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觉得你记忆里的事也差不多快写完了,呵呵。”你轻轻地嗤笑着。
我闭了眼,伏在桌子上,头枕着胳膊,没去理会你。
“唉,确实吧。日子过了一天又一天,但是留下的印象怎么会这么少呢?”我在头脑里问自己。
“还有些什么呢?”
朦胧里,出现了夜晚,出现了冰面,出现了花灯。
“这是什么时候?”
恍惚里,我走近了过去的那段时光……
晨
四十年前的农村孩子,哪天最高兴?
还用问?
“走啦!”
“大婶子、大叔,过年好!”“过年好!”“过年好!”七七八八的拜年话从我们这群大大小小的孩子嘴里冒出来,只知道这是打头的那个大个儿的教的,进门就拜年,拜年就有糖、瓜子吃。
真有!
我那时小,是屁颠屁颠跟在别人后面要糖和瓜子的年龄,有的时候拜个年,有的时候也不说,就跟着往前领瓜子去,糖也能得到几颗,但毕竟糖是稀罕物,所以还是给瓜子的多。
大的领着我们跑了一早起,衣服兜里都满满的了,嘴里还含着糖。兜里的瓜子满的偶尔颠颠跑着跑着就掉出来了。
“都回去吧!”打头的一声令下,我们像鸟兽一样散去,瞬间,都飞奔回家去了。
除夕这天早晨,我们就算忙完了。
午
对于一个四五岁的农村小丫头,不管四十年前还是四十年后,一件新衣服都够她上蹿下跳乐半天的。
“新买的,的确良的,精心点儿穿。别这跑那钻的。”
“嗯!”
真喜欢新衣服,一直穿的都是哥哥剩的或者爸妈旧衣服改小了的,颜色不好看,自己穿着也不提气,这件好,是新的,颜色真好看。
“吃饭了,快先脱了吧!省得沾上饭粒。”
“我不——”现在的我挺随和,五六岁的我可任性了。
“我就穿着吃饭。”
“哇,今天有肉吃!有肉吃!”欢天喜地。那是一个物质多么贫乏的年代,见着点儿荤腥儿就很好了,我是家里最小的,又长得瘦瘦小小的,没有哥那么好拉扯,所以妈在吃上肯定偏着一点儿我。蒸了热腾腾的白米饭后,就挖上一点儿荤油,再撒点盐面儿,然后让我吃,就这,吃的喷香。
今天过年了,不是荤油,是大肥肉啊!干啥都得凭票、钱又紧巴巴的年代,有肉吃的时候就是过年!
“我最爱吃大肥肉了。”的确,极其挑食的我却不挑剔肉,尤其爱吃油汪汪、白乎乎、胖墩墩的大肥肉,知道吗?那个年代肥肉比瘦肉惹人爱,大家都争着抢着买肥肉。肥肉可以化油,剩下的油梭子可以做菜,还可以——哈哈,直接吃,可香了!妈每次化油的时候,我和哥就像两只闻到香味的小狗一样,跑到跟前眼巴巴的等着肉变成油梭子,然后……
夜
天终于黑了,当然,我还得告诉你一声,刚才的饺子也特别好吃,但我还是盼着天早点黑,这样,我就能打花灯了。
“哦!我们要去冰上喽!我们要去打花灯喽!”
我都等不及妈妈领着,一出溜就下了炕,拿着我的小红灯笼就在前面跑了,这是我遍寻童年的记忆,唯一一次去冰上打灯笼的情景,以前没有过,以后也再没有过。
“等等,等等,别摔了——”
夜色里,我早随着人流往村中的小河跑去了。
“哎呦——”毕竟那时的我只有四五岁,刚到河沿儿,距离冰面还有一步远的地方,先跑摔了,妈妈叮嘱半天别弄脏的新衣服,不仅摔了一身土,裤子还跌破一个大洞。唉,你能知道这个洞给当年四五岁的我留下的痛苦印象吗?如今,四五十岁的我还记着当年的难过。新裤子,只崭新的穿了半天,就面目全非了。
小红灯笼里是蜡烛,火也扑灭了。重又点起来,脸上挂着眼泪儿,身上穿着带土破洞的新衣服,就又一擦一滑地去冰上打灯笼了。
黑黑的夜里,冰面坚实,人影憧憧,一盏一盏亮亮的红灯笼,照亮了冰面,映出了笑脸,人们欢乐的笑声传到了很远,传到了星星上……星星睡了,又被吵醒,看见一个四五岁、大眼睛、脸上挂着泪痕的小姑娘,手里提着一盏小红灯笼,在亮亮的冰面上一擦一滑地走着、走着,灯笼很红很红、很美很美……
网友评论