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蒙初凝琪
2018年12月29日 星期六 天气晴
一直想把我在今年做的上颌骨正畸整形手术那天的经历和感受写出来，我怕时间拖久了，将来记性变差会好多细节回忆不起来，当时没及时写已然后悔，是因为自己懒，还美其理由是：
“想到冗长到什么都要表达最后就会成为流水账了，那适得其反，可非我初衷。”
不过，曾见一位简书友写的一句：
“既然想表达，只要写、不断的写就对了！”
在此精神催化下，我卸下包袱，加之此刻的2018年倒计时只有两天了，明天我回家，有人在了我鲜有逸致，所以，今晚安静得刚刚好。
2018年9月4日那天是星期二，我相信这日子在我的记忆里像烙印似的纠缠在一起，不用查看日历，我给它们证明，9月4日就是周二，我向单位领导请了周二到周五的四天假。也确实感激领导的体谅和准假。
那天，妈妈陪着我早上八点到了整形医院，因为术前体检，早晨我没有吃饭，水也没碰，我去体检期间，妈妈留在二楼等候区等待。
体检项目很简单，好像只有抽血和做心电图，你看我现在就开始不记得了。
抽血没有什么，一年一度的单位体检比他们抽的玻璃管多，但在做心电图的时候，给我检查的白大褂说我53次/分钟，问我一直都跳得这么慢吗？我想了想，自认为应该是与我晨跑有关系，都说运动员心跳慢，但是咱爱运动咱得低调呀，我没说，只是点点头。后来，我上了手术台，他也跟着过来，嘱咐那位专科医师，说我53次/分钟，医师问我，平时有晕倒吗？我觉得心跳慢很严重吗？我极力摇头，于是坦白我有晨跑的习惯，可能跟心跳慢有关系，他们才放下心，再没提及。
话说回来，在等待体检报告出来前，我与妈妈去了术前小屋，把背包放进储物柜，换上了医院准备的一套水粉色睡衣，很薄，上面零星点缀着小糖果和小卡通人物头像，挺好看的，里面内衣都不让穿，一会做手术时也就穿着这套睡衣去，在小护士的嘱咐下，我洗了脸、刷了牙，后来进来一位护士在我的左手腕埋了针，先行注射消炎点滴。
检查报告出来了，一切没问题，我在前台签下大量的自己的名字，一篇篇、一页页，在我看来是我对这场手术的态度——毋庸置疑地决绝。
然后，妈妈在术前小屋等候，小护士高举着那瓶慢慢流淌进我静脉的消炎点滴，带我坐电梯去9楼手术，等待电梯来接的空档，我看着小护士可能举着发酸的胳膊，我说，累不累，我举会儿？
她笑了，说话很轻，她说：“没事，不累，你怎么这么平静，不紧张吗？”
我也笑了，我说：“自己选的，不紧张。”
到了9楼，小护士把报告递给医师，医师一边看一边对着电脑没理我，我伸脖看到上面是我突出的上颌骨立体图，我在另外一位大褂的示意下光脚躺在了手术床上，左面和右面的大褂应该是这场手术的辅助师，一位对另一位说，用下尿管吗？回答说，全麻的，当然得下。
他们在说谁？
没多久，我躺在那瞅着脸上方那个白兮兮的无影灯，左侧的辅助师摘下我的消炎点滴，跟我说：“我现在在这里给你打麻药了。”
我点点头，都不重要。我一瞬不瞬地还是瞅我脸上方那个白兮兮的无影灯。
接着，我觉得那只左手腕稍凉，然后，辅助师跟我说话，我看过电视，明白这是他们要时时掌握我睡过去的准确时间，于是，我友好的配合。
“你做什么工作的？”
“保险。”
“在哪里上班？”
“中国平安”
其实，真想给他们提提意见，我很想换个话题，我不想在这种时候想到我的工作，那样我会进入到工作状态的，那不是一个轻松的状态。
