚慰单于。同时，朝廷迁徙幽州、并州的边民，增加边郡的屯垦戍边战士。直到关东战事结束，陇西、蜀郡的割据势力被清除，朝廷的勇夫悍将无不摩拳擦掌，跃跃欲试，争相谏言，想要效仿卫青、霍去病当年追亡逐北，扫荡匈奴。刘秀深感战争带给民众的痛苦，决心偃武修文，没有采纳大臣们的建议。再后来，匈奴单于又发生争位之乱。日逐王前来投奔汉朝，愿意像呼韩邪单于一样与汉朝修好，合力抵御北匈奴袭扰，作为藩臣为汉朝守护边郡。刘秀总揽大局，从长远谋划，采取以和为贵的方略，诏令有关官员开放北部边郡，选择肥沃之地，按照水草载畜量，妥善安置归降的匈奴。又派遣中郎将作为特使，尽力管护归降的匈奴。为单于制备衣裳，准备相应的物品，授予玺印绶带，为南单于正名。此后，匈奴分为两部，都有南北王庭。匈奴内部因怨结仇，不断加深，相互之间寻衅滋事，控弦武士矛戈相向，窥视对方的动静，草原上风尘骤起，云屯鸟散，南北匈奴相互冲杀截击。在争斗中，南北匈奴相互杀戮，伤亡以及溃逃者连年不绝，汉朝边塞终于获得安宁。再后来，汉廷多次派出将军领兵出征，与南匈奴一起合力讨伐北匈奴，追亡逐北。孝和皇帝诏命将军窦宪、耿夔等人戮力并进，采用诡谲的战略战术，出奇制胜，分路合击，直捣北匈奴王庭，追击穷寇达三千多里。汉军踏破匈奴龙城祭祀之地，焚毁单于穹庐大帐，坑杀十角，俘获阏氏，在燕然山刻石勒碑，铭记战功，封禅之后凯旋班师。北单于始终忍气吞声，在汉军扫荡中狼奔豕突，遁逃到乌孙之地。大漠戈壁以北，也变得空旷寂寥。如果这时因势利导，趁着北部荒原空旷之际，把南匈奴迁徒到阴山安置，黄河以西将会变成内地。对上继承世祖的安边之策，对下可防止羯戎乱华之变。耿国制定的方略，可谓安靖胡虏的长远谋划，依照袁安的谏言，也能防止五胡乱华的祸患，谋国良臣的策略平易正直，可以称得上深谋远虑。但是窦宪夸耀三次北伐大捷，忽视经略治世的长远之策，滥施威风，思虑短浅，想要假以恩信，重新立北单于，送归王庭，朝廷同时为两位单于施以隆恩。窦宪借此满足一己之私愿，置国家长远利益于不顾，致使匈奴又坐大成为边患。每当谈起这些，人们无不愤恨之极，叹为可惜！从此以后，朝廷对待匈奴的政策接连失误，匈奴时服时叛，造成的后患一言难尽！到了后世，对于边郡的蹂躏更是成为常态，最终吞噬神州，京师沦为废墟。哎呀！差之毫厘，谬以千里。得失之间，百世难以忘怀。
赞曰：匈奴既分，羽书稀闻。野心难悔，终亦纷纭。
南匈奴
黄其军
作于2023年8月20日（古历癸卯年七月初五）
文中照片来源于网络，对作者的辛勤劳动表示衷心的感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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