我始终没去看辅助师的脸，那样还得费力抬脖子，他们没给我枕头，我就还是一瞬不瞬地瞅我脸上方白兮兮的无影灯，而且一点眨眼反射都没有。
这时候，从电脑前过来的我的主治医师给我讲，他要把我上颌两边第四颗牙拔掉，这样上颌骨才可以回折向下，我点点头，表示没问题。
辅助师终于换了话题：
“你镶过牙“？”
“对，很久以前镶的。”
“是什么材质的？”
在他问什么材质的时候，我觉得我两边的太阳穴很紧，像有人在往中间挤压我的太阳穴，而且眼皮也开始沉，我觉得动脑筋想回答他的问题有点累，很想睡觉，但是他问我什么材质的，咱不回答他就睡了是不挺没礼貌的？
我记得特别清楚，我很使劲的去努力克制睡过去，想让自己一定回答完他这句话，我说：
“陶瓷。”
这是最后的记忆了，真是一瞬间，说完的下一刻什么都不知道了。后来，每次想起这段我都懊悔的不行，我说错了，我想说的是烤瓷，怎么就出来的是陶瓷呢，谁家镶牙能用陶瓷，太丢人了我。
我感觉有人推我，很多很多手在推我，可是我无能为力去回应。
她们叫我的名字，络绎不绝的叫，不是一个人，我能听见，可我看不见，睁不开眼睛。
我听见，有人说，你妈来看你了。
我听见，有人说，她不知道什么时候能醒，今晚要在这屋观察室观察一晚，家属不用陪床，有阿姨照看，这位阿姨一晚50元钱······行，一会找开50元，我们给你女儿揣好。
我妈是不是要走了？我手机在她那呢，给我留这，没有手机怎么过呀，我试着睁开眼睛，太亮了。
第一下睁眼，我是被强光刺激到又闭上了，然后，再试试，我又睁眼，又闭上了，眨了眨眼，发现眼前的一片刺眼的白色光开始拉丝，淡化成一条条的白光，还在拉丝，我转着脖子找我妈身影，我想说话叫住她，发现叫不出来，模糊中她带着我的手机转身走了。
我又睡了一气儿，断断续续的睡、断断续续的醒。
到我完全清醒，肆无忌惮地睁大了眼睛的时候，窗外已经完全漆黑，屋里的白炽灯还是那么亮，阿姨问我吃饭吗？我举起自由的右手摆手。
左手腕很沉，埋着的针不知正输进去的是什么液体，右手比较灵活，那一夜，在没有手机的那一夜，我把系在我右手腕的标签环阅读了无数遍。
姓名：XX
年龄：XX
入院时间：XX
手术类型：XXXXXX。
······
我还很好奇，手术后我的样子是什么样呢？
没有镜子，我用右手手指去触摸，摸我嘴的外面，是被纱布包着的。包的很厚，我又用食指想去嘴里摸摸，这个时候一位小护士过来阻止，说脏，有细菌，我才听话地作罢。
价值50元一晚上的阿姨把零钱找开，把找来的剩下50元塞入我水粉色睡衣的上衣口袋，她嘱咐我别掉出来。
我感觉想上厕所，但是感觉脸包的太沉无法轻易起身，左手腕也沉，不好动弹。
这时候，隔壁床躺着的是个做全身抽脂和脸部拉皮的姐，她跟阿姨说想上厕所，阿姨回了一句，我也跟着释然了。
“没事，不用去，这屋都插着尿管呢。”
我眼睛一转，嗯，放心了，不过我是许了个愿吗？我没开口就得到了答案。
我对床的是一名四川女人，做脸部拉皮和大腿抽脂，骤然没了脂肪的人那一宿会浑身打冷战，她又那么外向，就总是跟阿姨互动，她问她对床的什么情况，我一想这说的是我呀，我也仔细聆听，我想她一定以为我在睡觉。
阿姨告诉她，我是10:00上手术，12:30下手术的，做上颌骨正畸手术。
我才知道，原来我做了两个半小时的手术。
那一宿啊，回想起来，太漫长了，没有手机，唯一周而复始做的动作是拿纸巾接我口腔里流出来的血水，然后扔在护士们一早为我准备好的、放在我床头的塑料袋里，因为是躺着，避免血水顺着喉管流入身体里，那可太恶心了。于是，我侧着脸，用灵活的、系着被我一直阅读的信息标签环的右手来回从嘴边到塑料袋做着两点一线输送的运动。
关于清理口腔的血水，我无法每次用嗓子咳的力量帮助自己清理，况且一是没那个力气，二是那样咳出来的震动我敏感地认为会让刀口疼，于是，我用舌头去推，在口腔里从后往前的推，心里想的是推土机工作的画面。
那一宿啊，足足两大卷手纸，还有一包抽纸，到天亮的时候都用光了，塑料袋承载着大姨妈颜色的纸巾团都满了，后来我一个不小心，塑料袋掉地了，我就索性往塑料袋所在的地上撇用过的纸团。
刚开始觉得总要这样清理口腔血水太费事、太累了，后来一想，就腾起一道大碴子声音：
“除了能干这事儿，这一宿睡不着你还能干啥？手机也看不了！”
于是，也就释然了，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
阿姨又来问我，吃饭吗？我给你热热。我知道她指的是牛奶，因为医生之前提过，我术后只能用吸管喝牛奶。
我没兴致、也不感到饿，就拒绝她了，再说，大晚上的，喝牛奶······胖。
迷迷糊糊地迎来天亮，妈妈赶早上第一班地铁过来的，她一边来到我床前一边叫我的名字，一边把手机递给我，我爸在电话那一端，我报了平安后，再看自己手机······啊呀，这一看，好几个各种人士的未读微信。
她们说把我尿管拔了，她们把我的床上端摇了起来，我才知道我一直没有枕头。
那天早晨的一坐，我一辈子忘不掉，脑袋一下子特别清新、清爽，我开始喝牛奶。
整个9月4日，我一口饭和水没碰过。9月5日早上，喝一袋奶，张嘴时有些费劲，我特别优雅的用她们准备好的吸管喝奶。
我居然吸不上来？！
我曾经看过一个关于生命的纪录片，说人吸吮的动作是天性，不用任何人教，娘胎里带出来的，襁褓时就靠吸吮乳汁了。
可在那一刻，我用吸管时很别扭，上牙堂不是我的，它不听话，总是吸不严实。还是后来慢慢找回了感觉，正常使用的。
妈妈给我拿来镜子，我看到自己被染红了的纱布包着的样子觉得好笑又要有所顾忌的去笑，怕疼嘛，呵呵。
再后来，就是住六天院，喝了四天牛奶，早上一袋，中午一袋，晚上也可以喝，我怕胖，担心不好漱口，其他食物在术后四天里始终未吃，每天还供着一瓶葡萄糖。
也馋，常常半夜上淘宝看美食。
周日下午出院，次日周一戴着口罩上班，吃着让脸消肿的药一周，戴着口罩去见人一周。
因为我的工作性质是要给一个班级的新员工拿着麦克讲东西，关于我要不要戴着口罩在教室见他们，我纠结过，后来我觉得还是让新人自己决定吧，我尊重他们的意愿，他们觉着行我就戴，他们不让我戴我就不戴。哎呀，那一期班······我至今都记得他们一齐的回答，并且他们是我唯一带过的、不知道我长什么样子的一期班。
那天早晨一进教室，我戴着口罩就向台下的他们询问：
“老师上周口腔做了手术，现在脸肿着不好看，大家可不可以让我戴口罩呢？”
“可——以。”
心底里，真挺感动的~
因为拔了牙，加上上牙堂的凸起疤，给他们讲东西的时候常常就是要么大舌头了发音不标准、要么发“S”的音就漏风发音不圆润了，每逢这时候我都不好意思地偷着笑。
后来日子越来越好O(∩_∩)O~第二周拆了线、第三周拆了钢丝，等明年开春，再去重新补牙吧，还是烤瓷的，真没有陶瓷的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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